白老邪一直帶着三根皮筋,現在用了一個,套在傻彪的診斷書上。我納悶另外兩個會用在哪裡。
我們又繼續等起來。鐵軍一直在審訊室待了四個多鐘頭。等到了下午,他才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來。
他還拿着一副剛寫好的筆錄。民警不參與案情,把趙曉彤帶走了。
我們仨聚在一起,我問鐵軍什麼情況了?看樣子是不是趙曉彤全都招了?
鐵軍點點頭,卻又強調我只猜對了一半。經過他不斷的“勸告”,趙曉彤說了一些事情,卻不全。
我趁空翻看筆錄,發現趙曉彤對犯罪經過供認不諱,也說了是如何殺人的。她先用錘子弄死受害者,再找個醫院消毒用的大桶,把屍體放進去煮,也因爲這桶是二手貨,有點漏氣,煮人煮的不太爛乎,這套設備就藏在她秘密租的一個農家院裡。
至於她爲啥對這些死者下手?跟這些人又有什麼情緣?都沒交代。
我想起從工地啞巴李牀鋪上找到的正字和他那段夜裡拎麻袋出去的視頻了。
我懷疑這些都跟趙曉彤有關,或許是戀愛中的啞巴男,用正字記錄什麼特殊日期呢,而他拎麻袋的視頻,或許是因爲趙曉彤需要麻袋,他正好方便偷到這些東西,就夜裡送出去給她了。
我沒法覈實這些事情,只好壓下好奇心,又看後面的筆錄記載。我發現趙曉彤還跟鐵軍強調,異性戀只爲了繁殖,自由戀愛才是王道!
而且鐵軍還用筆把這話圈住了,我看完也很想吐槽,索性當着鐵軍和白老邪的面,把這話又唸了一遍。
白老邪皺了皺眉,沒說啥。鐵軍拿出一副鄙夷的樣子,冷笑幾聲,回答說,“趙曉彤指的自由戀愛是什麼?性慾倒錯的理論?如果所有人都把這當成王道,什麼後果?”
我想來想去,估計結果真要這樣,這社會會亂套,人類也將滅亡!
我們沒在這問題上太較真,我還有另外一個疑問,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趙曉彤變成這樣?
我說出來,也希望鐵軍和白老邪能給個解釋。
鐵軍的想法有些怪異,他認爲一方面歸結於趙曉彤的家庭,父母在國外,她缺少親人之間的愛,很多事上,更沒人教她,讓其慢慢偏離正常軌跡,另外她酷愛吃雞肉、豬肉和一些口味重的食品。
我理解前半句,但後半句全是吃喝上的問題,跟性格扭曲和殺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鐵軍多點了一句,說現在的肉製品不安全,激素雞、激素豬多了去了,還有那些不合格地攤小吃等等,如果從小就愛吃這類東西,趕得不好又中招了,很容易讓其內分泌不正常,甚至身體功能紊亂,過度雌化或過度雄化等等。
我有些明白了。這時白老邪有動作了,把有關趙曉彤的筆錄拿過去,又把第二根皮筋套在了上面。
我看着心頭一震。鐵軍又放話,說分屍案這次是徹底結了。
當然了,我自告奮勇,說這次結案報告還由我來寫。鐵軍同意了。
過了三天,與這案子的有關材料再被送到檢察院,剩下的只等着法院宣判了,而鐵軍和白老邪這兩位省級專員,也圓滿完成這次
任務了。
我知道他倆都是大忙人,本以爲他們會不耽誤的坐火車回去呢,誰知道壓根沒這方面的意思。
他們每天到警局後,白老邪一頭鑽到值班室,跟門衛打成一片,鐵軍就在警局裡瞎轉悠。
大嘴和劉文章也回來了,這倆人還特別像,都蔫頭巴腦的。不少同事問劉文章,這幾天去哪了,他也不說。
而對大嘴,包括我在內,大家都知道他變悶的原因,沒人問啥說啥。
我估計大嘴得好好緩一緩,才能走出這段陰影。另外我反倒覺得大嘴賺了,雖說不知道趙曉彤相中他哪裡了,但要是他倆繼續發展下去,鬼知道哪天大嘴會被分屍了呢。
這期間警局也挺熱鬧,總有家屬過來鬧,都是死者家屬,要求對趙曉彤嚴刑處罰。
有專門的接待人員處理這事,倒是不勞刑偵處費心,另外張曉輝獲得自由了,張老爺子卻再沒機會活着離開看守所。
張老爺子被嚴刑逼供後,身子一直不好,最後熬不住,死在牢中。
本來在張家還發現了一堆死狐狸肉,按說追查下去的話,張家父子很可能攤上販賣銷售僞劣產品罪,但我們一商量,鐵軍帶頭髮話,這事不追究了。
另外警方還給了張曉輝一筆錢,算是冤案賠償款,但張曉輝竟不接受,又把錢款退了回來。
我對此不理解,心說張曉輝是嫌賠償的少麼?畢竟他爹因爲這件事死掉了。
我本來不管這事,這一天鐵軍卻叫上我,跟白老邪一起,拿着存着這筆賠償款的銀行卡,開車去了張曉輝的家。
我們把車停在院門口,敲了半天,張曉輝才把門打開。
他邋里邋遢的,甚至都不知道多久沒洗臉了。能看出來,他很恨警察,看着門口的警車時,眼睛裡露出一股子仇意來,但等看着我們仨時,他又變得稍微平和。
我猜他一定知道,正是鐵軍和白老邪的下派,才讓他的冤屈得以昭雪。
張曉輝沒說啥,默默的轉身往屋裡走,我們在後面跟着。
進屋後,我看到滿地的菸頭,我沒細數,不過我有密集恐懼症,這少說上百的菸頭,讓我心頭出現很煩的感覺。
我們仨各找椅子坐下來,張曉輝自行蹲在一把椅子上。沉默少許後,鐵軍把銀行卡拿出來,放在張曉輝身旁的桌子上。
鐵軍問,“小兄弟,爲何不拿這錢呢?”
我留心聽着,甚至以爲張曉輝會追加說他心理價位呢。但張曉輝眼淚掉了下來,滴吧滴吧的,過了好一會兒,他哽咽的說,“我不知道!”
這四個字觸動我心了。
張曉輝摸着兜,拿出一張照片,這是他跟張老爺子的合影。
他又拿出一副自言自語的架勢說,“我以前不懂事,當混子!打架!沒讓我爹省心,後來我醒悟了,痛改之下,跟我爹一起餬口賣燒烤,我聽一哥們說,賣假羊肉來錢快,我就買了一冰櫃的死狐狸,被我爹知道後,更是把我一頓打罵,說我心還不正,做人不能昧着良心,這櫃子肉也就一直凍着沒動,但我想不明白,我爹這麼好的人,爲啥死了,而我這麼壞、這麼不孝與垃
圾的人,爲何還活着?”
說到這,張曉輝還使勁揪頭髮。能看出來,他用的力氣不小,一把把頭髮被他捏到手縫中。
我心裡挺堵的,也看不下去了,上來把他拽住了。
張曉輝還要反抗,繼續的折磨自己。
白老邪突然喊了句,“夠了!”
邪叔聲調怪,不僅張曉輝,我也被震住了,我們一起看着他。
白老邪問張曉輝,“你知道麼?你爹這輩子最希望你出息,既然現在遺憾已經有了,你爲何不好好做人,讓你爹泉下有知,看的高興呢?”
張曉輝沒接話,似乎在想着什麼。
鐵軍走過來,把銀行卡硬生生塞到張曉輝手裡,又說,“最近漠州警局招聘協警呢,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小子也甭‘挑剔’了,我跟那邊打打招呼,等你緩過來後就去上班吧,如果表現的好,我還能推薦你轉正,這輩子做個爲民服務,伸張正義的警察不好麼?”
張曉輝又盯着鐵軍。
鐵軍找來筆和紙,在上面寫了他的手機號碼,告訴張曉輝,以後遇到啥事,可以給他打電話。
我們默默等着,最後張曉輝流着眼淚,把銀行卡和紙條都收了。
鐵軍笑了笑,白老邪把他手腕上最後一個皮筋拿下來,放在張曉輝旁邊的桌子上。
我們並沒多待,又一起回到警局。
當天晚上,妲己在家擺了一桌子酒席,請我、大嘴、鐵軍和白老邪聚在一起喝酒。
這次我們沒啥壓力,純屬就是聚餐了。天南海北的胡扯着。等酒足飯飽後,第二天這倆位省裡的專員也立刻坐火車走了。
我有種感覺,之所以這一陣他倆還在漠州逗留,是因爲放不下這次冤案的受害人,現在事都解決了,那三根皮筋也都套在了該套的地方,他倆真的要去做別的事去了。
接下來的半年時間,漠州警局進入正軌,從別的地市調來一個刑偵隊長,帶領我們一起偵破了不少案子。
我們中也有人在聊閒時提過芬姐,不過只是一帶而過罷了。
偶然機會下,我還聽副局的秘書說漏嘴了,那個跟芬姐很熟的王哥也有問題,但具體啥問題,她並沒往下深說。
這樣一晃到了第二年的四月份,省裡下來通知,要我、大嘴和妲己一起去省公安廳參加爲期一個月的學習培訓。
其實自打分屍案之後,我有過想跟妲己處對象的念頭,問題是她又不冷不熱,拿出冰美人的架勢。
這次一聽要這麼長時間的培訓,我樂壞了,甚至都暗自吐槽,爲啥還有大嘴的名額?不然想想看,我跟妲己一起獨處,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急眼了老子還能來一手生米煮成熟飯。
但省裡要求大嘴也去,我沒法攔着。
這天下午,我們收拾好行李,準備出發。我不知道副局怎麼想的,竟心血來潮要送我們。
而且不僅安排了最好的警用奧迪,還把我們仨都送到站裡。
看着火車緩緩開來,我尋思也該跟副局告別了。
我就是意思一下的說再見,但副局卻很嚴肅,跟我們仨說,“保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