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夜,天台上空空曠曠,刺骨的寒風從四面八方吹過來。
仔細聽,寒風中還夾雜着一絲像貓嗚般的嘶喊。
“救命…救我…”
音色尖,但音量細,彷彿是被人掐住脖子從喉嚨口艱難擠出來。
常安半個身子已經懸空,後腰幾乎摺疊起來被扣在欄杆上,頭往下,血液倒流,被風吹亂的頭髮像一層黑紗蒙在臉上。
“不要…放開我!”
她想叫得大聲一點,可是聲音卻擡不起來一分。
“誰來救你?你指望誰來救你?”
“沒人會來救你的,這就是你的報應,報應!”
陰寒的聲音飄散在空中,常安努力睜開眼,眼前髮絲飛舞,她用勁掙脫掉一隻手,想要拉開脖子上的東西,卻只摸到一掌腥膩,帶着冰涼的觸感。
再仔細看,凌亂頭髮似乎被劈開一條縫,她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鼻子崴了,嘴巴裂了,眼珠子像破裂的雪球凸在外面。
是人是鬼?
不,是金曉曉,是金曉曉!
“啊!”
常安一聲尖叫,原本拽住欄杆的手滑掉,身體徹底翻轉過去,極速下墜,失重,耳邊鶴唳風聲還帶着來自地獄的呼喚,像鬼魅般縈繞在四周。
她說:“……走吧,下來吧,跟我一起入地獄!”
“不!”
常安驚叫,猛地從牀上彈坐起來,而眼前畫面一瞬間被定格,碎裂,又極速消失,靈魂或是思緒被強行抽離,抽到另一個時空。
“常安…”
“常安?”
意識混亂間聽到有人喊她,她虛虛撐開眼,漆黑中看到很淡一抹光,隨後“啪”一聲,周勀開了燈。
突如其來的燈光刺得常安往後躲,縮到那,臉色蠟白,額頭滲了一層薄汗,渾身更是戰慄不止。
“做噩夢了?”
周勀想把她拉近一點,可手剛碰到她整個人就撲過來,雙臂死死纏住他的脖子。
勢頭太快,周勀胸口被撞得一記悶疼,緩了兩秒才知道擡手拍她的後背。
“是不是做噩夢了?”
常安不吱聲,只一味往他懷裡鑽,臉貼着他的皮膚,像是急於尋找一絲溫暖,劇烈呼吸之餘恨不得將整個人都掛到他身上去。
周勀也不問原因了,把人摟緊,手掌一下下摸着她的後頸,動作輕柔緩慢。
“好了,好了,沒事了……”
他像在午夜安慰一隻受驚過度的貓。
也不知過了多久,常安緊繃的身體終於在他懷裡放鬆下來。
呼吸變緩,變勻。
周勀把人拉開一點。
“怎麼了?”
常安低着頭,終於肯開口:“我夢到了金曉曉,她拖着我跳樓。”
周勀眉梢蹙起來,就知道她是做噩夢了。
“好了,沒事,夢而已。”
常安搖頭,“不,很真實,很可怕,她臉上都是血,五官都已經扭曲了。”她戰戰兢兢地用語言描述,眼神裡卻是一片驚悚空洞。
周勀苦笑,可見剛纔那個夢真的把她嚇到了。
他擡手撥開黏在常安額頭的溼發,整張臉都露出來,皮膚透着白,右邊臉上的手印也基本已經褪盡,但並沒完全消腫。
周勀把人往身邊帶了帶,“最近是不是太累?”
常安:“跟這個沒關係。”
周勀:“那是因爲姚凱挪用公款的事?”
常安擡頭,還沒平復的眼神中稍稍帶了點意外。
她驚訝他居然知道。
周勀:“被我猜中了?”
常安緩口氣,思緒收攏,“猜對一半吧,今天晚上楊靜來找過我。”
周勀:“替姚凱求情?”
常安:“嗯。”
周勀:“那你什麼打算?”
常安:“我沒有答應她。”
周勀:“可你現在猶豫了對不對?”
常安擡頭繼續盯着周勀看,瞳孔幽幽地泛着一點晶亮。
周勀被她看得沒轍,泛出一絲苦笑,“行了,我大概已經猜到你的意思!”邊說邊把被子攏到常安身上,連帶着把她摟到懷裡躺下。
常安枕着他的肩,將僵硬的身子躺平。
“你猜到什麼了?”
“你是怕再出現第二個金曉曉,所以想讓我網開一面,不要把人逼到絕路。”
常安把臉往他胸口貼,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微微點頭:“嗯。”繼而又問,“會不會讓你很爲難?”
“爲難倒不至於,我可以讓法務那邊去銷案,但是你要明白一點,就算不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公司也不會再用他了。”
常安連連點頭:“這個我知道。”
“另外,人事也會有相應措施,畢竟公司章程在這,我不能爲了他一個人破例。”
“好,我明白,只要不讓他去坐牢,給他留有一點希望就好。”
周勀被她說得哭笑不得,“聽你這意思倒像是我做得太狠了,總是趕盡殺絕!”
“沒有。”常安擡了點頭想解釋,忽而又想到之前金大富和何賓裡應外合採購空心鋼筋的那件案子。
“對了,你現在還跟金大富有聯繫嗎?”
“沒有。”
“因爲之前那件案子?”
“案子已經結了,該罰的罰,該賠的賠。”
“據說賠得很慘?”
“鋼筋生產的幾條線都被封了,賠了大概兩千多萬,但金大富有些家底,如果咬咬牙這個關口應該能夠挺過去,現在弄得妻離子散也全是因爲這兩年他自己作死。”
“妻離子散?怎麼會這樣?”
周勀愣了下,去撈常安的頭,“好了,這人跟你沒關係,你不用知道這麼多。”
他欲言又止,似乎並不想讓常安去關心這些事。
“另外,我知道你總是嘴硬心軟,所以這次姚凱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爲例。”說完又把常安的頭摁到自己胸口。
常安窩他身上笑了笑:“好,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吃飽了撐麼,以後絕對不會再去插手周勀公司裡的事,以她這智商情商和一碰就脆的心,估計一點都抗不了。
“睡吧,明天我早晨還有一個早餐會議。”周勀起身滅了燈。
常安自個兒枕到枕頭上,“最後一個問題。”
“嗯?”
“就是…”她頓了頓,適應了一點黑暗,“之前的計劃還要進行麼?”
“什麼計劃?”
“去意大利啊,之前說初二走,我已經查好了航班。”
周勀猛一頓,被子裡窸窸窣窣地轉過身,“抱歉…”他伸手又把常安重新攬到懷裡,“最近幾天太忙了,年底各種事,但答應你的事肯定會做,既然你都已經查好了,明天把航班信息發給我,我讓徐南先訂票。”
“不用了,私事也老是麻煩徐助理,我直接訂吧。”
“也好。”
“我還查了幾家酒店,明天要不要一起給你看看?”
周勀貼過來在她額頭親了一口,“不用了,挑你自己喜歡的就行。”
“那我明天把房間也一起訂掉吧?”
“好!”
“我還查了幾個攻略。”
“嗯…”
“要是時間允許的話,我們可以多跑兩個城市。”
“你還想去哪裡?”
“很多啊,佛羅倫薩,威尼斯,哦,還有西西里…西西里你應該知道吧?”
“當然…”
“看過那部電影?”
“嗯…”
“據說那裡也很漂亮,有高山,丘陵,大海,還有火山,旅遊專欄裡還說,西西里是意大利的靈魂,又美又浪漫,所以很多情侶都去那裡度蜜月,周勀,我們…”常安說到興奮處,耳邊卻傳來沉沉的呼吸聲。
她擡頭看了眼,周勀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
年底一向是公司最忙的時候,從他睜眼開始就被各種數據,活動和會議所佔據,行程一天24小時恨不得都排不完。
很累吧。
常安嘆口氣,小心翼翼地擡起身,在他嘴角輕輕落一個吻。
“晚安!”
……
常安身上有傷,已經跟公司請了假,年前都不會去上班了,自然而然又恢復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過來周勀早已不在身邊。
他上午有個早餐會議,一大早就已經出門。
常安洗漱好下樓,隨便熱兩片吐司對付一頓。
手機響,新手機的通訊錄還沒來得及導過來,所以屏幕上顯示一串數字。
常安咬着吐司接通。
“喂,哪位?”
“常姐,是我!”
一聽便是楊靜的聲音,她頓了下,“有事嗎?”
“姚凱從派出所出來了,就是想打個電話謝謝你。”
常安又頓了下,心想周勀那邊的辦事效率還真是高。
“常姐,你還在聽嗎?”
“嗯。”
“我知道肯定是你跟周總求了情,謝謝,還有對不起,昨晚在羊湯館那番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時太激動,希望你別放心上。”
前一晚冷言冷語,現在又是道謝又是道歉的,常安知道這世上千人千面,現實得很,可真擱自己面前,還是覺得有些心寒。
“我不會放心上,你也不用謝我,可能以後我們也不大會有機會再見面。”
“也是,我已經給公司發了辭職信。”
常安應了聲,意料之中,畢竟發生這種事楊靜也不可能再在輝建呆下去。
彼此沉默幾秒。
常安覺得還是應該說點什麼。
“那祝你以後事事如意,有更好的前程。”
那邊傳來一記很輕的笑聲。
“常姐,你知不知道你這人,其實有時候真的讓人又愛又憎。”
“……”
“算了,可能這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繫,我不妨把憋心裡的話都一次跟你挑明吧。”
常安把身子靠沙發上,“嗯。”
“你這人吧,表面看上去親和好相處,其實心裡明明都有一杆秤,跟誰都好,跟誰都友善,卻跟誰都交不了心,好聽點叫穩重有分寸,難聽些就是孤傲,跟誰都要保持距離。”
“……”
“另外你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你總是把自己繃得太緊,原則性又太強,這樣時間久了會讓你身邊的人對你失去信心。常姐,我們也算相識一場,奉勸你一句,別事事都這麼較真,也別事事都把自己裹在殼裡,放鬆敞開一點可能會過得更開心。”
那通電話之後常安許久都沒回神。
她接受不了楊靜的三觀,但是最後她的那番話並不是全無道理。
常安也始終清楚自己的問題,原則性強是一反面,還有另外一方面就是愛鑽牛角尖,就如冬天要穿的衣服一樣,如果沒有一件是自己稱心如意的,她情願咬牙挨凍硬撐。
她知道這樣不好,受罪的往往也是自己,可是她根本改不掉。
好在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了,常安在網上訂了機票,又將之前選好的幾家酒店都發到了周勀微信上。
雖然他說全讓她做主,選她喜歡的就可以,但畢竟是兩個人的旅行,她也希望他可以表達自己的喜好,可是微信那邊一直沒回復,到中午的時候才收到他的信息。
很簡短,就八個字——“實在太忙,你做決定!”
常安看着那短短八個字無奈得很。
不出意外,當晚周勀沒回來吃晚飯,常安自己洗洗睡,半夜被窸窸窣窣撈被子的聲音吵醒。
“回來了?”
“抱歉,把你吵醒了。”
“沒事…”
常安含糊吐着字,人卻習慣性地往他懷裡鑽,像是小貓似地非要躺到自己每日睡覺的那個窩裡,鼻息嗅着熟悉的味道,乾燥的,溫柔的,又有他常用沐浴露的味道。
之後連續兩日周勀都早出晚歸,日日忙到凌晨才能回來,好在常安白天也不是無事可幹。
旅遊的事已經弄得差不多了,她開始收拾行李,但每天只收拾一點點,像儀式一樣,就期待着初二快點來臨。
另外也願意頂着寒風出門了,超市,商場,甚至在網上找好地址去了趟花木市場,每天像螞蟻搬家似的往回搬東西,年貨,零食,給雙方長輩買的拜年禮物,還有寓意吉祥美滿的盆栽和花木,她甚至還學着別人買了對聯,燈籠和一些掛在家裡的裝飾品。
嗯,中國結,小燈籠,一串串鮮紅的辣椒,掛在簡歐風裝修的別墅中實在不像樣子,但常安擅長自欺欺人,滿以爲自己的勞動還挺有成果,可明明擱以前這些都是要被她嫌棄到死的審美和佈置。
日子忙忙碌碌,充充實實,一晃就到了年底。
除夕前一天,也就是大部分公司年前最後一天工作日,常安接到陶碧霞的電話,讓她回公司拿年終賀禮。
所謂年終賀禮其實就是一張超市購物卡,面值伍佰元。
常安原本不想爲了伍佰元專程再去跑一趟,反正年後還會去上班,可陶碧霞非要讓她過去。
常安想想也沒什麼事,於是開車過去。
對,她開了車,就是之前一直停在車庫的那輛“小粉紅”。
算是新手第二次上路吧,大概有了第一次車禍的教訓,常安這次開得更慢,全程平均30碼挪到公司附近,小巷子她肯定沒本事開進去,只能停在路口。
側方位停車又是個短板,足足停了五分鐘才勉強把車躺平,但常安覺得還是不錯的,至少也算一個良好開端,能自己單獨上路了,再練練的話明年還是有指望自己開車上下班,這樣就不用經常讓周勀或者小趙送。
常安步行到寫字樓,進辦公室,結果怎麼也沒想到會再次見到楊靜。
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收拾東西。
自那次羊湯館之後第一次見面,恐怕也是最後一次。
十分尷尬,但常安也不能把她當空氣。
“準備走了?”她出聲。
楊靜苦笑,把收拾東西的一隻紙箱擱桌上,“對啊,剛辦完離職手續。”
“其實沒有必要,公司應該也不會因爲這件事辭退你。”
儘管鬧得難看,但畢竟是私事。
楊靜搖頭,邊往箱子裡放東西邊說:“是我自己沒臉再呆了,發生這種事若還要賴在這裡,不憑白讓人看笑話麼。”
常安知道勸什麼都沒有意義了,楊靜也很快將桌上和抽屜裡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一裝進紙箱,最後還剩一面梳妝鏡,她以前每天都用它來化妝,現在再看一眼,鏡子裡浮現一張醜陋的臉,傷口未愈,淤青未消,一雙眼睛更是大得無神,唯一好處是短短几天人已經瘦了一圈,眼窩凹陷,嘴脣乾裂,就連自己一向討厭的嬰兒肥也幾乎沒有了,下巴削成現在最流行的錐形。
楊靜將那面鏡子也一同扔進紙箱。
“走了,保重!”
她抱着箱子離開,從常安身邊經過,不遠處辦公區假裝認真工作的十幾雙眼睛全部齊刷刷跟過來。
“走了啊?”
“不走難道她還有臉留下來?”
“也是,什麼不好居然去當小三,還找了個五十歲的中年油膩男。”
“…現在想想那男人的老婆也是給力,對付這種狐狸精就不應該心慈手軟。”
“對,那天就應該扒光她衣服拖到樓下去遊街,不要臉,小小年紀就學人當小三……”
原本一直很安靜的辦公室突然議論聲四起,且已經毫無顧忌,幾乎是追着楊靜的背影過去。
常安覺得這世上大概真的不存在什麼慈悲吧,所有人都一貫冷漠,自私,懦弱,恐懼,還有咎由自取。
“等一等!”
她突然跑出去。
走廊上的楊靜沒有回頭,但腳步停了下來。
“還有事?”聲音依舊無力又沙啞。
常安盯住她的背影,又往前走了幾步。
“你那天說我不看不起你們,對,我是看不起,但並不是因爲你們窮,窮不是原罪,更不是錯誤,而我看不起你們僅僅是因爲你們做事待人都沒有原則和底線,這就好比骨魄被抽掉,剩下的只是被風一吹就倒的軀體,這樣的人很容易被引誘,被改變,被擊倒,而恰恰相反,如果你堅守自我,始終清楚自己的那根底線在哪裡,你的生活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去,所以楊靜我希望你走出這棟大樓可以洗心革面,擺正自己,並始終相信原則比任何東西都重要,這樣你受的苦和罪纔不會白費。”
常安難得洋洋灑灑說這麼多話,可楊靜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更沒有給迴應,只是進電梯之前拿手擦了下臉。
常安可以斷定她是哭着走的,爲自己犯下的錯,也爲前兩天受的侮辱和委屈,可是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造成今天這種局面楊靜自身要負很大責任。
希望她可以儘快想通,重新開始。
等電梯門闔上之後常安才重新回到辦公室,去陶碧霞那拿了卡,自然又被拖住八卦了一些楊靜的事。
常安這幾天腦子都被這些糟心事塞滿了,肯定沒心情和陶碧霞多聊,草草說了幾句便拿着卡離開了公司。
回去路上依舊需要自己開車,但好歹有些經驗了,速度加快了一些,加上臨近年關,許多外來務工人員都已經提前回家了,原本總是忙碌的路上空了很多。
常安一路順利進了小區,手機卻開始響,掃一眼是常佳卉的電話。
她原本不想接,可那邊一通接一通的打過來,像是有急事,常安只能放慢車速,把手機夾在耳邊。
“我在開車,有事快說!”他直截了當甩過去一句。
可沒想到那邊比她還急,也是開門見山,直接問:“姐,你和灝東哥到底怎麼回事?”
冷不丁常安都被問懵了。
“什麼我們怎麼回事?”
“得問你啊,你們…你們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常安氣得不行,“你胡說什麼,是不是因爲前幾天網上傳的那段視頻,我都已經跟你說過了,當時事出突然,他是碰巧過來幫我擋了一下,當時很多人都在現場,他們能夠證明。”
這事常安其實已經在微信上跟常佳卉解釋過了,不知道怎麼今天又抽風再來質問。
常安夾手機的脖子都歪得痠疼。
“行了我不跟你說了,在開車,回頭再聊。”
正準備掛機,卻在最後一秒聽到常佳卉補充:“不是那段視頻,那段視頻我知道,沒什麼問題,但現在有人在網上另外發了你和灝東哥的親密照,包括你們之前一起離家出走的事也被捅了出來……”
常佳卉的聲音又高又尖利,常安耳膜發脹,頭腦發暈。
“吱—”一聲,眼前晃過一個黑影,她下意識踩下急剎車,車輪在地上摩擦一段之後停了下來,整個人卻因爲慣性往前撞,前胸磕方向盤,又繼續撞回去。
“嘭”的一記,總算消停!
“姐,你那邊怎麼了?什麼聲音?”
“說話啊,你別嚇我!”
“姐……”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