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勀開車到家,進屋,第一眼就看到擱在玄關旁邊的行李箱。
她這兩天出去過?
周勀樓上樓下找了一圈,包括地下室,但並沒看到常安的蹤影,再打手機,依舊是關機。
那會兒他只以爲常安出門了,吃飯或者有別的事,手機剛好又沒電,於是便上樓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又洗了個澡,全部弄完差不多十點,常安卻還是沒消息。
他心裡有些不安,給常佳卉撥了一通電話。
“喂,常安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常佳卉那頭明顯愣了下,“沒有啊,她這次都沒跟我一起回豐蠡。”緩了下,似乎又想起什麼,“對了她之前給我打電話說要出趟門,好像是去哪兒來着,沈…瀋陽?”
“什麼?”
“對,瀋陽,她昨天上午跟我說過,她去瀋陽有點事。”
周勀腦中一恍,某個念頭一閃而逝,掛斷電話,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稍稍理清一點頭緒。
又小半個鐘頭過去了,常安依舊沒有回來。
周勀再度撥通陳灝東的電話,開門見山,“這兩天有沒有見過常安?”
陳灝東那邊很吵,“你說什麼?”
周勀再度重複:“你有沒有見過常安?”
陳灝東似乎跟旁邊誰打了聲招呼,換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這下總算聽清了。
“你這麼問什麼意思?”他以爲周勀這是來興師問罪。
周勀也無暇在意他口吻有多惡劣,稍稍收口氣,“我只想知道,這兩天你有沒有見過她,你只需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其餘不用多問。”
陳灝東聽完,沒回答,氣得直接撩了電話。
嘟嘟嘟的切斷聲,周勀閉了下眼睛,腮幫繃緊,但還是把胸腔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緩了半分鐘,重新撥通徐南的電話。
“想辦法幫我查一下,常安這兩天有沒有去過瀋陽,從票務那塊查!”
豈料徐南直接回答,“去過的啊。”
“什麼?”
“您沒見着她,昨天晚上她還給我打電話要您的房間號碼。”
“具體什麼時候?”
“我想想…”徐南停了下,“差不多晚上九,十點的樣子。”
周勀一下子有了答案,昨晚九,十點的時候他見過周歆。
周歆也是大會邀請的嘉賓,但以往這種會議她也不一定每次都去參加,結果昨天突然衝了過去,因沒有提前跟大會報備,所以並沒給她安排房間。
她去找周勀,周勀原本打算重新給她在其他酒店開一間房,可附近酒店要麼沒房,要麼就是環境太差周歆不滿意,他也沒那閒工夫陪她耗,乾脆把自己的房間騰了出來。
剛好鄧順林那邊住的是雙標,他便搬過去跟老鄧擠了一晚,可是怎麼也沒料到常安會一個人趕去瀋陽。
周勀猜想她應該誤會了什麼,所以纔會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又偷偷跑回來。
“周總,周總?”
周勀回神。
徐南又問:“還需要查麼?”
周勀:“暫時不需要了,先這樣!”
他掛斷電話,手掌搓了下臉,料想常安應該生氣了,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不願見他?可是轉念又覺得不大可能。
常安有時候確實任性,但幾乎不大會做這麼孩子氣的事。
周勀拿了外套和車鑰匙出門,打算先開車在附近找找,可是剛坐上車,還沒來得及發動,手機鈴聲響。
一串很奇怪的號碼,不像座機也不像手機。
起初以爲是廣告或者詐騙電話,周勀沒接,但鈴聲反反覆覆。
“喂!”
“姓周是吧?”
周勀蹙了下眉,“你哪位?”
“你甭管我哪位,跟你知會一聲,你女人在我們手裡,給你十二小時,準備五千萬贖金,天亮之後我會再找你。”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規矩應該都知道吧,別企圖報警,不然等着給你女人收屍!”
那時差不多也裡十一點半,新年的第一天即將過去。
周勀捏住手機,目光死死盯着大門,下顎線條咬到最緊處鬆開,如此反覆了五六次才勉強剋制住情緒。
“喂,徐南,常安出事了,想辦法在十二小時之內湊五千萬現金!”
……
後半夜,長河別墅內燈火通亮。
徐南在旁邊不斷打電話接電話,可憐深更半夜,又是春節期間,銀行根本不開門,他賣着臉四處求人,還不能說是什麼原因。
鄧順林陪周勀坐在沙發上,擱茶几的一隻菸灰缸裡已經堆了座小山。
“要不你上樓躺一躺?”
周勀應聲:“不用。”
鄧順林也知道勸不了,又問:“真的不考慮報警?”
“對方什麼路數還不清楚,讓我再想想。”
他垂頭用捏着煙的兩根手指剮蹭前額,這是他思考事情時慣有的動作。
屋裡氣氛壓抑。
鄧順林又問:“但是你能保證明天交了贖金對方就能放人?”
周勀:“不能。”
鄧順林:“所以現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報警!”
是吧,擱別人身上週勀大概也會這麼勸對方,畢竟這種綁架案變數太多,交贖金私了很難行得通,但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周勀閉眼沉了一口氣。
“老鄧,我不能冒這種風險。”
“這不是冒風險,這是解決問題,你平時的魄力和理智都去哪了,遇到這種事更要當機立斷,不報警就代表妥協,這些人都是窮途末路之徒,拿了贖金你覺得他們就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
周勀拿手抹了一把臉。
道理他都懂,但這不是靠理智和魄力就能解決的事。
他不敢衝動,不敢拍板,怕行差一步會後悔終身。
“老鄧,再等等!”
從凌晨到第二天六點,天光亮起來,周勀終於接到第二通電話。
這次換了一個人,或者說可能是換了一個聲音,因爲無法斷定對方是不是用了變音器。
“喂,周老闆,贖金準備得怎麼樣?”
周勀強打精神,站在落地窗前回:“正在想辦法湊。”
“湊?你堂堂一個開發商,隨隨便便一套房都賣好幾百萬,拿個五千萬都需要湊?”
“錢沒問題,但這兩天情況特殊,你應該也知道,初二沒有銀行不開門。”
“那我們可管不了這麼多,最多到今天晚上12點,十二點要是我們還見不到錢,往後推一個小時就砍你老婆一根手指!”
“你別動她!”
“心疼啊?心疼的話趕緊想辦法弄錢,另外別妄想報警,既然我們能把人擄走,肯定早就摸清你們的底細!”對方哼了一聲,要掛電話。
周勀搶問:“錢正在湊,十二點之前沒問題,我也不會傻到爲了這點錢去報警,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但我需要確保她安然無恙,你把手機給她,我要聽聽她的聲音。”
那邊靜了一段,嘀嘀咕咕似在商量。
周勀咬着牙槽站在窗前等,隱隱聽到腳步聲,開門聲,還有男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其實有些響,但講的都是方言,聽不真切,不過周勀可以確定對方已經從一個地方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你男人,跟他說兩句!”
一通窸窸窣窣的動靜,之後“嗚嗚”兩記悶哼,
周勀捂住嘴,咬牙死頂,直到聽到手機裡傳來急促的喘氣聲。
“喂,救我,救我!”
周勀心顫到快要裂開,“常安,你…”可惜剛吐幾個字,那邊手機已經換了人,常安的聲音再度被堵上。
“聽清楚了?暫時還活蹦亂跳!”
周勀這次幾乎花掉全身餘力才把胸口的東西往下壓制。
“好,錢中午就能準備好,你給我一個地址。”
“爽快,不過地址你還得等,到時候自然會有人聯繫你,只要你不耍花樣。”
周勀苦笑,“我的人在你手裡,我能耍什麼花樣?”
“知道就行,畢竟周老闆也算經歷過風浪的人,這麼明事理肯定不會幹蠢事。”
“不過有些話我也需要跟你說清楚,錢沒問題,但是人不能有一點差池,如果最後人出事,你們不光拿不到一分錢,我可以保證連命都別指望保,我說到做到!”
“嗬…不愧周老闆,口氣不小,不過我們做這行也是有規矩的,和氣生財,只要不被逼上絕路,人肯定完完整整的給你還回去!”
那邊掛了電話,周勀還站在原地。
鄧順林只覺得他背影僵直,像棵樹似地杵在那,走過去,問:“那邊怎麼說?”
周勀狠狠抽了一口氣,手掌捂住嘴自上而下抹了把,“砰”一記,毫無預兆,雙手握拳猛地砸在玻璃上。
鄧順林都嚇了一跳,再望過去時周勀低頭,雙肩微含,抑制不住地開始抖。
……
常安從昨晚被綁走之後已經吐了兩次,這是第三次,剛好是跟周勀通完話,有人撕了膠帶要重新把她的嘴封住,可是剛一靠近,常安胃裡翻騰,一口全部吐了出來。
當時她眼睛上還蒙着布條,也不知吐哪兒了,只聽到一通跳腳聲。
“臥槽你他媽找死!”
原本要給她封嘴的男人一巴掌往她腦袋上招呼過去。
常安被煽得身子往後倒,後腦勺撞在什麼硬物上,劇痛之後便是暈眩,隱約又聽到旁邊另外一個男人笑:“這回輪到你了。”
“麻痹都第幾次了?又吐了一身騷,這女人昨晚到底喝了多少羊湯……”罵罵咧咧地吐槽,“不行我得去衝一下,你在這看一會兒,操!”
之後一通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推門出去。
常安手腳都被綁住,咬着牙,趔趄着從地上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