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門口那羣婦女還在繼續討論,細細碎碎的聲音,聽不真切,但能感受到後背吹過來的涼風。
常安將手指合攏,拽在手心捏住一把汗。
快要走出巷子了,可以看到青石板上投下來的陰影,是誰說過,有陰影的地方就會有陽光?
常安用力往下沉了一口氣,突然轉頭,重新往巷子裡走。
穿堂風吹過來,她那天穿的是一件連帽大衣,淺杏色,長度及膝,並不是當季新款,可衣服是常安好幾年前買的,從版型材質到面料都是上乘,所以這麼多年穿在身上還是挺好看。
最主要是有質感,感覺上臺階時下襬都能掃出風。
她就那麼一穩穩當當地穿過棚子底下三三兩兩坐的小板凳,往臺階上一站。
“麻煩拿包煙!”
棚子底下聊得正起勁的幾個人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折回來,面容僵了一下,臉色最難看的就是超市老闆娘,她擼着膝蓋上的靴子,幾秒僵硬,直到旁邊有人拿手肘頂了她一下,“買菸呢!”
老闆娘這才拍了下灰站起來,扭着腰回了店鋪。
店鋪裡頭要比外面暗很多,陰陰冷冷的,老闆娘站櫃檯裡頭沉着面孔問:“啥煙呢要?”
常安:“紅雙喜!”
老闆娘很明顯地哼了一聲,從櫃子裡拿出一盒扔櫃檯上。
“十二塊五!”
常安付了錢,沒有立即走,而是站在那很熟練地將上面一層塑料膜撕開,抽了一根點着,吸一口,白霧吐出來,她斜身往門廊下的牆上一靠。
眼下就是臺階,臺階兩側那些婦人洗刷刷地看着她。
她當時還站在臺階上面,地理位置要挑高很多,她就夾着煙,吐着眼圈,眼神睥睨似地擡了下下巴,“繼續,別停!”
幾個婦人先是互相看了眼,最後又齊齊看向店裡的老闆娘。
老闆娘先是跟常安對視了一眼,之後低頭假裝在理櫃子裡的貨品。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了。
最後還是抱外邊抱小孩的那個先站了起來,“時間也不早了,我兒子媳婦快回來了,我先回去做晚飯。”
“……我還得去一趟菜場,也先走了。”
“去菜場啊,我剛好也要去買菜,一起吶……”
三三兩兩,不一會兒工夫聚在一起的人就全部散光了,只留下幾張凌亂擺放的小凳子,而原本縈繞在耳邊的那些聒噪和嘲諷瞬間消失了,眼前依舊是那條小巷子,短暫沉寂之後車聲人聲和市井裡常有的叫賣聲全部回襲。
常安靠在牆上輕輕地吐了一口濁氣,看吧,其實不躲不藏不逃避也並非特別難。
常安把手裡那根菸抽掉了一半,大半截扔到旁邊的空地上用腳尖碾滅,又回頭往店裡瞅了一眼,老闆娘原本正在看她的視線立即往旁邊躲避。
那落荒而逃的狼狽相……
常安不覺笑出來,這幫人也真是有趣。
……
常安插着大衣口袋走出巷子,拐個彎,大路寬敞,儘管人潮還是擁擠,但頭頂日頭斜照下來,一層層金色光圈裹在人身上。
常安愣是拿手擋了下,巷子裡光線暗,少了四周圍牆遮擋所以幾乎直射下來,她眯着眼適應了一會兒,再讓擋在額頭斜上方的五指撐開露出一點縫,金色如流沙般的光線就從指縫裡往下漏,一點點照入常安的眼睛。
常安當時不禁想,明明前段時間還在下暴雪呢,西北風呼呼吹着感覺要到世界末日,可一眨眼功夫,冰雪消融,這暖洋洋的太陽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冬天已經遠去了,明天就會進入暖春。
常安把那盒煙裝進挎包裡,沿着巷子口那條馬路走,過了兩個紅燈,終於在街口那處找到了賣花的那輛三輪車。
“阿姨,給我包束花。”
花攤老闆認得常安,卻皺着眉說:“桔梗今天都賣完啦,給你選個別的行不行?”
常安掃了眼車子,確實好幾個塑料桶都已經空了。
“生意這麼好啊?”
“是吶,過年嘛,這幾天買花的人很多,你看我今天都賣得差不多了,打算一會兒就收攤。”
常安嗯了聲,也能感受到攤主喜悅的心情,生意好是一樣,另則每次來都能看到這位阿姨樂呵呵地招待客人,清晨不知從哪兒拖了滿滿一車花過來,水靈靈地插在桶裡,到晚上基本都能賣光。
其實她的花也不是頂好的,種類不多,也沒好看的包裝,整車花除了百合和玫瑰還能拿得出手一點之外,其餘都是便宜的品種,對比附近幾家花店簡直有些寒磣,可這不影響她兜售生意。
附近好多人都喜歡來她這買花,一是花便宜,二則攤主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給你挑花剪花,一點都不嫌麻煩,可誰能看得出她家裡有個腦癱的兒子,還有一個常年臥牀必須靠藥物維持的丈夫。
她就靠每天賣花來養活一家人。
“今天雛菊拿得多,也新鮮,都是早晨去花圃裡剪的,要不給你包一束?”攤主極力推薦。
常安沒意見,“好!”
她便從桶裡擼了把,盡揀着花頭新鮮的抽出來,還給配好了顏色,粉的,枚色的,白的,大約挑十多支,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
“再送你一把滿天星!”
一把紫色的滿天星在雛菊周圍裹了圈,攤主用膠帶紮好,又抽報紙在外面裹了一層,底部固定住,拿小花灑往花頭上噴了一點水。
“行了,看,多漂亮!”
常安結過花,色彩斑斕地好大一捧。
“謝謝!”她遞了錢,攤主收回去,也沒點,往腰上圍的小包裡一塞就跟常安說:“這花很好養,像這種氣溫低的冬天最起碼可以保持兩週不謝,你也不用特別伺候它,記得一週給換一次水就行。”
常安點點頭,打了聲招呼走,離開前聽到攤主衝自己說:“常來啊,姑娘!”
常安笑了笑,回頭見路口那個稍顯臃腫的身影又開始忙碌開了,身上是那件經年累月都不換的花棉襖,從頭到脖子包了條黑色圍巾,只露出臉,手上戴了雙髒兮兮幹活用的紗手套。
或許人生很難,可是再難也要迎面而上。
常安抱着那束小雛菊,打車直接去了墓園。
太陽快要落山了,大部分都是掃完墓下山的人流,唯獨常安拾級而上。
三年多了,常安已經三年多沒來過這裡。
她最終站在了一塊墓碑前面,哦不,是兩塊墓碑。
一塊已經很舊,上面貼了張黑白照片,另一塊大理石材質,黑森森的碑面映着常安的面孔,她稍稍彎身,盯着死者肖想,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齒,長髮披肩,常安記得,這應該還是她十七歲生日那天拍的單人照。
手指伸過去撫着冰涼的碑面,慢慢向下,最後停留在邊側碑文“家姐”兩個字上。
常安忍不住收手捂了下嘴,之前聽周勀講,當初她“離開”之後是常佳卉給她辦了喪禮,以母家妹妹的身份。
視線再往下落,薛冰和她的墓碑前都擺了貢品,香爐,還有紙錢焚燒留下來的灰燼,而她墓碑前面還多了一隻高腳杯,杯裡裝了黑紅色液體,常安端起來聞了聞,是酒,葡萄酒。
常安憋着心口那股氣,把懷裡捧的花擱地上。
“媽,我回來了……”
……
常安下山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
儘管在山上吹了這麼多涼風,手腳都快結成冰了,但心裡並沒覺得有多冷。
從墓園打車回醫院,小芝已經吃過晚飯了,正躺牀上手裡拿着什麼東西,結果見常安進來,她嗖地一下把手裡的東西往枕頭底下塞,可惜音量還沒關呢,悶在枕頭下面還能聽到咿咿呀呀的音樂聲。
常安用眼神剮了孩子一記。
“拿出來!”
小芝嘻嘻笑着搖頭,“不嘛!”
“考慮清楚,真的不?”常安已經走到牀前面,臉色涼涼的。
她疼孩子,但是遇到小芝犯錯她也不會一味寵着。
小芝見她似乎真的生氣了,畢竟在一起生活過,知道她生氣起來也是很嚇人的,立馬收了笑容,改成一幅怯生生的面孔,“那你別罵我…別罵我好不好?”
常安依舊冷着臉:“看你表現,是打算自己拿出來上交,還是我來替你拿?”
“別,我拿…我自己給你拿……”小芝屁股原本坐在枕頭上,這會兒往下顛了顛,眼睛看着常安,手卻伸到枕頭底下去摸,摸了一會兒,把東西掏出來,音樂聲因爲少了枕頭的隔阻瞬間散開來,在寬敞卻沉寂的單人病房顯得很突然。
“喏…給你!”小芝磨磨蹭蹭地把手伸過去,手裡抓了一隻手機。
這手機一看就是護工的。
常安把手機接過去,關掉她之前正在看的動畫片,扔到一邊桌上,低頭看着牀上的小芝。
小芝雙手抱膝,噘着嘴,似乎還挺委屈的。
常安嘆口氣,坐到牀沿,問:“不高興了?”
孩子搖頭,卻不出聲。
“不高興就說!”
她還是不出聲,卻把頭埋得更低,幾乎要壓到自己膝蓋上。
常安暗暗嘆口氣,小芝就是這性子,受了委屈或者欺負從來都不願示人,大概也是因爲從小沒有媽媽,又在孤兒院裡住了大半年,這性格更是明顯,可無奈常安也從來沒帶過孩子,更不知道該如何跟孩子相處。
她只知道孩子現在不開心,可能自己剛纔哪個眼神觸傷了她,畢竟才五六歲的孩子嘛,偶爾拿手機看個動畫片也不是大事。
這麼一想常安瞬間就覺得自己過分了,但又不好跟孩子說對不起,畢竟孩子也確實做錯了事。
想了想,常安起身,打算去拿自己的包,結果剛走一步袖子就突然被拉住。
她低頭看到一隻小手,枯瘦的手背上還打着留置針。
“安安媽媽,小芝錯了…小芝下回再也不拿阿姨的手機,再也不惹你生氣,你別走,你別走好不好?”一雙晶亮的眸子對着常安,可眸中顯然已經灌了淚水,卻又不敢哭出來,嘴巴就那麼癟啊癟地忍着,眼神中卻飽含恐懼和膽怯。
常安心口像被猛地敲了一記,她一手拉開小芝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輕輕握在手裡,又用另一隻手夠到了桌上的包。
“我不走,我就是想給你拿樣東西。”
她握住小芝重新坐到牀邊上,打開包上的拉鍊,從裡頭掏出來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下午她去超市給陳阿婆買年貨的時候看到的,新年賀歲版,很漂亮的包裝。
“要不要吃?”她晃着手裡的盒子。
小芝眼神閃了閃,先是看着常安,又看向盒子,再看向常安,就這麼在她臉上和巧克力上飄來飄去,飄了起碼兩個回合,最後怯生生地問:“是…給我吃的嗎?”
“對啊。”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你都不喜歡我了,爲什麼還給我吃巧克力?”
這個問題弄得常安有些啞然,但轉瞬回答:“我沒有不喜歡你。”
“那你剛纔要走的。”
“我也沒有要走啊。”
“真的嗎?”
“真的!”
孩子歪着腦袋像是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東西,而這種“真的嗎”,“真的”類似對話經常在兩人之間發生,常安意識到,小芝除了自卑之外,還很缺乏安全感。
她害怕別人不喜歡她,更孩子被拋棄。
“小芝…”常安把整盒巧克力都放到她手裡,擡手揉着她額頭捲曲的絨毛,“剛纔安安媽媽對你擺臉色是因爲你確實犯了錯,你剛做完手術,醫生說的話還記得嗎?大部分時間都要臥牀休息,這樣你才能好起來,而且手機屏幕那麼小,你老盯着看回頭眼睛又會出問題,你以後還要不要去學校了唸書?”
前面孩子似懵懵懂懂,可聽到“唸書”兩個字她用力點了兩下頭。
“要!”
“所以啊,所以先要聽醫生的話讓自己趕快好起來,而且也要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另外你也不能撒謊,不能偷偷拿着護工阿姨的手機看還騙我。”
“嗯,下次不會了。”她總是特別乖巧地回答常安的話,卻留一雙怯生生的眼睛偷瞄她。
常安把手繞到她腦勺後面去,摸了摸,又把孩子的頭往前撈了點,剛好額頭頂住她的額頭。
常安左右輕輕蹭了蹭,蹭到孩子咯咯笑了兩聲,她纔開口往下說:“最後我也需要跟你說一聲,你爸爸臨走之前已經把你委託給我了,所以我就不會離開你,以前是想爲了報恩,因爲你爸爸救過我,但是以後可能不一樣了。”
她知道其實這些話不必跟孩子說,畢竟孩子還小,聽不懂的,可是在這無人的夜晚,無人的病房,她覺得還是說出來會比較舒服一點,更何況小芝雖然年幼,但她也有知情的權利。
“小芝,你聽好了,我不光不會離開你,還會給你看病,給你買新衣服,陪你睡覺,以後還要帶你去學校,教你做功課……而這些,不是爲了報恩,而是因爲我喜歡你,你這麼棒,這麼懂事,我要讓你當我的女兒,而我,以後就是你的媽媽……”
常安頂住孩子的額頭說完這些話,又稍稍往後退了點,手還捧着她的腦勺,卻看着她的眼睛,再度重複了一遍。
“小芝,我要當你的媽媽,真的媽媽,你要不要?或者接不接受?”
這鄭重其事的模樣,更像一個儀式,以至於常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都在顫抖。
面前的孩子傻傻看着她。
或許她還不大懂,或許又懂了,只是不敢相信。
隔了好久,真的是好久,久到常安扣住她後腦勺的手都有些酸了,小芝才微微張開嘴巴:“…我-真的-有-媽媽了?”
孩子幾乎是一字一句說出這個問題。
常安看着她眼中長久的驚愕,疑惑,不安,還有似被壓住不敢外露的欣喜,點點頭。
“嗯,要不要我做你的媽媽?”
“要,要!”
這下孩子才活過來,哭着笑着一下撲到常安懷裡。
常安摟着她瘦小的身軀,這個受了好多苦難,委屈和孤獨的身軀,這個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身軀,心裡軟成了一團雲。
後面等她哭完,常安給她剝了一顆巧克力,小芝含在嘴裡,明明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眼淚,可嘴角卻像是染了止都止不住的笑。
“好不好吃?”
“好吃!”
她細細嚼完,抱着那盒巧克力縮回牀上,又打開盒子從裡面拿了一顆。
常安挑眉:“之前也跟小芝說過吧,你不能攝入這麼多糖分,每次最多隻能吃一顆。”
“我知道,我記得啊…”她邊說邊又跪着挪到常安身邊,卻把那顆巧克力塞到她手裡,“媽媽,送給你!”
常安只覺什麼東西在心口融化了,又好像瞬間凝固了,凝固成一團堅硬無比的東西。
那晚她沒回對面酒店睡,而是直接睡在了病房。
很窄的一張小牀,常安合衣側身躺在牀上,小芝幾乎手腳都把她纏死了,大半張臉還要埋在她胸口。
常安聽着懷裡均勻的呼吸,心裡突然好像凝聚了一股力量。
她摸到手機,調整相機鏡頭,對着自己和孩子拍了張合影。
周勀自落地美國之後就一直在忙,平均每天工作超過十五個小時,行程排得滿滿當當,這會兒收到常安簡訊的時候剛開完一場會,服裝顧問在給他配衣服,一會兒有個採訪。
周勀拿着手機走到邊上,打開,畫面上出現一張孩子安靜的睡顏,她像只柔順的貓一樣窩常安胸口。
下面是常安給他發的信息,就很簡單的幾個字。
“她開始叫我媽媽了,周勀,我好高興!”
她就說她好高興,特別普通的一個形容詞,其餘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描述,但隔着屏幕,隔着高山重洋,周勀都能感受到她的歡喜和激動。
……
病牀太小了,常安把小芝哄睡着便起來,先是在洗手間洗了把臉,跟睡外面隔間的護工交代了一聲。
她穿上大衣拿了包出去。
晚飯還沒吃,這會兒都九點了,常安在醫院門口隨便找了間小餐館,要了一份炒飯,又要了一碗湯,吃到一半桌上手機滴了一聲,是周勀的回信。
“那你得抓緊給她灌輸,等我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她最好能學會喊我爸爸。”
常安看完,雙手捧住蓋在自己臉上。
她幾乎能想象到這男人說出這句話時嘴巴里調侃的語氣,還有他的表情和眼神,可是她真的好感動。
她都快被他感動死了。
這人吶,這人怎麼現在變成這樣!
常安吸着氣,但還是沒能阻止手掌裡變潮溼,她就維持着那動作好一會兒,直到情緒平息下去,把手放下來,抽了紙巾把臉和手都擦了遍。
真是…三年的眼淚加起來都沒最近幾天多。
常安慢慢把盤子裡的飯吃完,又把湯喝掉,坐那一字一句給周勀回信息:“我不能保證,只能儘量試試,最好還得你親自回來教。”
信息發過去之後沒了聲音。
這個點正是美國臨近中午的時間,常安知道他很忙,幾乎每次都是在見縫插針地給她回信息。
她也不急,找餐館老闆買了單,穿上大衣裹着圍巾走出店門。
街上路燈通亮,行人和車輛都很多,不遠處商場外牆上已經全部換了廣告牌,都是關於新年優惠或者慶祝的字樣。
這個世界一直沒有停止,年年歲歲,熱鬧非凡。
兜裡手機“滴”了一聲,常安打開,周勀的會信,他說:“好,我親自回去教!”
常安口中吐着白氣,看了眼天空。
城市的天空除了霓虹和霧霾之外早就沒有星星了,可是那天卻意外,常安竟然看到了,雖然只是稀稀拉拉幾顆,也不夠亮,但總歸是個好現象。
“媽媽,明天應該會是個晴天吧!”
常安再度回到病房,小芝和護工早就已經進入夢鄉了,病房裡除了偶爾有空調風口的聲音之外,安靜得心悸。
常安獨自坐在沙發上,也沒開燈,只掏出手機。
她的微信已經三年沒有用過了,夜深人靜,她看着下載圈一點點變實,直至APP下載完畢,運行,一個數字一個字母地輸入,最終登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