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沒回自己房間睡,叫人在外婆房間支了一張牀,老太太半夜醒了好幾次,見到常安,意識模模糊糊的,一會兒以爲是做夢,一會兒又咿咿呀呀地說,“去睡覺啊…快去睡覺,明天要去學校的。”
常安知道老太太意識已經不大清楚,也不辯駁,乖乖握着她的手說,“嗯,知道,就要去睡了。”
熬了大半宿,老太太靠藥物也只睡了大概兩三個小時。
四點多就醒在牀上了。
護工張姐進來料理,給她擦了臉,擦了身,把她再弄到輪椅上。
“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去院子裡的,她說要看太陽。”張姐邊張羅邊跟常安說話,常安裹着披肩坐在軟塌上笑,笑了一會兒,又過去拿過張姐手中的梳子,“我來吧。”
張姐愣了下,常安便轉到輪椅後面去,把椅子上的老人對着化妝鏡。
“外婆,今天給你盤個頭發好不好?”
椅子上的老人咧開嘴笑,眼睛彎彎的,“好啊~”那模樣就像個孩子。
常安似乎也被傳染,又退到輪椅後面去,把一頭銀髮握在手裡,稀疏一小束,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她便倒了點頭油抹在手心,擦着發麪全部捋平,最後在腦後給他挽成一個髻,又抽開桌上的首飾盒子,裡面琳琅滿目都是頭飾。
“選哪個好?”
老太太也湊過身去看,枯瘦發皺的手在一堆飾物裡面撥來撥去,挑了一個珍珠的出來。
“這個吧。”
“好,這個最好看!”
常安笑着把老太太選中的那支珍珠小發簪插到頭髮裡去,又找了耳環和手鐲給他戴上,轉過輪椅,她摸了下老太太的腦袋,“外婆,好看死了!”
老太太咯咯笑了兩聲,“完了啊?”
“沒有呢,你等一下!”
又拿了眉筆幫她把眉毛描了一下,塗了淺淺一層口紅。
“好了!”
“啊?”
她卻自己轉過輪椅去,吃勁地又往桌前揍,常安意識到她的動作,趕緊又拿了那支香水過來,“外婆,我來,我來幫你噴。”
她沾了了香水到老太太的耳根和脖子,淡淡的茉莉花香,她最喜歡的味道。
如此老太太才滿意,擡手指了指窗外,“走,走……出去……”
早晨五點的倫敦似乎還沒醒,天空泛着一層灰,但這絲毫不影響常安的心情。
她把薛文琇推到院子裡。
倫敦這所洋樓挺老了,位於海德公園附近,是以前外公在世的時候辦下的,典型的英式鄉村別墅風格,整體磚木結構,紅磚勒腳,屋頂紅瓦斜坡,結構十分精巧,前面花園後面也有大片空地。花園經過半個多世紀的培種,已經栽滿了茶花,薔薇,杜鵑,芭蕉,白玉蘭等各種花卉。
只是現在正值冬日,天氣冷,許多花都沒開,但是綠蔭依舊蔥鬱。
常安和薛文琇坐在薔薇架下,又拿了一塊毛毯蓋到老太太膝蓋上。
“外婆,冷不冷?”
老太太看上去精神還行,搖頭,“不冷。”
“那我陪你在這裡坐一會兒。”
“好呀,陪我等日出。”
祖孫兩便不再說話,一個坐輪椅上,微微眯着眼睛,一個坐對面架子下的石凳上,靜靜看着輪椅上的老人。中間保姆過來過一趟,問吃什麼早飯,常安揮揮手把人遣走了。
大約五點半,天際已經燙上一圈金光。
老太太眯笑着,伸過皺巴巴的手去握常安,“看…快看,出來了……”
常安應聲看過去,通紅的圓日慢慢從屋頂冒出一個角,老太太握緊她的手指,突然說,“囡囡,你結婚的對象,外婆想看看……”
常安心裡像被撕了一條口子,她忍了下去,笑,“好啊,我回屋拿手機!”於是蹬蹬蹬跑回去,找到手機,裡面還是插的國內卡,燒話費連上網,在搜索引擎裡輸入“周勀”兩個字。
信號不行,所以加載圈一直在轉。
常安手裡慢慢滲出汗,隔了小半分鐘纔出來一條,打開,不行,裡面照片模糊,且是他在某會議上被記者拍到的一個側影,常安只能再找,又是幾分鐘過去,院子裡薛文琇已經在喊,她急回:“外婆,再等等,我在給你拿他的照片…”
最後好不容易在一篇財經版的個人訪談上找到了周勀的正面照,穿了件鐵灰色西裝,沒帶領帶,但看上去器宇軒昂。
常安匆匆把照片存到相冊裡,拿着手機又跑回院子。
“外婆,你看!”
老太太摸了一下,眯着眼,“不行,看不清!”
“那我給你去拿老花鏡。”常安又跑回去拿了眼鏡給她戴上。
薛文琇把手機湊到跟前,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比之前看過的那張照片俊,你們沒有合照嗎?”
有嗎?當然沒有!哦也不是,領證的時候倒也拍過一張,唯一一張。
常安笑着回:“雲凌那邊相冊裡有,但我手機裡沒有。”
“一張也沒有?”
“嗯。”
“那可不好,要不…你讓他過來一趟?”
“……”
薛文琇的情況時好時差,意識也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常安幾乎日夜陪着她,哪兒都不去。
負責她的李醫生正常情況下每隔兩天來一次,也跟常安具體聊了下外婆的情況。
李醫生從一開始就負責薛文琇的治療方案,所以也比較熟了,到這地步並沒什麼好隱瞞。
“老太太很堅強,能撐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蹟,不過我估摸也就最近幾天的事了,她若要有什麼願望,能滿足儘量滿足吧。”
常安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並沒哭。
她回園子剪了幾枝臘梅插到瓶子裡。
“外婆,花開了,好不好看?”邊說邊端着瓶子進房間。
牀上的人躺着,已經只能吃流質了,所以瘦得只剩皮包骨,她擡起手招了招。
常安以爲她要看花,於是把瓶子湊到牀前,“你聞聞,可香了呢,我用水養着放你牀頭好不好?”
可是老太太繞開花瓶,看着常安。
常安不懂,她便吃勁地拔了自己鼻子裡的氧氣管,嘴巴乾巴巴張着嘩啦了幾下,常安沒聽清,又彎腰湊過去,“外婆,你想說什麼?”
老太太像是使了渾身的力氣,“…你…你把他叫來…叫來…我得看看……”
後面幾天薛文琇幾乎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每天醒的時間也就一兩個小時。
李醫生開始每天都來看看,但已經做不了什麼,只問常安:“老太太身份特殊,需不需要聯繫媒體?”
常安自然搖頭,“不用,想讓她安安靜靜地走。”
“好,那就尊重家屬的意見,不過國內那邊已經有好幾家媒體聯繫過我,你看…”
常安啞着聲音,“李醫生,我外婆不喜歡熱鬧,你應該知道。”
人到這一步,誰願意被鏡頭追着拍自己像廢物一樣躺在牀上,下身插着導尿管,鼻子裡塞着氧氣,排泄物需要傭人處理。
薛文琇講究一生了,前半世是上海的名門閨秀,後半世是薛永銘的太太,她絕對不願意。
李醫生自然不好勉強,推了下眼睛,“我明白,但後事,你這邊需不需要幫忙?”
常安開始給外婆訂做衣裳。
倫敦幾乎已經找不到手藝好的老裁縫了,她託人從上海找了一個,70多的老裁縫,帶了個學徒,飛機接過來,給老太太量體,瘦得已經只剩骨頭,但常安相信老裁縫的手藝,衣裳就在倫敦房子裡做,配了一整套做衣服的工具,面料是直接從上海空運過來的,常安選的花色,黑底繁花,絲料,九分袖,但手工旗袍工藝繁複,量體,製版,縫紉,滾邊,光一個盤扣就要走3個小時。
常安會催促,“快一點,麻煩了,我怕我外婆等不及!”
於是這邊房內薛文琇時睡時醒,那邊房內嗒嗒嗒都是縫紉機的聲音。
終於到了除夕前一晚,也就是國內說的小年夜,倫敦這邊倒沒什麼春節跡象,畢竟周邊華人不多,而老裁縫的旗袍已經成型。
到了晚上李醫生又來了一趟,“明天除夕,我愛人和孩子來陪我守歲,所以明天可能我就不過來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
常安應着,“好的,你好好陪太太和孩子。”
李醫生又推了下眼鏡,“你呢,國內那邊沒人過來嗎?”
“沒有。”
“但老太太這種情況,隨時可能就走了,你是不是應該通知一下其他人?”
常安苦笑,“我再考慮考慮。”
李醫生也不好多管,雖然關係挺熟了,但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可是走到門口回頭,看院子裡站的那個姑娘,瘦瘦小小的一個,才22還是23來着?只比他兒子大了幾歲而已,卻要獨自在這承擔所有的事。
李醫生最終還是沒忍住,輕喊一聲,“叫個人來吧,老太太最近不是一直嘀咕你先生麼,要是不忙,讓他抽時間過來一趟。”
常安進屋,老太太打了一針已經睡着了,桌上那幾枝臘梅也開始有了頹敗之意。她最終摸出手機,相冊裡存的那張照片還在,照片上的人眉目俊冷,像在看着她一樣。
多長時間了?快兩週了吧,兩人毫無聯繫。
常安伸手抹了下眼睛,算了算,這個點國內應該還是白天,於是在通訊錄裡找到了電話,發了條短信過去,然後抱着手機坐窗口等……
張姐進來的時候她已經靠窗口睡着。
“小常,小常?”沒叫醒,搖頭嘆息,又去拿了條毯子給她蓋,結果一動椅子上的人就睜了眼。
張姐心疼地說:“要不你上樓睡吧,晚上我守在這裡。”
“不用,我就眯一會兒…”
“可你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怎麼睡了,身體怎麼吃得消?”
“真沒事!”常安拉掉了蓋肩頭的毯子,“你去睡吧,有事叫你!”
張姐走後常安轉身看着窗外,園子裡樹蔭婆娑,一輪明月。
明天就是除夕了,她低頭看了眼手機,一條信息都沒有。
常安想,他肯定不會肯來的吧,畢竟“到此爲止”這種話是她先說的,誰還願意大過年的飛小半個地球來看個快要壽終正寢的老人。
那晚依舊是常安陪牀。
天未亮的時候卻聽到牀上喊,“小安…囡囡…”
常安立即跑過去,“外婆,有事?”
“啊…天亮了沒,推我出去轉轉。”
那天薛文琇的精神似乎相當好,常安稍稍攙一把她就自己撐着起來了,常安把她弄到輪椅上,換了衣服,梳了頭,又拿毯子蓋了一層,推着進了園子。
天上依舊陰着,但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是個好天。
常安低頭下去把薛文琇身上的披肩攏了下,“外婆,冷不冷?”
老太太搖頭,突然問:“今天幾號?”
“2月19號。”
“國內快要跨年了吧。”
常安算了下時差,“還沒,剛中午。”
“哦……”
老太太沒再問,眯了下眼,常安以爲她又睡過去了,幫她攏披肩,結果手一下被抓住,老太太像是使了渾身勁,常安都嚇了一跳。
“外婆…”
“你叫了沒?”
“什麼?”
“你叫他來沒?”
常安終於明白過來意思,心裡像刺了根針進去,但臉上還得佯裝自然,“叫了啊,不過他最近有點忙,你再等等。”
“要等到什麼時候?”
“外婆…”
“啊…他是不會來了吧?”
常安立馬別過頭去,喉嚨脹得厲害,她拼命忍了忍,乾脆蹲到輪椅前面雙手握住老太太的手,“沒有,怎麼會呢,都跟他說好了,等過了除夕,手頭事情忙完一點他就會過來,他之前答應過我的。”
是啊,他之前真的答應過她的,說過年前一起來倫敦。
老太太眼皮動了下,盯着常安,常安被看得低下頭去,心裡又慌又難受。
她連這點願望都滿足不了外婆,覺得自己特沒用。
這時裡屋那邊突然有動靜,像是有人跑過去,之後鐵門“吱啷”一聲,常安所在的這個園子其實不對着正門,正門那頭是一個回車場,可是這麼大清早誰會來?怕是哪個保姆半夜又溜出去了吧,常安也沒管,依舊捏着老太太的手指,手指上涼得很,她看了眼天頂,已經是灰濛濛的。
“外婆,我先推你進屋吧。”
老人頭微微點了點,常安便起身去推輪椅。
裡屋又是一竄腳步聲,像是硬底的鞋踩在柚木地板上。
張姐先跑過來,喊:“小常,有人找你!”
常安扭着輪椅轉過去,起初他還站在張姐身後,但個子高,露出小半個魁梧的身體,米黃色厚棉服,卡其色圍巾,手裡拎着一隻小皮箱。
風塵僕僕,站在臺階上。
常安擡手捂住了嘴巴,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跟做夢一樣,可是幾米之外的男人放下箱子朝她這邊走過來,冷風陣陣,他不偏不移,一直走到常安面前,把她捂在嘴上的手抽走。
“常安…”白氣從他嘴裡呼出來,聲音微沉,略啞。
常安一下就溼了眼眶。
張姐其實已經猜到來的男人是誰,看了一會兒,走了。
常安蹙眉慢慢緩氣,好一會兒才問,“怎麼突然來了?因爲我昨晚發給你的短信?”
周勀搖頭,撈開她被風沾在嘴角的髮絲,“沒有,本來就要來的,我下了飛機纔看到你的信息。”
常安一時又不知說什麼纔好,周勀卻已經弓身下去,半蹲到輪椅前面。
他說:“外婆,我是周勀。”
周勀的突然出現幾乎衝散了常安的理智,其實她獨自在這撐了一個多星期,已經快要到崩潰的邊緣,現在終於來了一個人,但是這種滋味又並不好受,因爲來的人是周勀,像是從天而降,猛地砸下來。
簡單打過招呼之後老太太就被張姐推去了房間,她能清醒的時間也就這麼長。
吃了藥,打了針,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
保姆都知趣地不見了,常安冷靜下來,得先把人安置一下。
一樓已經沒有空餘房間了,都被護工和保姆佔了去,只能上二樓。
幾十年的老洋房,到處都是木地板,鞋子踩在上面咚咚咚響。
常安把周勀帶到二樓最靠左的客房,推開門,一陣柚木香。
“先把箱子放這吧。”
周勀進去,轉了一圈,房子很大,黑色木漆大牀,開窗對着花園,他擱下皮箱,又脫了圍巾和棉服,只留身上一件單薄的藏青色毛衣,轉過身來,一手扶着旁邊的椅背,剛想開口,常安先搶白,“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估計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讓人上來喊你!”
扔了一句就走了,留下一臉無奈的周勀。
他稍作休整,下樓去,大廳靜悄悄,薛文琇住的那間房靠南,隱約有說話聲傳出來,聽着應該是保姆在聊天,找了一圈,沒看到常安。
屋子挺大,他也不熟悉,彎彎繞繞的,最後走入一個偏廳,廳很大,兩面落地窗,老式的木框窗櫺,玻璃被框子切割成一小方一小方的形狀,但並不影響視眼,從窗口看出去,一大片庭院,這季節草地枯黃,但四周種的羅漢松和盤愧卻蔥蔥郁郁,草坪靠主樓這側有兩株蒼勁的懸鈴木,下置鞦韆蕩椅,而椅子上坐了一個人,紅色流蘇披肩,寬鬆的白色長款羊毛裙,身前支了畫架,而她就坐在蕩椅上,一條腿踮着地,另一條腿虛懸着,在畫畫。
周勀看得入了神。
將近半個月的分離,他沒有給她打一個電話,也沒發一條微信。
起初心裡還是存着氣,他不喜歡哄女人,覺得女人會恃寵而驕,更不喜歡追着女人跑,他沒這耐心和精力,加之又病了一場,所以前面幾天愣是沒有聯繫常安,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發現有些情緒在變化。
年底了,手頭工作都已告一段落,各地項目也都停了下來了,底下員工三天兩頭有人來告假,要趕着回去過年,而他也開始不用加班了,每晚回到長河之後就覺得心裡空得很,直到劉舒蘭給他打電話,問除夕什麼時候回家吃飯,他才反應過來。
他覺得自己得來倫敦一趟,無論如何,看一眼也好。
好在之前本來就有倫敦之行的計劃,所以簽證早就辦了下來,又在網上訂了機票,幾乎沒有耽擱,收拾了幾件行李就趕了過來。
一路他覺得心都在飛,這麼多年了,到了這年紀,還跟個愣頭青似的,直到被護工領着進到屋裡,看到那個女人,他覺得自己空了大半個月的心才落地。
這時兜裡手機響,他接通。
“喂…”
“哥,在哪兒呢,都快開飯了,你怎麼還不過來?”
周勀看着窗外畫畫的女人,回:“我在倫敦。”
“什麼?”
“我在倫敦!”周勀重複,用了更大的聲音,“來之前已經跟爺爺都說過了,他們沒告訴你?”
之後那邊好像呼呼喘了兩口氣,電話掛了。
周勀收掉手機,推開旁邊的一扇門朝鞦韆走過去。
倫敦這季節也冷,氣溫大概在3度左右浮動,但是並不如雲凌那般陰溼,此時鞋子踩在草地上,草屑飛舞,空氣中夾帶着一點草木香。
他一直走到常安身邊。
常安其實早就留意到有人過來了,畢竟庭院四周無遮擋,但也沒理。
周勀看了眼她的畫板,只畫了個大概輪廓。
“介意麼?”他掏了煙。
常安依舊盯着紙,“室外隨你!”
周勀便拿煙點上,抽了一口,慢慢煙燻味出來了,常安皺了下眉。
他問:“畫的什麼?”
她回:“不知道!”
天就這麼被她聊死了。
周勀悶了悶,再接再厲,“下午有時間麼,不如我們…”
常安卻突然擡頭,淡淡掃了一眼,“你都不用倒時差的麼?”
周勀:“……”
他站那尬了一會兒,又抽了兩口煙,默默走了。
中午吃飯,保姆坐好了直接端到餐廳,家裡也沒其他人了,就常安和周勀兩個,簡單的英式菜餚,牛肉,烤土豆,奶酪吐司,再配一個蔬菜沙拉,味道一般,常安吃得並不多,應付一下便放了刀叉。
周勀從進門就已經清晰感受到她的冷淡,撇了眼,“吃完了?”
“嗯,你慢慢吃。”她起身又要出去,可經過周勀身邊時手腕又被他捏住。
“等一等!”
常安沒掙扎,任由他捏着自己,“我知道你來想跟我談什麼,但是能不能過幾天再說,我現在沒心情。”說完抽了手,轉身出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