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她這也不算吻,用“咬”來形容可能更貼切些,加之毫無章法,尖尖的小牙一下下胡亂切着周勀的嘴脣,力度大得像是要把自己體內的痛苦都通過這個“吻”轉嫁到周勀身上去,
周勀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她捏在手裡,生生被啃了好幾口,吃疼,又嚐到她眼淚的味道,涼涼瑟瑟的,腦子裡便“轟”一聲,大掌改而去扣她的後腦勺,把人往自己身前貼,開始主攻。
起初常安還想掌握主場,拼命撕咬,像是被逼急了打算造反的小獸,可是哪禁得住周勀一通抽筋剝骨,慢慢腿上的人就虛了,喘了,身子軟綿綿地沉下去,周勀感覺到她沒那麼“亢奮”了,也慢慢放緩,改而捧住她的臉輕吻……
狂風變細雨,直到他把她臉上和脣上的眼淚都吃掉,懷裡的人也徹底安分了,周勀才鬆開一點力道,一手託着她的後背,一手繼續扶住她的臉。
眼前的人兒啊,一雙眼睛半眯,裡面溼漉漉霧濛濛,臉上無半點血色,唯獨那兩片脣瓣,微腫,發紅,顏色鮮豔得猶如剛剛吐蕊的花。
周勀又忍不住俯身下去哚了兩口,這才消停,卻也不捨得鬆手,繼續貼着她,兩人呼吸交織,房間裡有明顯壓抑的喘氣聲。
好一會兒,常安懵懵懂懂聽到耳邊略帶沙啞的聲音。
他說:“對不起,那天晚上不該那麼對你,怪我一時沒忍住,被那兩張照片衝昏了頭腦。”
常安意識似乎還沒回歸,軟趴趴地癱他腿上,輕輕“嗯”了一聲,嗯完似乎覺得不對勁,思維像是被掐了一把,她擡頭,“什麼照片?”
周勀垂眸,嚥了一聲,又慢慢摟着常安躺到牀上,想了想,從兜裡摸出手機,解鎖,翻開相冊。
“你自己看吧!”
他把手機遞給常安。
常安不明所以地接過去,看了眼,畫質模糊,但她依舊能分辨得出,不由臉色頓變。
周勀看着她的表情變換,問:“想起來了?”
常安瞪大眼睛,“你哪來的這照片?”
周勀蹙眉,“方如珊拍的?”
“方如珊?”常安想了想,照片背景是在醫院,應該就是那晚何靈車禍之後她與陳灝東在走廊見面那次,而依方如珊現在和何賓的關係,她收到消息趕去醫院探望何靈也正常。
照這邏輯推算,極有可能是方如珊正好撞見這一幕,拍了下來,藉機做文章。
常安借力往旁邊挪了點,離開周勀的圈抱。
“你就是因爲這個,那晚對我那樣?”她似乎已經從剛纔崩潰的情緒中平息下來了,依舊舉着手機,又看了眼照片。
周勀翻過身去幹脆把手臂橫在她腰上,自顧自地苦笑,“對,當時看了,幾乎失去理智!”
“原因呢?”
“原因?”他看着眼前的常安,溼漉漉的眼睛,淚痕未乾,一副柔順的模樣,忍不住又去摸她,笑了笑,“大概是受不了吧,受不了自己喜歡的女人跟別人糾纏不清。”
常安心思猛一沉,“你說什麼?”
周勀依舊笑,卻突然把身子貼過來,將臉埋於常安肩頭,沉沉喘了一口氣,“我說,我喜歡你,所以沒辦法再忍受你心裡裝着其他男人,不管這個男人之前跟你有過什麼,但是現在抱你一下,碰你一下,甚至一個眼神都不行!”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看到這張照片時的心情,幾乎理智全無,瘋魔一樣,而常安此時聽着耳根的聲音,沾着滾熱的呼吸,腦子裡開始混亂。
他這算是表白嗎?還是自己誤會了他的意思?
“周勀…”常安把身子往旁邊又挪了點,側身看進他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還是不能相信。
周勀被她弄得無處可藏,乾脆閉了眼睛,想想也真是臊得慌,三十多歲了,感情經歷也不少,可現在跟個20出頭的小姑娘表白還要心虛成這樣。
他慪得手臂收緊,把常安扯過來,自己再度把臉埋於她胸口,喘了兩聲,“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清醒的了。”他緩了緩,又改而抱住常安的頭把自己的脣貼近,然後一字一句說,“常安,我喜歡你,或者嚴重一點可能已經愛上你,所以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纔會控制不住,你當我生氣也好,吃醋也罷,反正當時覺得都要炸了,嫉妒得發瘋……”
常安聽完整個傻掉。
明明意思已經很明確,吐字也清晰,可爲何總覺得哪裡一道彎沒有拐明白?
她側過去再度看向周勀,這一次周勀沒有躲,直白迎接她的目光,眸中柔情深濃,帶着某種篤定。
“我以爲……我以爲……”
“你以爲什麼?”
“我……”常安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組織了一下語言,乾脆問,“那周歆呢?”
“周歆?”
“嗯,你和她……你們明明……”常安欲言又止,可眼神中的猶豫與糾結卻讓周勀覺得心情舒暢,他擡手又摸了把常安的發頂,“我和她以後只是兄妹。”
明明白白的答案,他說得輕鬆自然,常安心中卻一窒,“周勀…”
“我知道,我知道我和星星之前的關係是有一些越距,我甚至可以承認之前喜歡她,但是最後沒有在一起,說明緣分不夠。現在是我和你之間的事,常安,你怎麼想?”
他猛地一個大轉彎,拋開以前所有事不談,只問他與她之間的事。
理智而言這種最清爽,絕不拖泥帶水,可常安腦子裡已經亂成一團。
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周勀,我…”
“嗯?”
“太突然了,我可能沒辦法這麼快給你答案。”
周勀笑了笑,她沒有直接拒絕已經是萬幸,這麼久都等了,無所謂再等一陣子。
“我知道,外婆剛剛去世,現在談這些也不合適,沒關係,我可以等…”他給足了耐心,伸手把常安又扯到自己懷裡。
常安思緒還沉在他的“表白”中,心口砰砰跳。
不可思議,簡直太不可思議,繼而感受到頭頂傳來的呼吸,貼着頭皮,說:“到此爲止,先睡覺!”
常安“嗯”了一聲,枕在周勀肩頭,閉上眼睛企圖說服自己乖乖睡覺,可是腦子裡亂七八糟開始打架,撐了幾分鐘,繳械投降。
“周勀……”
“嗯?”頭頂的人再度彈開眼皮,“怎麼了?”
常安想了想,“不管我和你之間最後會怎樣,但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
周勀一愣,低下點頭,剛好觸及常安同樣仰面而來的目光。
兩人對望一眼。
周勀:“你說。”
常安:“是關於我和陳灝東之間的關係,我也可以承認,我很喜歡他,或者是愛,深愛,在這之前他一直是我生命中最在意的男人,我爲他生過,死過,甚至到現在我都不敢明確斷定自己對他已無感情,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澄清,我和他沒有做過任何苟且的事,儘管我和你的婚姻或許是一道幌子,但是他和何靈是真的,他們還有過孩子,所以僅憑這一點我也不會跟他怎樣,我有我的原則和底線,所以請你相信我,別憑几張照片就任意斷定!”說完她久久看着周勀,一雙眼眸純淨剔透。
周勀覺得自己渾身力氣都被她抽盡。
這個女人,翻手爲雲,覆手爲雨。
周勀收攏手臂將她纏緊,低頭,將所有話語全部溶於行動,尋着她的脣便吻了上去……
常安,感謝你的誠實,感謝你的通透,雖然沒有給予他想要的答案,但這樣已經足夠,至少令懸於他頭頂大半個月的陰霾全部掃光。
周勀緊緊揉着懷裡的人,深吻,輾轉,直到呼吸變得稠厚,快要抑制不住才鬆開。
又摸了下她的發頂,“好了,睡醒再說!”
兩具極度疲憊的身體,經過一番溝通之後像是卸掉了千斤重量,很快都雙雙沉入了夢鄉……
……
國內,夜已至深。
何靈輪番噩夢,再度驚醒,手臂自然而然地掃過去想抱身邊的人,卻只摸到一片涼掉的被子。
她摸過手機看了眼,凌晨三點十分。
“灝東…陳灝東!”喊了兩聲,沒有任何動靜,只聽得到窗外呼呼的風聲,心裡終究不安穩,強撐着下牀,摸到靠在牀頭的柺杖。
雖然已經出院一個多星期,身上的皮肉傷也基本都已經癒合了,只是骨折還沒好利索,這會兒還只能靠着柺杖踮兩步。
何靈一路扶着牆根往外挪,穿過走廊,看到客廳那頭有微弱的光透過來,陳灝東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身前擺了檯筆記本,屏幕亮着,算是客廳唯一的光源。
大半夜在這做什麼,何靈又往前挪了點,終於看清楚了,電腦上開着網頁,某網站新聞——“著名外交家薛永銘遺孀在倫敦去世,上海灘最後一位名媛走完106年傳奇人生”
標題往下便是一張照片,墓園,入葬,一身黑裙的女孩站在墓碑前面。
照片是靜態的,所以只拍到了常安一個側臉,黑髮挽成了髻,露出大半截曲線優美的天鵝頸,素着臉,挺着胸,目視前方安靜地看着靈柩落葬,而沙發上的男人咬着煙,吞雲吐霧間不知已經在這坐了多久。
“灝東…”
何靈突然出聲,陳灝東“啪”地合上電腦,唯一的光源也熄滅了,客廳陷入一片黑暗,隨之沙發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何靈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人,只能靠着他嘴裡咬的那點火星辨別方向,又往前挪了兩步,結果撞到了拐角的櫃子。
她吃疼,悶哼,陳灝東已經搶先兩步過去扶住。
“怎麼出來了?”
何靈憋着委屈,“醒了!”
“又做噩夢?”
“嗯,被噩夢嚇醒了,然後發現你不在,我以爲你出去了呢!”
“三更半夜我能去哪,回房間睡覺!”他半吼半哄,把煙掐在旁邊的綠植花盆裡,扶着何靈往臥室走。
何靈腿腳不利索,走得很慢,陳灝東也就這點耐心,最後乾脆把柺杖抽了,直接把人抱起來送到臥室牀上,又替何靈扯了被子蓋好,扭頭又要走,結果手臂被牽住。
“你又要去哪兒?”
陳灝東腳步沉在牀前,回:“去撒泡尿!”
牀上的女人皺着眉,有些不悅,“那你快點,我一個人睡不着!”
陳灝東無奈,應了一聲,“知道了,就來!”
這次倒真挺快,大概半分鐘就見他提着褲子重新走進臥室,也不脫睡衣睡褲,直接揭開被子就鑽進了被窩。
何靈咯咯笑着往旁邊躲,“你身上好冷啊。”
“冷嗎?”於是自己主動往旁邊挪了點,可是何靈又開始抱怨,“離我那麼遠幹嘛,抱抱我!”
陳灝東:“……”
自那場車禍之後何靈好像就變得特別粘人,恨不得24小時都要跟在陳灝東身邊。
陳灝東沒轍,只能又撅着屁。股往那邊捱了點。
何靈一個翻身主動摟住他,但很快又皺眉,“你剛纔在外面抽了多少煙?”
陳灝東低頭嗅了嗅,身上果然煙味很重。
“要不我睡隔壁去?”
“不準,你敢!”
何靈在他腰肌上重重掐了一把,像是懲罰,疼得陳灝東齜牙咧嘴,低吼,“你不嫌棄我身上味重嗎?”
“味重也不行,反正以後你不能離開我,不能讓我一個人睡,你得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女人胡鬧起來說什麼都有理,陳灝東也懶得跟她爭。
“行行行,都隨你,睡覺!”
他翻身過去拍了下何靈的肩,自己枕着自己的手臂合上眼睛,可何靈不讓,又去揪他的手臂。
“灝東,我睡不着!”
“……”
“不如我們聊聊天唄?”
“……”
“好不好嘛,聊聊!”
她邊說邊在他身上掐弄,陳灝東哪還能睡,只能繼續枕着手臂敷衍,“聊什麼?”
“聊……啊,我知道了,白天忘了問你,常安的外婆是不是去世了?”
冷不丁,黑暗中陳灝東擡了下眼皮,但很快又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