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可是無法掩飾的激動心情像明晃晃的鐳射燈一樣照亮了他原本黯淡的臉龐,修長好看的雙手輕輕拂過零零散散擺放在倉庫中的任何物件,最後停留在桌面上一臺老式的NikonCorporation專業攝影相機上,一抹紅暈難得地浮現在白皙的英俊臉龐上,亮晶晶的光芒在眼底閃爍。可是隨着他目光一轉,卻看到了沙發上胡亂散放着一大摞映着醒目“PLAYBOY”雜誌和光碟,封面上幾乎**的歐美女郎們擺出各種足以令青春期少男休克的惹火姿勢,陸西城欣喜的雙瞳隨之一黯,白皙的臉龐頓時變成了鍋底黑。
“項北,我高度讚美你爲我做的一切,可是請你告訴我,”陸西城扭過頭去盯着此刻還在興奮得喋喋不休的項北,“這些是什麼?”
“你有你的避難所,我也有我的遊樂場呀!”項北一臉的理所當然外加無辜無害。
“把這些全部扔掉!”陸西城抱起那堆印有兔子頭LOGO的雜誌和光碟就門外走。
“喂,陸西城,朋友不是你這麼當的!”資深兔迷項北急了,作勢就要撲過去。
突然,沙發上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項北拿過來一看,立刻笑嘻嘻地遞給陸西城。陸西城餘光掃了下屏幕,嘩啦一聲扔掉手中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拒接鍵,可是沒多久它居然又震動了起來,接下來的幾分鐘,可憐的手機不斷遭受着震了掛,掛了又震的悲慘經歷。
不知過了多久,讓人發瘋的震動聲終於停止了,項北從地上撿起了手機,像懷揣了一顆定時炸彈,小心翼翼地走到陸西城面前。
兩人一看手機屏幕不禁立馬傻眼,足足五十八個未接來電!
“這棵東城雜草在拍午夜兇鈴嗎……”項北呆滯地喃喃自語。
他身邊的陸西城則滿臉殺氣,手指狠狠地攥住手機,彷彿要把某人活活掐死,
一道亮光劃過眼角,項北原本灰暗的臉色忽然一亮,得意洋洋地掏出第二把鑰匙,一本正經道:“看,這本來想留給我自己用的……你要是敢把我的‘寶貝’都丟了的話,我就把這把鑰匙送給東城妞,到時候,就讓那個東城妞來好好陪陪你吧——”
“你敢威脅我?”只見陸西城舉起了胳膊,一本雜誌旋轉着飛了過來砸中項北的額角。項北立刻慘叫,抱了頭拔腿就要往外面跑。可是陸西城的動作比他快一步,他搭住項北的肩膀,單手舉起相機。
“咔嚓!”
照片中那兩個男生,一個張大嘴巴、滿臉驚慌,一個表情嚴肅,眼角含笑。
從此以後這張照片一直就被掛在陸西城的臥室裡,最醒目的位置。
四月的陽光並不溫暖卻異常耀眼,這個早晨看起來與往常沒什麼不同。
上課鈴還沒有響起,此刻初二A班的教室靜得像尚未開場的百老匯劇院,沒有人擡頭,沒有人出聲,所有人的脖子上都像掛了一個千斤重的秤砣,恨不得把頭埋進書裡。教室裡的氛圍冷到極點,彷彿某個強大肅殺氣場正在這間教室裡源源不絕地聚集令人戰慄的能量。
絲毫沒有被影響到的只有陸西城.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微風吹拂起落地窗的白紗撫過他的臉,窗外影影綽綽的光影忽濃忽淡地浮過他的黑瞳。這個靠窗而坐的俊挺少年宛如一個冷若冰霜的英倫Model——而那股僵凝的氣息正是以陸西城爲中心向四周擴散.
這時,揮舞着網球拍跑進來的項北,手裡拿了張泛黃的貓王唱片,在身後撲向陸西城,興沖沖地說:“西城!這是我最新淘來的絕版唱片,剛纔隔壁班的體育委員跟我吹噓說他爸收藏了一整套貓王,我就問他,‘那你知道貓王的英文名怎麼念嗎’,你猜那個鄉巴佬怎麼說?他想了半天,說,kingof喵喵,哈哈哈……”
陸西城索然地嚼着口香糖,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教室門口,英俊的側臉在淡金色的陽光下閃閃發亮,他神情淡漠地掃了一眼貓王的唱片,對於項北的爆料毫無反應。
項北狐疑地打量他,“我說,今天你很怪,一早上也沒怎麼說話。”
陸西城懶得迴應,只是朝課桌的某個方面瞥了一眼,項北會意地伸長脖子,桌上的手機居然顯示有128個未接來電和89條未讀信息!
“這個東城妞,她老爸不會在電信局上班吧!”
“跟我較勁……很好,我等着她……”陸西城嘴角上勾,扯出一抹饒有興趣的淡笑。
項北的眼珠在陸西城的臉上轉來轉去,忽然竊笑道:“尊貴的西城王子居然開始對這個東城妞感興趣啦?”
就在此時上課鈴聲突然刺耳地響起,篤篤聲漸漸清晰,班主任熟悉的步調中夾雜着一陣淺柔的腳步聲。
“她來了。”
項北彷彿陰鬱的先知者低沉地說出三個字之後,陸西城頃刻間帶上一副不可一世的面具。他仰靠在座椅上身子巋然不動,半眯着眼睛,目光閃爍出“地球很危險”的信號。
班主任邁進教室,身後一個穿了雅勤制服的女生緊跟進來,大方地面朝同學們粲然微笑。
項北同陸西城交換目光,輕佻地壞笑一下,彷彿火拼PSP的時候遇見最終BOSS那一瞬間露出“我等很久了”的熾烈笑容與眼神,然後故作吃驚地低呼一聲:“從哪裡傳來的一股東城窮酸味?喂,新來的那個女的,這裡可是紫苑,你確定沒有走錯嗎?”
“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從今天開始和大家一起讀書,”班主任像丟了什麼的東西忽然轉身往走廊走,“……希望同學們友好相處團結幫助。”——這大概是他第二十八次走進教室之後趕緊離開,除了第一次沒有前車之鑑以外,其餘的二十七次都是在後院起火之前落跑。
女生略微奇怪地追視着班主任離開的背影,沉了一口氣,笑靨燦爛地將目光投射過去,越過人羣一眼就看見斜倚在窗邊的陸西城,恍若驚鴻一瞥。
“大家好,我是從東苑轉來紫苑的……”
周遭傳來同學們的竊竊私語。
講臺上的那個女生,皮膚光潔得讓整天浸泡在24k黃金面膜裡的富家女豔羨不已,可她連眉也沒修過,身上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元素,連最平常的耳洞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奢侈品了:一套學生制服,一個單肩包,一雙早已過時的帆布運動鞋。在明耀絢麗的光鮮女生中,猶若在一捧閃亮刺目的鑽石中被人失誤參雜了一顆幽綠的貓眼——可是在璀璨的陽光底下,她不施粉黛的素顏被光芒映出了緋色淺暈,濃密得驚人的睫毛被閃亮的目光照映得根根分明,線條纖細的腰肢看上去卻出乎意料的挺直,笑容竟有幾分貓樣神氣……
那一抹燦爛而不藏有任何雜質笑容,幾乎看不出任何做作的成分。
不懷好意的男生們頓時住了嘴,惡意的眼光被驚豔取代;而原本嗤之以鼻的女生則嫉妒得攥緊了保養良好的十指。項北望了望陸西城,他的臉籠罩在一團淺淺的陰影中,整個**的過程中他沒有說一個字。
在紫苑少爺公主形態各異的交頭接耳中有男生大喊了一聲:“哎喲喂,美女,你是來當專職校花的啊?”
“‘那邊’的人來我們紫苑幹嗎呀?”
“除了‘那邊’,誰還穿那麼老土的運動鞋啊?”女生們頓時沸反盈天地喧鬧起來,翻了好幾個衛生眼。
——那邊。
西城的孩子習慣了把江的彼岸“東城”稱作爲“那邊”。
林音微抖的脣角艱澀的努力翹了翹。
陸西城平靜地凝視她,但是一股濃烈的恥辱感勢如破竹從胸口翻涌上來——這就是母親派來的第28任來監視他的“東城陪讀”。項北猶如惡魔經紀人般笑望着臺上的女生:“喂!東城妞,你就是林音?”
林音輕輕垂了下眼皮,打量了一下眼前不懷好意的項北,目光停留在他的鍋蓋頭上。
再明顯不過因爲對方的髮型而微微一笑,露出珍珠白的貝齒,“你怎麼知道,有什麼問題嗎?”眼底的綻露而出鋼一般的無畏光芒竟然讓令整個紫苑都聞之色變的惡魔少年項北沒來由的心中一驚,他再次瞥瞥一言不發的陸西城,隨即故作輕鬆地說:“沒什麼,祝你……笑着進來,也能……笑着出去。”
教室基本上沒有空位,只有陸西城旁邊有一把歪着的椅子。
林音拿下揹包腳步輕盈地走去。過道里人人側目,之前的小騷亂變成了靜謐無聲,氣氛變得極其怪異,林音微斂目光,神色鎮靜地觸及迎面而來的那一道鞭子般不屑的目光,隨着她與陸西城的距離愈發接近,項北壞笑也愈發詭異,所有人都像在等待什麼……
林音停住腳步,正準備將書包往椅子上放。
突然,死寂的教室響起震痛耳膜的一聲“咣——”,隨即噼裡啪啦地一片狼藉。
陸西城一腳踢翻了桌椅。林音的書包掉了下來,被陸西城猛地一腳揣開,書包的搭扣斷了,裡面的書本全都倒在地上,中間還夾雜着一個粉紅色包裝的衛生棉,班級裡頓時響起一陣男生的怪笑。
淡藍色的飯盒滾了到陸西城腳邊,他又是一腳,啪的一聲,飯菜流了一地。整個教室瀰漫着一股家常菜的味道,從小就被法國餐廳寵壞了味蕾的王子公主們紛紛捂住了鼻子,一副噁心得要吐的樣子。
“抱歉,這是我放腳的。”
陸西城烏黑的眼裡醞釀着天生的冷酷,霸道高傲地仰起尖下巴,挑了挑劍眉,一如既往地綽有餘裕,安心等待着這個女生驚天動地的哭泣聲。
很長一段時間的空氣僵凝,林音不露神色地佇立在陸西城的身旁,握緊的拳頭鬆開了,她默默地凝視他。而他察覺到她的視線時,像往常一樣擡起眼準備捕捉女生的失控——但是對方根本沒有眼淚,更別提什麼聲淚俱下了。
林音若無其事地蹲下身扶起椅子,毫不在意地將手伸到他勃然大怒的眼底,像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那樣露出遷就的表情,“你好,我叫林音,作爲你的新同桌,我原諒你用這種極不紳士的無禮行徑,剛剛被你損壞的私人物品按理我會向陸夫人索賠;但是由於在被你踢壞的這張桌子被徹底修理或更換之前,我只能坐在教室後那張空椅子上,無法履行我作爲陪讀的職責,所以我們抵消了。請問你同意我的看法嗎,幼稚的陸西城同學?”
他竟然被當衆鄙視了。
陸西城的胸脯劇烈起伏中瞪着林音的那隻手很久,繃緊的下巴忽然抖了一下,烏黑眼瞳劃過一道不明顯的亮光,緊接着勾起了嘴角,他竟也笑意盎然地伸出了手,“很好,那麼我現在通知你,七天,你的逍遙自在只有七天。”
林音粲然一笑:“哦,那你比我想象得要友善得多了。”
“事實勝於雄辯,到時候見分曉。”絲毫不能在話語中佔據上峰,陸西城稍稍使力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迸了出來,“在這七天內,我會讓你度過一段畢生難忘的美好經歷,不過林音同學,下次跟西城人握手前,記得把手洗乾淨點。”
放開她的手時,陸西城眯起雙眼,挑起眉尖,用眼角餘光從下到上掃視着林音的全身,露出得逞的微笑。
挑戰書?
林音如遭電撃般地怔住,錯愕地舉起胳膊,白皙的手心裡,居然……黏着他嚼過的口香糖!
全班的同學都張口結舌地石化了。
教室安靜極了,猶如一顆巨型炸彈轟然爆裂,傳來陸西城和項北兩個人囂張放肆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