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6章 暖手
準確地說，其實並不是【魔女】。
因爲此時此刻坐在紅方指揮區中央的人，其身份毋庸置疑是本屆聯賽的一號種子選手福斯特·沃德，而非連報名都沒有報名的特蕾莎·塔羅沙。
但那無關緊要。
一切都無關緊要。
天氣很好、早餐很好吃、忘語殿下很好相處、變高大後的視角很有趣、蓮前輩的各種反應都很可愛……
這無疑是幸運而值得感恩的一天。
下意識地擡手抓向了自己的右肩，卻沒有碰到麻花辮的特蕾莎有些無奈地眨了眨眼，注意到了這點無傷大雅的瑕疵。
或許放在之前，會因此而垂頭喪氣一整天，就連吃飯都沒有胃口，畢竟自己是個敏感而纖弱的女孩子，而且還有那麼一點點矯情。
不過，今天不會——
今天的好心情是不會因爲沒摸到麻花辮這種事被破壞的！
特蕾莎在心底攥了攥小手，隨即便用‘福斯特·沃德’那寬厚的右手拿起兩張指令卡，以近乎詭異的速度在上面寫了點什麼，微笑着將其遞給了蓮：“麻煩蓮前輩了。”
“嗯。”
不知爲什麼總之就是莫名鬆了口氣的蓮微微點頭，接過特蕾莎遞來的指令卡，轉瞬間便出現在了指揮室的門口處，當特蕾莎後知後覺地看向那裡時，通往中央區域的門已經是半開着的了。
【真不愧是蓮前輩呢~】
特蕾莎莞爾一笑，隨即竟然不再去看面前的沙盤，而是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嘴角微微揚起，似是正在假寐中做着溫馨的美夢一般。
並非輕視對手，畢竟以特蕾莎的性格，就算對方不是自己尤爲看中的黑梵，在這種場合下她也會很認真地去打，此時此刻做出這種反應，僅僅只是因爲現在就應該這樣做罷了。
該做出的指令，已經讓蓮前輩去錄入了。
理論上能夠讓局面向對方傾斜的可能，已經儘可能地去封殺住了。
而開場前五分鐘之內，自己能做的其實也只有這兩點而已。
唯一能夠預見的，就是如果黑梵牧師真的有好好在打，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肯定會非常快樂，與之相應的，也會非常疲憊。
所以現在才應該見縫插針地讓自己多休息一下。
“這也是戰術的一環呢。”
特蕾莎低聲喃喃了一句，隨即便睜開雙眼，有些無奈地看着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蓮：“唯一的失誤就是我低估了連前輩你的效率啊。”
蓮恬靜地笑了笑，柔聲道：“如果你不想佔這種便宜的話，我可以讓自己保持跟那位殿下相同的效率哦。”
“不需要這樣。”
特蕾莎疊起雙腿，慵懶地搖了搖頭：“就在剛纔，前輩你的存在已經被我修正進這一局裡了，接下來的比賽還請全力以赴。”
蓮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好奇道：“這樣真的好嗎？要是我全力以赴的話，在這種情況下可是會爲你營造出大量優勢的哦。”
“蓮前輩現在是我的參謀，而爲指揮者營造優勢，本來就是參謀最重要的職責。”
特蕾莎推了推福斯特的備用平光鏡，莞爾道：“更何況，就算您幫忙製造的優勢再怎麼大，在我和黑梵牧師間這局棋中……能起到的作用也無限趨近於零。”
並無譏諷之意，特蕾莎僅僅只是客觀地闡述了一番她眼中的‘事實’而已，但無論是她語氣中的那份淡然，亦或是已經逐漸開始在指揮室中瀰漫的……某種兼具着慵懶、明澈與怠惰的魔性氣壓，都讓處變不驚的蓮大小姐倍感壓力。
儘管特蕾莎·塔羅沙從未睡去，但此時此刻的【魔女】，卻已經漸漸甦醒了。
“話說回來……”
見特蕾莎並不像是在思考的樣子，蓮便本着讓自己別太緊張的出發點隨口問了一句：“你剛纔說的那個……巴洛卡倒旋羊角陣是什麼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哦，那個呀，是我想象中黑梵牧師應該會用來打起手的戰術”
特蕾莎笑了笑，輕聲解釋道：“前輩你可以理解爲雙叉鉗殺陣的變種應用，起源於紫羅蘭帝國的巴洛卡家族，因爲並不是什麼主流戰法，所以知道的人並不算多，能夠熟練掌握、應用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蓮有些驚訝地看向對方：“很厲害嗎？”
“我一向不認爲有哪種戰術可以被稱之爲‘很厲害’，最基礎的三角突擊陣也好，還是理查德叔叔享譽大陸的【繚亂日出】也罷，都是獲得勝利的手段，這與華不華麗、復不復雜毫無關係，一切戰術體系所圍繞的核心，其實都是再簡單樸素不過的‘勝利’罷了。”
特蕾莎漠然地撫摸着領口處的風紀扣，隨後才繼續解釋道：“巴洛卡倒旋羊角陣與作爲其基礎的雙叉鉗殺陣不同，後者所注重的是粘性，同時也可以對很多雙核結構的軍團進行鍼對性打擊，十分適合糾纏，而巴洛卡倒旋羊角陣則毫無粘性，卻擁有像綿羊角般的衝擊力以及穿透性，同時兼具柔韌與鋒利兩個概念。”
蓮遲疑着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承認她其實沒聽懂。
說實話，儘管順利考入了【丹奴軍事學院】，平時的成績也不錯，但蓮大小姐在軍事方面的天賦其實非常有限，不管是‘理論’還是‘實踐’，其水準都只能說是中規中矩，毫無特色，畢業後哪怕想要留校任教都未必能妥妥得到資格的那種。
作爲【告死天使】的大小姐，蓮是先決定來學園都市讀書，再選擇的學院，而最終之所以會來【丹奴軍事學院】，完全是因爲其校服款式頗爲好看，而且食堂的質量也非常之高這兩個原因。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陣型與其對應的戰術體系比較非主流，優勢和弊端都很大，能夠完美髮揮出作用的場合非常少。”
特蕾莎垂眸看了一眼身前沙盤中那些或充斥着稀薄迷霧、或乾脆就是一片漆黑的‘盲區’，貼心地解釋道：“無論是什麼規模的戰役，對於絕大多數成熟的指揮官來說，比起放大自己的優點，更重要的其實是尋找敵人的缺陷，而巴洛卡倒旋羊角陣這種利弊都極爲明顯，還只能作用於先手的戰術其實很少會被應用出來。”
總算是聽懂了的蓮皺了皺眉，好奇道：“那你爲什麼認爲黑梵牧師會使用這個戰術？”
“因爲他會這個戰術，而且如果對手是福斯特學長的話，在這種超大規模的推演中，巴洛卡倒旋羊角陣確實是理論上最好的開局。”
特蕾莎微微眯起雙眼，擡手在本應該存在着麻花辮的肩頭輕輕拂過，忽然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指示燈：“來了~”
下一秒，預示着緊急情況的紅光驟然亮起！
“衝進去了！”
雷餌絲猛地站起身來，驚呼道：“藍方三支集團軍以匪夷所思地速度衝入了紅方的模糊控制區內，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菈餌絲一改之前淡漠的表情，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屏幕，沉聲道：“當然會被發現！那個黑梵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隱藏自己的軍隊，現在的重點是福斯特該怎麼做，那個詭異的雙叉鉗殺陣非常不妙，如果投入同等規模的戰鬥力……”
“藍方九支斥候團已經散了出去！”
雷餌絲又是一聲驚呼，語速飛快地說道：“他們正在飛快地擴張自己的控制區域！好快，是螺旋展開！逆螺旋！”
菈餌絲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攥緊自己的右拳，轉頭看了一眼解說分屏中那個正同手同腳折返回指揮間的少女，乾笑道：“螺旋展開並不是重點，關鍵是黑梵甚至連自家參謀的走路速度都算了進去，指令銜接的空隙甚至不到……誒！”
少女瞪大眼睛，駭然地盯着小屏幕中那宛若瞬移般出現在中央區的紫發少女，然後又眼睜睜地看着她輕移蓮步，幻覺般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
“怎麼可能！”
雷餌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叫了起來，大聲道：“明明沒有下達任何指令，但紅方兩支剛剛被福斯特選手整合完畢的騎兵團已經開始抄後了！這……這是系統出問題了嗎！要不要暫停一下，讓技師檢查一下設……”
“設備沒出問題。”
菈餌絲擡手阻止了儼然已經慌起來的妹妹，搖頭道：“命令已經下達了，只是紅方的參謀動作實在太快，你沒有看見而已……”
雷餌絲的小嘴驚訝地變成了一個O型。
“騎兵團是干擾和誘餌，福斯特已經開始往模糊控制區鋪砌補給線了。”
強行定住心神的菈餌絲並沒有搭理自家妹妹，而是飛快地繼續解說道：“不設防，紅方甚至沒有派遣任何一支部隊去保護補給線，六支混編軍團被拆了出來，直接壓了上去，真是瘋了！他就不怕徹底和主陣脫節嗎！”
……
“不需要去。”
墨檀叫住了已經‘蹬蹬蹬’跑出好幾步的語宸，對俏臉上寫滿了緊張的少女笑了笑，隨即擡手按滅了那盞驟然亮起的紅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斥候部隊接敵的消息與地圖更新報告書，畢竟我們已經衝進了對方的勢力範圍，肯定會被找麻煩的。”
語宸有些焦急地看着第二次亮起的緊急情報燈，不安地原地轉起圈了：“那……那那那怎麼辦呀！我們被打了呀！”
“咳，別緊張別緊張，這種事之前姑且就已經猜到了。”
墨檀隨手從行囊中摸出了一枚黑色的鍊金棋子，一邊放在手裡把玩着，一邊喃喃道：“不過從剛纔亮燈的時間判斷，對方的反應似乎比預想中的慢啊，是打算讓我們更深入一些嗎？”
語宸湊到沙盤旁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悄聲道：“應該……不能再深入了吧？畢竟這裡是福斯特同學的地盤，我們再往裡應該會被包圍吧？”
墨檀用力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認同了語宸的看法，然後才輕咳了一聲，補充道：“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憑我們那三支集團軍的結構和部署，哪怕對方的兵力佔據絕對優勢，蠻橫地打一波突襲也應該能夠撕幾道口子出來。”
語宸有些好奇地低頭看向……好吧，她先是退了兩步，然後才低頭看着那己方沙盤最前沿處那片置身黑暗的圖標，躊躇道：“那，要打嗎？”
“不，不能打。”
墨檀卻是搖了搖頭，莞爾道：“就像你說的一樣，如果再往裡深入的話，我們恐怕會陷入包圍。”
語宸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些暈了。
“是這樣的。”
墨檀隨手拉過一張指令卡，一邊在上面飛快地寫着什麼，一邊輕快地解釋道：“之前派出去的斥候與其說是偵查，還不如說是用來試探的，如果那盞燈早點亮起來的話還好，但現在……看來福斯特那傢伙比我想象的要厲害些啊。”
語宸面色不善地鼓起了腮幫子：“你在當謎語人唄！欺負我看不懂唄！”
“不不不我正準備解釋呢簡單來說就是對方恐怕並沒有在發現我們入侵後立刻派部隊出來迎擊而是先做了些別的什麼！”
墨檀立刻以匪夷所思的語速解釋了一通，隨即猛喘了兩口粗氣，將面前那張寫好的指令卡遞給語宸：“可能性有很多，不過相對最靠譜的猜想果然還是派機動部隊抄後，然後徹底纏住那三支先鋒部隊，把他們拖在原地蠶食掉。”
就在這時，指揮間中那盞緊急情報燈開始第四次閃爍起紅光。
“我要去嗎？”
語宸立刻把嘴邊的提問嚥了回去，緊張地看着墨檀。
“嗯，錄入好之後記得幫忙把新地圖解鎖一下。”
墨檀隨手把那枚黑色的鍊金棋子放在沙盤外沿，頷首道：“先試一下那傢伙的反應速度吧。”
少女聽完之後二話不說，立刻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
兩分鐘後
“對方後撤了，反應好快，變陣也好快，這是圓尾蠍式撤退法嗎，好有侵略性！”
帶着一陣香風回到指揮間裡，蓮語速飛快地向特蕾莎報告情況。
“嗯，不用管他，那是騙人的。”
“誒？”
“黑梵，在打我們機動部隊的主意呢~”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