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3章 壞孩子
在一小時內看完十份資料——
說實話，這是個非常曖昧的命題，畢竟半頁寫着五號宋體的A4紙可以是資料，由那位牙口倍兒好的紀昀老師攜三百多位學者編撰，總計三千八百多人抄寫，歷時十三年才堪堪編成，據說共收錄三千四百六十二種圖書，共七萬九千三百三十八卷，三萬六千餘冊，涵蓋文、史、哲、理、工、農、醫等幾乎所有學科，文本量約他孃的有一百來本《四重分裂》，加起來差不多八億字的四庫全書，也可以是參考資料。
而兩種資料的閱讀時間，自然也是天差地別。
先說A4紙那邊，別說是半頁了，就算正反兩面都被不分段的五號宋體填得滿滿當當，憑加赫雷斯的閱讀速度，最多三分鐘也絕對看完了，不求甚解的話，十份加在一起也就半小時，比起梅林要求的還能餘出一半時間。
再說《四庫全書》那邊……不是這還說個屁啊，那玩意兒把每張紙單拿出來連成排，加起來的長度差不多能繞赤道一圈還有剩啊！
總而言之，在聽到梅林的要求時，加赫雷斯其實是忐忑了一下的，儘管他很清楚這裡不可能會出現四庫全書那種級別的東西，但就算只是一份頗具重量級的論文，也足夠他搭進去個把小時了。
不過加赫雷斯並未傻乎乎的去跟梅林討論這個問題，原因很簡單，儘管並沒有相處太久，但何雷卻很清楚穆長春院士雖然性格有些乖張，但從來都不會去佈置什麼無法完成的任務，就好比他給自己佈置的課題難度係數是7，那麼在給確實沒什麼學術天賦的周敏師姐佈置任務時，其難度最多不會超過5，因爲那就是後者的極限了。
當然，何雷並未因此而沾沾自喜，畢竟他已經知道師姐其實是靠一些不足爲外人道的方式被破格錄取的，而那些正常考進來的同學水平就要高太多了，至於能被破格錄取到實驗室裡的人，普遍都是各種競賽冠軍拿到手軟的鳳毛麟角，他何雷跟這些人一比，能被說好聽點是最低調，說難聽點是最不受待見的穆長春實驗室錄取，已經是祖墳冒青煙級別的好運了。
畢竟……穆院士無論是能力還是眼力，都遠遠超過他所處的位置。
綜上所述，加赫雷斯很清楚這或許是一個艱難的任務，但卻絕無可能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所以他並未浪費任何一秒，立刻就走到了距離自己最近，也就是剛好在檔案室入口處的櫃子前，伸手拿出了一份看起來非常單薄的文件——
《浸罪結晶實驗日誌·III》
收錄日誌編號：081、047
受驗體編號：0287、0346、0105
相關歸檔：δ-607/δ-607-018
高價值附錄：δ-607-06:13-1
關鍵詞——塔莉莎·瓊斯
正文：
【浸罪結晶實驗日誌：047】
受驗體編號：0287
種族：純血半龍人土著
性別：男
年齡：37
實力：戰士/初入高階
身高體重：181cm/79kg
受驗前狀態：健康
受驗後狀態：死亡
記錄：
①：嘗試植入【浸罪結晶】，主要臟器無反應，心臟無反應，嘗試開顱式植入時有強烈反應，具體數據詳見附錄03。
②：0287在植入完成後失去意識127.6秒，隨後陷入嚴重的認知混亂中，並開始無差別衝擊束縛裝置，另，在攻擊過程中，0287的劇烈反應導致其維生系統嚴重故障，但身體參數與活性卻並未降低，具體數據詳見附錄07。
③：……
④：……
……
三分鐘後，儘管梅林在通常情況下對‘資料’的定義並不包含附錄，但還是在閱讀完這份《浸罪結晶實驗日誌·III》後連那份所謂‘高價值附錄’也看完的加赫雷斯重新將手中的羊皮紙放回原位。
在梅林平靜的注視下，這個看上去有些木訥的年輕人沒有半點遲疑，立刻拿起了距離他最近，且文本量相對較少的另一份文件——
《代號K139大型實驗日誌·優選》
收錄日誌編號：K139
受驗體編號：K139-1、K139-2、K139-3
實驗體編號：K139-7
相關歸檔：γ-707
高價值附錄：γ-707
關鍵詞——白石鎮
正文：
RVII號增能劑可搭配第三檔純度的浸罪結晶使用，注入人體後可生成劣等神秘向造物【γ·K139-0】（部分日誌與附件中的曾用臨時名稱爲：γ·白石鎮實驗體7號）。
【γ·K139-0】的主要特徵如下：
①：沒有獨立意識，存在增殖（繁殖）本能，會不分場合的消化獵物
②：完成‘進食’後只會單純提升質量，並無任何進化，結構無變化
③：受驗體在被溶解過程中存在意識，亦可在對應器官被溶解後保持五感與情感，經確認，K139-7會保護受研者的心臟與大腦，同時在一定程度上成爲受研者感官的延伸，形成一種特殊的共生模式。
④：……
……
這次是五分鐘。
這份《代號K139大型實驗日誌·優選》的資料加赫雷斯看了大概五分鐘，隨即便將其重新放了回去，並走向了自己視野範圍內的理論上最單薄的第三份資料。
而梅林則是隨手用尾戒拔掉了葡萄汽水的塞子，看向那單薄背影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笑意。
必須承認的是，比起梅林聽過、看過乃至親自教導過的高精尖人才來說，加赫雷斯絕對算不上出彩，誠然，比起大多數人來說他絕對算是塊金子，但可惜的是，梅林這幾十年來所處的環境可比尋常金庫規格高太多了，只要拋開周敏那種家裡硬生生用錢權給送進來的，加赫雷斯在這個環境中簡直不要太普通。
當然了，就算加赫雷斯在梅林眼中很‘普通’，但考慮到界定標準不同，如果他按部就班發展的話，未來依然能夠輕鬆完成越層，再不濟也能在一流學校中當個教授什麼的，隨隨便便就能達到梅林眼中的‘毫無作爲’，多數人認知中的‘人生巔峰’。
總而言之，在梅林之前的認知中，加赫雷斯雖然可以成爲他的衆多學生之一，但如果想在覈心項目中擔當助手角色的話，其素質是遠遠不夠的。
不過就算如此，第一世界觀相同又有一定基礎儲備的加赫雷斯依然是梅林在【無罪之界】中最理想的助手人選，只要他的心智足夠堅韌，至少可以達到65分，甚至在梅林願意花費一些培養的話，就算達到70分也並非沒有可能。
以上，是老人之前在奧尼克城遇到加赫雷斯後的想法。
而現在……
【並非堅韌。】
梅林眯起雙眼，注視着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目光不木訥、不靈動、不明亮、不暗淡、未死去亦無生氣的加赫雷斯，輕聲道：“而是在演繹‘正常’麼……這孩子。”
“導師？”
聽到背後用聲音的加赫雷斯轉頭看向梅林，用他那雙悲憫中流轉着木然，深處彷彿有某種不祥之物正在燃燒的眼眸看向梅林，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沒事。”
梅林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注意時間，你還有五十一分鐘。” “是，導師！”
加赫雷斯面色一凜，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內心深處某種不詳的情緒後再次集中精神，將注意力轉移回手中的資料中了。
……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轉眼間，五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
期間，問秋跑回來兩次，一次是問梅林那個能點亮的魔晶板能不能看電視劇，並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沮喪了好一會兒，一次是讓梅林帶她下去又拿了瓶葡萄汽水，這會兒正乖巧地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玩魔晶板。
而梅林則是始終觀察着加赫雷斯，除了中間帶問秋下樓拿了瓶喝的，順便在女孩找到的那塊備用魔晶板裡做了個能夠鍛鍊小孩反應速度的‘觸控打地鼠’之外，視線幾乎就沒從自己這個學生的身上移開過。
毫不誇張的說，梅林今天留意加赫雷斯的時間，已經超過這段時間穆長春在實驗室裡留意何雷時間的總和了。
終於，在加赫雷斯正式開始翻閱資料的第五十九分鐘零十七秒，他在輕舒了一口氣後將自己手中的第十份資料，即《異化輻射塔研發日誌·次周》放回了原位，隨即便轉頭看向梅林，恭謹地說道：“我看完了，導師。”
“我沒瞎。”
梅林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對這十份資料有什麼看法？”
“嗯……”
加赫雷斯沉吟了幾秒鐘，很是謹慎地說道：“我覺得這十份資料應該是導師您特意準備給我的，不如說，考慮到您給予我測試的時機與它們擺放的位置、順序，我需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準確地在大量資料中精準地找到這被您‘圈定’的十份，否則的話，除非不求甚解地囫圇吞棗，否則一小時是絕對不夠的。”
梅林微微頷首，又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意識到這一點的。”
“是小問秋提醒我的。”
加赫雷斯靦腆地笑了笑，非常誠實地回答道：“她發消息給我，說找到了裡面都是複雜內容的‘平板’。”
因爲梅林不喜歡囉嗦，所以加赫雷斯並未把話說完，但僅僅只是這一句，對於隨便哪個聰明人來說都算是一個合格的解釋了。
“推理的方向正確。”
果然，梅林再次點了點頭，緊接着又補充道：“但你需要知道的是，在【無罪之界】這款遊戲中，載體和媒介的用法其實很有講究，考慮到你在材料學方面難有成就，我就直接告訴你好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實體記錄對於工程、鍊金以及神秘學實驗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因爲很多時候，‘知識’本身就會引發一些有趣的現象。”
加赫雷斯立刻點頭受教，正色道：“明白。”
“當然，如果只是單純地記錄和查閱已知結論，我們自然需要更加方便的媒介，而在這個‘神秘學’盛行的世界，就算髮展路線與你我所處的時代截然不同，卻依然有多種手段可以復刻二十一世紀中葉的種種便宜，比如通過工程學、鍊金學與材料學的結合，製造出性能遠遠高過ENIAC的通用計算機。”
梅林彷彿在學校裡講課般爲加赫雷斯補充着必要的知識，淡淡地說道：“當然，我不提倡在這個世界中發展我們的‘科學’，你可以讓現實世界的種種啓發自己，但如果真想效仿那些三流作品中的穿越者，妄想憑一己之力在【無罪之界】的世界觀下復刻現實世界的科技成果，那就太愚蠢了。”
早已清楚這個世界的NPC在平均智力方面與現實中常人無異的加赫雷斯沒有半點異議，連聲附和道：“我瞭解的，因爲所處的環境不同，在基礎元素都幾乎沒有共性的情況下，想要當在科研方面當‘文抄公’是不現實的。”
“如果連這點事都想不通，也就不配進我的實驗室了。”
梅林一語雙關，繼續問道：“現在，既然你已經意識到那些東西是我故意讓你看的，就簡單談談自己的看法吧。”
“好的，導師。”
加赫雷斯先是條件反射般地應下，然後便有些緊張地說道：“我認爲浸罪技術的攻堅應該是一個長期項目，現階段比起在浸罪結晶與混沌構裝體的升級，對異化輻射塔的強化更符合贊助者利益，還有就是……”
“停下。”
梅林眯起雙眼，瞥向加赫雷斯：“我沒問你這個。”
“呃……”
後者當即就是一愣，眉頭緊鎖了好一會兒後才斟字酌句地說道：“我認爲RUIII號試劑的失敗未必是因爲K139-0的增殖特性，但更具體的……對不起導師，我可能需要更多資料才能提出更具建設性的想法。”
“不。”
梅林笑了起來，搖頭道：“我問你的也不是這個。”
“那就是【無罪之界】土著對浸罪結晶的排異反應，我覺得……”
“好了，何……不，加赫雷斯，你可以不用再回答了。”
“導師，我……”
“小問秋。”
“怎麼啦？矮爺爺。”
“你爲什麼跟他這麼親近？”
“因爲雷哥哥跟問秋一樣都是壞孩子呀！”
“壞人的壞？”
“是壞掉的壞啦！”
第兩千一百九十四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