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兩座庭院
翌日
遊戲時間AM08:17
紫羅蘭帝國，王都薩拉穆恩，水銀庭院
卡西和勒文兩人坐在主屋的長檐下，臉上都帶着些許不安，雖然他們連自己爲什麼不安都不知道，但這兩位火爪領的高層幹部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點兒慌。
如果非要說原因的話，可能是因爲不遠處那位儼然已經成爲衆人主心骨的橙發少女已經眉頭緊鎖地站在院落中央快兩個小時了吧……
沒有冷嘲熱諷地打招呼，沒有不管不顧地去魔法師工會散心，甚至沒有用‘去舊城區主幹道左邊正數第三家攤子上給我買半斤火素果順便把皮削了’這種任性的理由去使喚別人跑腿，這一點兒都不像那位雙葉小姐的風格！！
也可能正因爲如此，卡西和勒文倆人才都有點心慌慌。
一分鐘後
“哼！”
雙葉頭也不回地輕哼了一聲，把不遠處正愁眉苦臉交換着眼神的哥們兒嚇了一跳後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別用一副死了媽的表情坐在那兒盯着本小姐？還有，卡西你是不是有點兒鬆懈過頭了？”
勒文還沒反應過來後半句話的意思，就見坐在自己旁邊的卡西身體一震，猛地回頭甩出了一把短刀！
一顆隱藏在兩人身後的法師之眼被‘噗’地一聲貫穿了。
“您到底是什麼時候……”
卡西有些駭然地轉頭看向雙葉，稍顯沙啞的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雖然我現在並沒有處於高度警惕狀態，但就算如此也不可能會漏掉如此明顯的監視魔法！”
“沒什麼不可能的。”少女輕輕搖了搖頭，在沒有任何施法過程的情況下在自己身側點亮了一蓬暖焰：“在你維持高度警惕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那麼幾秒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時候，而當你處於正常狀態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幾秒鐘稱得上是‘鬆懈’的時候，那顆法師之眼就是我趁那會兒召喚出來的，當然，這需要對你這個人有一定了解，如果沒有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想必也沒辦法掌握這種空隙……所以，別太自卑~”
卡西默默地與雙葉對視了好一會兒，忽然俯身行了個禮：“謝謝。”
“不客氣。”
雙葉甚至沒有問對方爲什麼道謝，只是微微揚起了眉毛：“所以你們倆剛纔爲什麼顯得那麼喪？能露出那種表情，至少也得是個嫡親去世的級別吧？”
卡西深知自己的措辭水平太弱，乾脆就沒說話。
倒是火爪領的內務總管勒文苦笑了幾聲，攤手道：“卡西我不知道，我是因爲感覺到您有些反常……呃，或者說是心神不寧，所以才莫名其妙地跟着低落了起來，沒有您說得那麼過分。”
“嚯~直覺這麼敏銳啊。”
雙葉笑盈盈地看着勒文，饒有興致地問道：“難道你上輩子是個折了翼的娘炮？”
雖然沒太聽明白這姑娘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勒文很清楚這肯定不是啥好話，所以只是訕訕地笑了兩聲，沒接話茬。
倒是卡西搖頭說了句公道話：“您的表現太明顯了。”
“呵，說的沒錯，我最近……不，從挺長一段時間前起就變得非常情緒化了。”雙葉並沒有反駁卡西的話，只是輕聲嘆了口氣：“可惜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所以纔會愈發變得焦躁不安啊……”
勒文愣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您的意思是？”
“沒聽明白就直接問，別好像自己已經猜到下文似的。”雙葉白了他一眼，一對秀眉微微蹙起：“我的意思是，在處理馬紹爾家族的這件事上，我之前考慮的似乎有些太少了。”
【還少！？】
勒文有些發懵地看着自己面前這位少女，他完全無法想象對方所謂的‘少’是少在哪裡！她爲了將巴菲馬紹爾騙到帝都來不惜把包括皇帝在內所有的領主都擺了一道、她爲了一擊致命甚至在短時間內背下了奈德留下的所有卷宗、她爲了封鎖消息甚至做出了五套以上把對方強行留在赤之庭的方案！她爲了把事態推進到現在這個局面甚至肆無忌憚地對帝國皇帝再三提出要求，更是出言不遜地得罪好幾個大公爵，在紫羅蘭帝國這片土地上！
雙葉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將主導權和節奏納入自己掌心，而事實證明她確實做到了，此時此刻的馬紹爾大公與其所有隨從人員全都被禁足在赤之庭，由所有領主共同派人組建的調查團更是在紫玖之廳那場會議的第二天就火速趕往水銀城，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貴族全都默契地觀望着事態發展，至少在現階段中沒有任何人在明面或背地裡向馬紹爾伸出援手，一切的一切全都以雙葉預測中最理想的形式發展着，結果……
結果她竟然說自己考慮的太少了！！
完全理解不能的勒文只得乾咳一聲：“您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逗你很好玩嗎？”
雙葉與勒文擦肩而過，一邊往主屋內走去一邊淡淡地說道：“我確實是考慮少了，儘管在佈局和實施方面幾乎沒有破綻和隱患、儘管我已經把馬紹爾家族翻盤的餘地壓縮到無限趨近於零、儘管我當時憑藉着欺騙和誘導掀開了他用來與家族內部通訊的底牌、儘管我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搶到了先手，而且做足了準備，但這還不夠……”
勒文和卡西緊隨着雙葉走進了屋內，前者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那位蜷縮在椅子上玩頭髮的少女，一頭霧水地搖着腦袋：“我不明白。”
卡西雖然沒說話，但他的眼中也同樣閃爍着‘我不明白+1’的復讀之光。
“很簡單，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存在破無可破的死局，所以也不存在萬無一失的計劃。”雙葉輕輕撥弄着自己的髮絲，淡淡地解釋道：“基本沒有留下破綻和隱患不代表絕對沒有漏洞可鑽，無限趨近於零也絕對不等於零，一張重要而關鍵底牌並不一定是最後的底牌，計劃確實是近乎完美的，但越接近完美的東西就越容不得半點意外，沒錯，就是意外，哪怕只是一點微不足道意外，都有可能毀掉我這個‘近乎’完美的局！就算是沒有絲毫瑕疵的綢緞，也有可能被一盆不知道從哪兒潑來的濃硫酸給融成渣滓！”
卡西面色陰沉地搖了搖頭：“我想不到巴菲馬紹爾在這種情況下要如何翻盤。”
“你想不到是情理之中，但更恐怖的是我也想不到。”
雙葉把下巴壓在膝蓋上，低聲嘟囔道：“想不到就無法預防或補救，越完美越沒有容錯率，如果讓那傢伙知道了的話，一定會狠狠地嘲笑我吧，比如‘沒有任何後備手段的愚蠢行動’、‘一份被盲目吞沒的垃圾計劃’、‘死宅少女的情緒化渣作’之類的……該死……我爲什麼這麼晚才察覺到啊……”
勒文還是第一次見雙葉如此糾結，下意識的也跟着慌了起來，有些不安地問道：“情況真的有這麼糟糕嗎？”
“不，剛好相反，無論從哪個角度來分析，對於我們來說情勢都一片大好。”
雙葉愁眉苦臉地給出了陽光燦爛的回答，然後沉聲道：“但這是建立在我們沒有給自己留下絲毫迂迴空間的前提下，也就是說，如果出現任何意外的話，咱們幾乎完全沒有什麼像樣的應對之法。”
雖然沒有徹底聽明白雙葉話中的意思，但這並不妨礙卡西和勒文兩人的臉色飛快地變得難看起來。
“當然，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我不是說過了麼，所有意外的可能性都被我壓制到最低了。”
雙葉從椅子上跳下來，彷彿變臉般露出了一個清爽明朗的微笑：“而且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退路，雖然我確實已經沒有後備手段了，但之前也有無意間留下一個引子。”
大起大落到差點兒沒犯心臟病的勒文嚥了下口水，特別僵硬地問道：“啥引子？”
“巴菲馬紹爾那天晚上被扣在赤之庭時的表情。”
雙葉微微眯起了眼睛，譏笑道：“我相信至少在那一刻他是真的無計可施了，而且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睹了他那張混合着憤怒、絕望、懊悔和茫然的醜臉，雖然只有短短几秒鐘的時間，但那飽受打擊副模樣與直接認罪其實也已經沒什麼差別了，我相信皇帝和其他公爵那會兒心裡就已經有點兒辶數了，否則之後也不會那麼配合我，所以……就算出現什麼狀況，他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巴菲馬紹爾怕不是耍了什麼滑頭’，而不是我或者火爪領沒事兒閒的想要污衊一個公爵玩。”
勒文點了點頭，表情依然不太放心：“但這只是想法……”
“能讓別人產生‘恐怕馬紹爾確實有問題’這個主觀印象就已經不錯了。”雙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沉聲道：“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爲什麼已經這個時候了，還沒有人過來找我們……”
同一時間
紫羅蘭帝國，王都薩拉穆恩，赤之庭
“我有叫人進來嗎？”
書房中的巴菲馬紹爾冷冷地擡起頭來，滿眼血絲地瞪着一個端着早餐進來的年輕侍衛，沉聲道：“滾出去！”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完全不復之前那儒雅紳士的模樣了，雖然沒有像雙葉之前想象中的那樣終日酗酒、蓬頭垢面、惶恐不安，但這位紫羅蘭權利金字塔最高層的八大領主之一看上去確實有些狼狽，他的鬍子顯然從那天晚上開始就沒有好好修剪過了，頭髮雖然簡單的打理過但也不再像之前富有光澤，身上那套英挺的貴族長袍更是佈滿了褶皺，顯然前幾夜他基本都是坐在椅子上度過的……
所以，儘管實力不俗的巴菲還不至於這麼簡單地垮掉，但也還是不可避免地瘦了一小圈，氣色也是相當的差……
“有點失望呢~”
那個一秒前還倉皇失措的年輕侍衛忽然笑了起來，然後竟然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巴菲對面的椅子上，一邊把玩着自己胸前那枚銀灰色的馬紹爾家族紋章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至少比我預料中最糟糕的情況要好，如果剛纔我推門進來後看到了一個抱着酒桶的醉鬼……唉，幸虧您的精神還算堅韌。”
【他在說什麼？】
【他是什麼人？】
【他是怎麼進來的？】
【他有什麼目的？！】
巴菲馬紹爾用了大概一秒半的時間完成了思考，然後衝對方露出了一個如浴春風的微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很高興見到你，我的朋友。”
“哦？”
那個侍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問道：“你爲什麼確定我是‘朋友’呢？”
“太簡單了。”馬紹爾大公笑容不減地說道：“如果你是我的敵人，那現在只需要在除了這裡之外的隨便哪個地方期待‘審判’就可以了，不是麼？”
那個侍衛點了點頭，伸出右手與前者輕握了一下：“明智的決斷，尊敬的巴菲馬紹爾公爵，我的名字叫加雯，是您毋庸置疑的朋友。”
“榮幸之至，那麼……”
馬紹爾大公收回了手，直入主題：“您爲我帶來了什麼？您想要什麼？”
“哦？”加雯挑眉一笑，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還以爲您會先問我‘你是什麼人’或真正擁有這張臉的人現在怎麼樣了呢，據我所知，這位年輕人對您無比忠誠。”
馬紹爾大公莞爾一笑：“您剛纔不是已經說了麼，‘毋庸置疑的朋友’這個身份就足夠了，至於您現在這副模樣的擁有者……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讓他消失，以便更好地把這個身份空出來。”
“免了，他就在後院的地窖裡，回頭記得放出來。”加雯擺了擺手，搖頭道：“至於我，你可以叫我加雯小姐或加雯女士，很好，看來你並不驚訝，那就讓我們直入主題吧……”
“洗耳恭聽。”
第三百零一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