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在叢叢樹木圍繞下,一座大約兩層的樓房佇立在這密林深處。
這兩層樓的房屋之頂,有一個探照燈正四處投射着,不斷照耀着四周。
此刻,在二樓,正有兩個人正在一臺高倍望遠鏡前,不時注意着附近。這樣的類似崗哨一般的樓房,在附近多達數十處,形成了一個個包圍網。
這裡,是位於禁山前沿的34號觀察站。而那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是中年男子,另外一人則是一個青年。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是顯得蒼老,而青年則是皮膚黝黑,雙目炯炯有神。
“34號觀察站報告,這裡一切都正常。”中年男子又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後,用對講機說道。
那望遠鏡所注視的方向,有着一座蒼茫的龐大山脈,在夜空下,猶如一頭沉睡的巨獸一般。這座山脈,就是四水島上人人談之色變的“禁山”。
“老姚!”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接着只看到一個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叼着一根香菸的彪形大漢走了上來,手中提着一瓶白酒。
“酒?”剛報告完畢,被稱爲老姚的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這怎麼成!我們不還在工作麼?”
“那麼多天不沾酒,你的嘴裡只怕早就淡出鳥來了吧?”彪形大漢將酒放在桌子上,說:“我這不是來換班嗎?你陪着小孫去樓下吃菜喝酒吧!明天,不是骨夜節嗎?”
一聽“骨夜節”,那叫老姚的中年男子頓時一愣,隨即一拍腦袋,說:“你看我這腦子。老劉,你也真是有心了。唉,這酒不便宜吧?”
在四水島上,白酒一般是由糧食直接釀造的,屬於奢侈品,若非逢年過節,一般人也捨不得買。
“好!小孫,你跟我下來吧。也累了吧?說起來,你也真是不容易,還特別過來加班。”
“沒事。”那皮膚黝黑的青年則是憨厚地笑了笑,“姚師傅你那麼大年紀了,我有點放心不下,所以跟着一起來。那,劉師傅,這裡拜託你了啊。”
“好咧!”那彪形大漢哈哈一笑,便是朝着望遠鏡那走去。
接着,老姚和那孫姓青年便是走了下去。此刻,二人也都是飢腸轆轆了,畢竟那麼長時間一直眼睛盯着望遠鏡,不能有絲毫鬆懈。
禁山的前沿崗哨,其目的是爲了觀察禁山,分析數據,每個月的觀察結果都必須提交島公所。島公所的目的,自然就是擔心禁山上的未知現象會不會脫離其控制對小鎮造成影響。不過幾十年來,這樣擔心的問題並沒有發生。不過,這些觀察站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職能,就是防止有四水島的島民闖入禁山。若非這些觀察站的存在,總會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出於好奇心態闖入禁山。當然,禁山如此廣闊,要沒有一絲漏洞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說發生了當初蘇含青的事件。
“小孫,來這裡也一年多了吧?”老姚爲他倒了點酒,說:“也難爲你了。這距離小鎮那麼遠,來回要走那麼多山路不說,敢接受這個工作的人,本身也不多啊。畢竟……這裡離禁山太近了。年輕人肯來這工作的,實在太少了。我聽人說,有人寧可去看墓場,也不肯來這工作。”
名叫小孫的青年,咧嘴一笑,說道:“姚師傅,但也正因爲如此,這份工作薪酬很高啊,甚至家中只要有人在這工作,地租就可以減半。只要我在這,我家就可以多租一塊田,單單爲了這個,我也要在這繼續工作下去。”
“嗯,你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啊。”
“其實我也是對不起我爸媽。本來如果我能考進紅落學院的話,將來就有可能從事更好的工作了,可惜最後落榜了。本來我爸爸是讓我跟着他一起種田,但我爲了減輕家裡面的負擔,還是決定出來做事。正好這裡需要崗位,我就來報名了。好在這個工作福利還是不錯的。”
說到這,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白酒。在四水島,小孩子在十六歲以後就可以飲酒了。有一些家庭,如果種植白薯之類,甚至會自行釀酒。而且,明日就是骨夜節了……
在四水島上,有不少節日,有祈求五穀豐登的“豐裕節”,也有標誌着一家團圓的“潤月節”,而其中比較重要的一個節日,就是“骨夜節”。“骨夜節”是一個悼念死者的節日,相傳這一天,死者將會復甦迴歸家鄉,家人就會在這一日迎接死者們。不過這一天,幾乎不會有人去掃墓,而是會在家中迎接死者。當然,多年來,“骨夜節”的各種活動都開始多樣化,而不再像過去那般單一。
“對了,姚師傅,你的女兒,也要結婚了吧?”喝了一口白酒,喉嚨口猶如火燒一般的小孫馬上吃了口菜,又說:“恭喜你了。”
“呵呵,那孩子,太任性了點,希望結婚後能好好當一個賢妻良母。”姚師傅一聽到女兒,立即笑開了花。
“你女兒,是叫什麼名字?”
“春雪。姚春雪。說起來也滿榮幸的,爲她做媒的還是許信先生呢,雖然只是和他家管家的兒子成婚,不過我也覺得很不錯了。畢竟,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機會的。”
翌日。
因爲當天是骨夜節,所以學校是放假的。
一羣學生騎着自行車,在山林間穿梭着,其中一人就是許允,而他旁邊則是鐵靈璽,裡裡鳴二人。
“靈璽,”許允忽然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正式結婚?我聽你父親說,本來是定好上個月成婚的,但是被你拖延了一段時間?”
“我……”鐵靈璽歪着頭想了想,說:“看情況吧。雖然結婚很重要,不過畢竟定下婚事還是太快了,我想和未婚妻再相處一段時間。”
而鐵靈璽旁邊的裡裡鳴則是大笑起來:“靈璽,難道你也會不好意思?怕什麼啊,正所謂**一刻值千金啊,結婚對任何男人而言都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喜事嘛!”
裡裡鳴是島上的複姓“裡裡”家的人。這個島上有不少特殊的複姓,例如“天一”,“海樹”,“冕風”等。複姓一般比較少有,所以容易讓人印象深刻。而裡裡鳴也是文化研究社成立初期幫助許允的人之一,這個人性格有些輕佻,不過一旦到了關鍵時刻,也是絕對不掉鏈子的。
“不過啊,讓蘇含青加入,我有點意外呢。”裡裡鳴忽然話題一轉,“許允,你是怎麼考慮的啊?”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們不用多說。”
“好吧……骨夜節,你打算怎麼過?這兩年過骨夜節的方法越來越多樣了啊。”
“我無所謂。大家高興就好。”
幾小時後,幾個人來到了小鎮內。
四水島的小鎮路面極爲開闊,這也是因爲房屋不夠集中的關係。進入小鎮,大家都是馬上下車,沿着一排排的農田漫步着。
走着走着,忽然間,一隻鞋子猛然朝着鐵靈璽的額頭砸去,而許允則是一隻手立即一揮,就抓住了那隻鞋子。而眼前,一個長頭髮女孩子看着鐵靈璽,頓時喊道:“鐵靈璽,你終於捨得給老孃死回來了啊!”
“嗯……”裡裡鳴拍了拍許允的肩膀,說:“這小姑奶奶火爆脾氣不減啊,你自求多福吧。”
許允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將鞋子放在地上,說:“每次都這樣,下次換個新鮮點的方式吧。女孩子的鞋子最好別隨便扔給男人。”
“春……春雪……”鐵靈璽非常尷尬地看着對方,說:“你好。”
然而話剛說完,又是一隻鞋子直接飛來,狠狠砸中他的額頭。繼而那長髮女孩子一個箭步衝上來,揪住他的衣領道:“鐵靈璽,我告訴你,這個月你必須和我完婚,否則的話……我認識你,我的鞋子不認識你!”
裡裡鳴此刻也是傻了眼,心想:我現在理解爲什麼鐵靈璽不想那麼早成婚了……他這未婚妻,我還以爲訂了親,性格會收斂點呢。
這個女孩的全名是姚春雪,是鐵靈璽的未婚妻。坦白說長得還算可以,但是性子實在太潑辣。不過靈璽的父親卻很滿意,因爲是許信親自做媒,安排這門婚事的。
許允也不理會那小兩口打情罵俏,徑直朝着家中而去。
剛到家附近,就看到家中院落的一名絡腮鬍子男人,對方見到徐允立即大喜:“少爺,你回來了!”
他連忙跑出來,激動地說:“夫人已經打電話回來了,她要下午回家。我還以爲少爺你會和夫人一起回來呢。”
“鐵叔,辛苦你了。爸在嗎?”
“先生去島公所了,因爲是骨夜節嘛,肯定會很忙。你先進來吧,一路上應該辛苦了。”
進入顯得富麗堂皇的家中,許允將衣服脫下掛在衣架上,隨即對一旁的管家鐵叔說道:“對了,我是和靈璽一起回來的,他進入小鎮的時候遇到春雪了。”
“哦,這樣啊,不錯,讓他們未婚夫妻多接觸接觸。我琢磨着,最好下個月就能把事給辦了,我也好早點抱上孫子。”
說到這,他看了一眼許允,忽然說:“少爺你……還沒有結婚對象?我還以爲你的結婚對象會是遲小姐呢。”
鐵叔所說的遲小姐是指島公所裁判官遲星瑞的獨生女遲夢杉,她是紅落學院第一校花,容貌和家世都是一絕,因此追求者衆多,不過她本人卻遲遲沒有結婚對象,有不少人猜測她可能會和許允配成一對。
“我打算自己去尋找結婚對象,而且我目前不着急結婚。”許允內心多少嘆了口氣,一到了結婚年齡,周圍的人幾乎都催促着他成婚。不過他暫時真的沒有那樣的想法。
就在這時候,忽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許允立即將牆壁上的壁掛式電話機聽筒取下,說:“許公館,哪位?”
“是我!”
“裡裡鳴?那麼快就到家了?”
“許允,我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我們不如……晚上來玩‘鬼牌’遊戲怎麼樣?這也算是很古老的慶祝骨夜節的活動了。”
“‘鬼牌’?就是那個傳說中,會和真正的鬼相遇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