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02 廣告
走出自家大門時，洋子牢記神山奏真的叮囑,微笑,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緊緊跟在他身邊。神山右手環着她的肩膀,左手推開一涌而上的記者,直到他走到自己的車旁還被推搡的記者擠得開不了門,情緒直降後才用凜冽的眼神掃視在場的人。
洋子見氣勢洶洶的記者被神山奏真一個眼神嚇得連連後退，無奈地搖頭上車,憂喜參半。
神山將車門甩上,動作不大,卻滿是怒意。可他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沉默地走到駕駛室的位置，開車門，坐進去，關上，一氣呵成的動作裡流溢着深藏之下的怒氣。他拉上安全帶，試探性地按了兩聲喇叭，也不等周圍人散開便輕踩油門。
洋子嚇了一跳，生怕他撞倒哪個無辜的人。哪知神山奏真猛地踩下剎車，車子吱的一聲急剎下來，八卦記者極其隨從都嚇得紛紛散開，生怕他真滿腔怒火撞上哪個看不順眼的人。
“唉……”
黑色轎車平緩地駛出住宅區範圍，洋子才鬆了口氣。她透過後視鏡，悄無聲息地認真打量起神山奏真。
鼻樑很高，下巴也很尖，眼窩比一般人深，日本人的臉龐裡混雜着混血兒的特徵。若不是黑髮黑眼太過大衆，神山奏真肯定是個回頭率超高的冷酷男人……不，就算是黑髮黑眼，回頭率也可以跟許多明星一比高低。
這樣的人怎麼不去做明星呢？
“我簡單說明一下。”
“誒……是。”洋子的心跳漏了半拍，她差點以爲自己不小心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可看神山奏真面色未改，雖是疑惑但也沒多想。
“這次的照片確實讓我們措手不及，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如果照片主角之一不是不破尚，那組照片不會得到過多關注，不需多時便能從人們腦中沖刷乾淨。
那自己還真是沾了不破尚的光，狠狠宣傳了一番呢。洋子止不住自嘲。
“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雜誌社是怎麼拍到照片我沒去考究，緊急措施倒是想了些。”神山奏真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這幾天不能回家，去酒店或者找值得相信的朋友借地方住，如果沒地方可以先到我這裡，我出去和朋友住幾天。關於你家我也不好評價，最好的方法就是趁早搬走。”
雖然嘴上說不評價，可神山奏真似乎很看不過一個藝人這麼任性。
“你好歹是個演員，就算不喜歡公司提供的宿舍也不能找那種居民區，人多眼雜，一出事就能讓人找着，還容易被翻出老底來。”
“對不起。”洋子老老實實地道歉，沒打算解釋自己住家裡的原因，再說她也找好房子搬出去了。“至於住的地方倒不用再麻煩神山さん，前些日子我剛買了套公寓……”
“保全系統如何？”
“……”她是感性的女人，只是因爲喜歡公寓夜景和合理的價格便購入，哪有考慮那麼多。
“位置呢。”
“XX區，名字應該是……紫千公寓吧。”
“紫千？”神山奏真回憶了會，“那挺安全，不怕有狗仔跑進去。剛好我有個朋友住那，要是出事聯絡不到我就去找他，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明白。”她還想說那公寓什麼都沒有呢。
“很好。”他似乎對洋子的乖巧很滿意，“然後是關於你和不破尚關係。我想得到真實答案而不是怯懦的隱瞞，如果連身爲經紀人的我都不知道實情……”
“只是普通朋友罷了。”洋子不想從他人口中聽到自己和不破尚的緋聞，那樣的曖昧並非真實，從神山奏真嘴裡說出來卻好像真有其事。“非要細說，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碰巧擔任同一部電視劇的男女主角罷了。那些照片也不過是晨間偶遇，不破くん估計就住在附近，他可能也沒想到這麼早出門會有狗仔追。”
就連她也沒想到，一大清早，老爺爺老奶奶纔會去鍛鍊的公園裡會遇到狗仔。
運氣要差到什麼程度纔會被拍到？或許可以聯想拍照的人一直跟着不破尚吧。
“好。”神山奏真瞥見紅燈，忙鬆開油門，剛脫口的話也戛然而止，“既然只是朋友，就沒必要急着澄清這些照片了。”
“讓大衆淡忘？”
“那可是不破尚的緋聞，不鬧個三個月都對不起他的名聲。”不破尚的人氣雖不比敦賀蓮，可好歹是流行樂的引領者之一，令赤時公司蒸蒸日上的藝人，其Fans多是二十來歲以下的少女，尚在極其衝動和不成熟的年齡階段，若是鬧起來，肯定沒法迅快速平息。“我是你要用這個緋聞，拿到不破尚主角的香水廣告。”
“誒？”
“聽說過吧，這幾年熱賣的香水DayDream。算是DayDream公司的招牌，新產品已經研製出來，準備着手宣傳。調香師的千金很迷不破尚，一定要他來做廣告，導演拗不過，只爭取到女主角的決定權。”神山奏真透過後視鏡，清清楚楚地看見她顫動的雙肩，蒼白的雙脣。他淺淺一笑，轉瞬即逝。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正中紅心。
“那個廣告……不能放棄嗎？”
洋子明白神山奏真是想借勢把自己望上捧，可那個香水公司讓她陷入無盡夢魘之中。
“這個廣告的導演是黑崎潮，他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人物，就算是再普通的劇本到他手裡都會成爲經典廣告。你曾在他低迷時期同他合作過一次，也該明白他的能力。”神山不打算讓她有拒接的理由。“這個廣告的女主角還未正式確定，而他正在你，天宮千織和七倉美森之間糾結。”
“可……”
“我和黑崎潮是故友，有幸翻了翻劇本。”他孜孜不倦地打斷她。說到劇本時順帶在心裡鄙視了一番那個極度狗血的劇情。“七倉美森太可愛，天宮千織則是邪魅的美，他們兩個都不合適這個角色，而你可塑性最強，也最有空靈感，很適合他們這次的香水。再把黑崎潮的個人興趣考慮進來，你的可能性最大。”
說到這時，神山奏真話鋒一轉，“這廣告內容裡既沒有火，也不會讓你露出小腿上的傷疤。”
洋子幾乎要窒息，她用眼神懇求他不要繼續，可是神山視若無睹。
他不止要揭她傷疤，還要把結締的地方全部揭乾淨，再狠狠塗上一堆藥，讓她感到刺痛，身心俱疲。
在他神山奏真眼裡，沒有挖出倒刺的傷口，就算表面結締，內部也只會不停腐爛，直至死去。而在死亡之前，都要將那種痛苦放在嘴裡不停咀嚼。
“你和DayDream公司董事千金發生了什麼我不便多說，只是因爲這些往事而影響自己的工作……你把演員當什麼了？”
神山奏真人脈極廣，魚生洋子選擇沉默的回憶他只需要打幾個電話，噓寒問暖，聊聊近況，再切入主題便能得到解答。
而在在知道她避開夏劇的原因時，他就對魚生洋子這個小姑娘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一個怯步於過去，不敢挑戰未來的人，究竟是怎麼成爲演員的？
“……”
她試圖隱藏的所有都被一個剛見面的人挖出來，她本以爲渾身武裝的身體此刻卻是赤·裸的展示在他眼前，像是被割掉毛皮的貂，肌肉和血管猙獰地裸·露着。
“你又知道什麼？”
洋子那副自憐自艾的摸樣似乎徹底惹怒了神山。
“我只知道你和朋友參加LME羣衆演員海選節目時，你被導演相中而你那優秀的朋友卻被拒之門外；我知道當年你第一次拍戲時片場發生意外，你被人鎖在道具室裡時發生了火災險些出事，最後是小腿燒傷留下疤痕；
我還知道至此之後DayDream公司對你全面封殺——只要是他們贊助的企劃你全部吃了閉門羹。而你很有‘自知之明’的避開幾乎所有夏劇，因爲DayDream公司的宣傳幾乎集中在夏季。
我還能不負責的猜測你那朋友便是DayDream公司董事千金宮阪莉華。
我隨便一想就能知道她自視甚高，她覺得你打敗她是見極其可笑的事情，她不相信自己的失敗，於是她開始阻擾你的未來。
而你只知委曲求全不知反抗甚至從未嘗試去爭取！”
神山奏真滿腔怒火，他不知自己爲什麼會如此惱火。他或許是在爲這個逆來順受的小女孩抱不平，但更多怒意來自過去那個自己，他在摒棄自我。
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教訓她？
可他不能心軟，他畢竟是經紀人，他需要把藝人推倒最高點。
“你憑什麼……”
“我憑什麼？憑我是你的經紀人足矣。”神山奏真意識到方纔的自己有些衝動，他深吸一口氣，好好冷靜了幾秒，開始另一番勸說，“你難道要一輩子被打壓？難道只因爲劇本上有DayDream的標誌就放棄？”
“我欠她的！是我搶了她的角色……”
“你還要自以爲是到什麼程度？那個角色……”
“我……！”
洋子全然忘了自己這時是坐在車裡，她血氣上涌，也不顧周遭，一股腦地站起來想要反駁神山奏真的話。腦袋卻狠狠撞上車頂，驚呼一聲後重重地坐了回去，疼得眼淚都溢了出來。
神山奏真哪想得到這個一直不反抗的小姑娘會比自己還衝動，生怕她撞壞腦袋忙回頭去探探，看見她欲哭無淚的表情竟忍不住笑出來。
這一笑，把他回日本以來驅之不去的陰霾全都掃到垃圾堆去了。
“真是受不了你。”神山滿是笑意，一時也沒法變回幾秒之前的冷麪經紀人。
“對不起……”洋子這一撞也把自己撞傻了，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
氣氛似乎有所緩和，神山深覺不該和她拗氣，深思熟慮一番後繼續開口道。
“那個角色你難道沒有認真解讀嗎？若是有那你就該明白，你朋友，抱歉，你曾經的朋友宮阪莉華從外型上就不合格。那部電影我不是沒看過，你那時演技不佳，卻算是最適合那個角色的人，至少從外形和怯弱的氣場上是這樣。”
說完後神山奏真纔想到，說不定這個孩子早就明白錯不在自己，只是一味感到內疚。
“總之，這個廣告一定要拿下來。黑崎潮生性不好權勢，加上你和不破尚的照片大肆宣傳，就算DayDream公司的大千金再怎麼不喜歡你，也不能憑自己一句話把你排除在演員表之外。”
緋聞主角同演廣告，其宣傳效果不可想象，何況主角之一是那個不破尚呢。
DayDream好歹是個大公司，孰重孰輕，不言而喻。神山奏真相信他們不會真傻到去聽一個小女孩耍脾氣。
紅燈跳轉成翠綠色，神山奏真踩下油門，平緩行駛。
“另外就是幸一曾給你看過的幾個劇本，春檔的劇本太無趣了，你不需要接。”他仍是命令口吻，至於洋子跟社幸一的決策是什麼，那可與他無關。“那本夏檔，雖然還不夠完整，可想法很棒，估計陣容也不會太單薄……”
洋子早已放棄同他爭論，就算她此刻拒絕，神山奏真肯定也會用一堆不可撼動的理由讓她無話可說。
“這個電視劇你肯定能拿到，畢竟花形明裡是最大的贊助商……”
看來神山奏真也知道花形明裡對洋子的敬慕。
“我只拿到前三集的劇本，看看吧，你會有興趣的。”神山單手轉動方向盤，另一隻手在副駕駛座上翻找出一本不厚的本子，往後遞給洋子。
洋子不太理解他無跡可尋的自信，疑惑地接了過來。
黑色的本子上印着些許紅色血跡，正中間鋪着幾個普通的字體
——赤紅夏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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