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纔說什麼條件?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徐衛面無表情,語氣中也不帶絲毫情緒,平靜得像一潭子死水。堂上所有人,同時起身,不安的盯着徐衛等,這禍害想幹什麼?這個時候可千萬別頭腦發熱,耍威風,逞英雄,會壞了大事的!這可事關全莊老小的性命!
保正見勢頭不對,扭頭瞧向太公,還沒開口,已被太公手勢阻止。知子莫若父,他雖投身行伍多年,與兒女們聚少離多,可徐衛的性子他太清楚了。但這次大病一場後,自己這個小兒子,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比方說今晚,若在從前,他早就叫囂着殺過河去,主動迎敵,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之類。可現如今,他非但沒有衝動,更聽從張慶的吩咐辦事,太讓人意外了。
“小子,我警告你,爺爺此來,是爲救你全莊上下的性命!你如果再不知輕重……”那人盯着徐衛,臉上殺機陡現!
徐衛眼睛一翻:“怎樣?”
“我就讓你徐家莊……”那人擡起右手,指着徐衛的鼻子,一字一頓地說道。
“莊”字剛出口,徐衛突然自下而上揮出一刀!衆人只見刀光一閃,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還來不及細看,一聲淒厲的哀號響徹徐府內外!驚得所有人神色大變!
“手!”鄉兵勇頭一聲驚呼,竟駭得連腔調都變成娘們了!大夥定眼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那地上掉的,正是賊人的右手!再擡頭看去,那賊的右手,自肘部起被齊齊斬斷!鮮紅的血!粉色的肉!慘白的骨!清晰可見!
楊彥張慶兩個也呆了,徐九的確是好勇鬥狠,可從沒見過他如此狠法!那地上掉的,真是一條活人的手臂!
眼見同伴被傷,倒地哀號,另一個愣在當場,竟不知如何應對。待清醒過來,氣急敗壞,不由分說,伸手就去拔刀!徐衛反應極快,一腳踹過去,那廝身子直往後飛,重重摔在地上。楊馬二人反應過來,楊彥一個飛撲,將那賊壓倒在地上,馬泰一急,也如法炮製!他是什麼體格?這一壓,苦了那賊不說,楊彥也被壓得喘不過氣,差點沒把晚飯給吐出來!
徐衛神色陰沉得嚇人,提着帶血的朴刀,幾個大步奔上前去,一腳踩住那賊的左手,又是一刀!
這事發生得太突然,太迅速,以致堂上所有人至今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徐太公也不例外!看着地上的兩支斷臂,聽着二賊的淒厲哀號,堂人衆人噤若寒蟬。徐太公本是帶病之軀,此時也支撐不住,緩緩坐回椅上。
“徐老狗!等我家哥哥大軍一到,殺盡徐家莊的男人,奸光徐家莊的婦人!讓你們斷子絕孫!”被壓在地上那賊,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掙扎着。這句話,聽得徐家莊的頭頭們膽戰心驚,完了,一切都完了,這該死遭瘟的徐九啊,你闖下大禍了!
徐衛一聲冷笑,上前拉開楊馬兩兄弟,一把抓住那賊的頭髮,像拉死狗一樣向外拖去!扔下一句話:“另一個也拖出來!”
“老九,不要胡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徐太公在背後急急叫道。
“我有數!”徐衛丟下這三個字,便拖着那賊徑直向府外而去,外面的漢子們早嚇得傻了,見那一路的血跡,紛紛避讓。
“大軍一到,徐家莊一個不留!我操你奶奶!小畜生,你敢動我一下,讓你滿門死絕!”那賊拼命掙扎,罵不絕口。
徐衛將他拖到門外青石路上一扔,令他跪下,那賊不從,百般辱罵。立即被兩名鄉兵強行按跪下去。楊彥馬泰也提着另一個隨後趕到,卻自覺的跪倒在地。
“你殺了我們,寨主一定會血洗徐家莊爲我二人復仇,你實在沒有必要這樣做。”被楊彥馬泰扔出來的賊人用衣襬捂着創口,強忍劇痛說道。他原本以爲,這鄉下地方,本該都是些老實巴交的農戶,沒料到卻有如此狠毒的角色。早知如此,真不該自告奮勇,現在後悔也晚了。同伴還在狂罵,卻被那個大胖子脫下一隻鞋死命塞進嘴裡,今天,看來是完了。
徐衛半晌無言,四周鄉兵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惟恐驚擾了他。現場,只能聽見火把燃燒所發出的聲音。
“我問你一句話,你如果照實說,我放你一條生路。”火光映照出徐衛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一雙鷹眼,炯炯有神。
那賊如獲大赦,連連點頭,臉上滿是乞求的神情:“好漢請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幾天以前,有人攻破了武城縣,是你們乾的吧?”徐衛朗聲問道。
那賊臉上閃過一抹驚色,暫時沒有回答。他問這個幹嘛?難道有親戚朋友在武城?如果是這樣,那自己說出來,豈不是自尋死路?
楊彥見狀,將手中柴刀往他脖子上一壓,厲聲喝道:“敢有半句假話,老子剁了你!”
“不敢不敢!衆位好漢!武城縣的事,的確是我們乾的。可小人當時隨侍在寨主左右,絕沒有殺過一個人!小人若是有半句假話,管叫天打雷劈,全家死光!”那賊無比真誠的說道,怕徐衛不信,還發下毒誓。
恰在此時,一聲炸雷當空響起!
“我真的沒有哇,我冤吶,老天爺……”那賊一下子癱軟在地上,絕望地哭喊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立馬來了精神,直起身子,一隻獨臂指着身旁的同伴:“他!他幹過!劫了武城縣後,我們回千牛山整頓時,我還聽他吹噓,說是將一個武藝超羣的後生開膛破肚,腸子灑了一地,還將那後生的人頭扔到了水井裡!”
人羣中一陣躁動,方纔那老婦在堂上的血淚控訴好些人都聽到了,有幾個鄉兵當即挺刀就想宰了被馬泰臭鞋堵住嘴的傢伙。但懾于徐九,沒敢真動手,不過做做樣子罷了。
徐衛一扭頭,兩道凌厲的目光盯得那賊心裡一震!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徐九當即對楊彥說道:“去叫我姨母那丫頭來瞧瞧。”後者應了一聲,飛快的奔入府內,不多時,領着那丫頭匆匆而來。人還沒到,那丫頭突然着了魔一般撲到那賊身邊,又是咬,又是撞,悲憤之情,讓人動容。沒想到,那賊冷不防一頭猛撞,直將個俏生生,柔弱弱的姑娘,撞得昏死過去!
人羣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怒吼!幾名靠得近的鄉兵,上前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徐衛一咬牙,大步上前,推開鄉兵,扯出那賊口中的鞋,大聲道:“看清了!老子叫徐衛,記得變成厲鬼來找我!”
“慢着!我有話說,我嫡親大哥是千牛山二大王……”那賊眼中終於出現懼色,嘴裡卻仍不服軟。他知道,今天碰上硬茬了,還是個油鹽不進的愣頭青!
可他話沒講完,徐衛提着刀,聲傳四方:“都看仔細了!殺人,就是這樣的!”話音落地,手中朴刀如匹練般一揮而下!噴薄而出的血雨,讓一衆平日裡使慣刀槍的漢子們陡然失色!那顆頭顱落地,一路滾了出去,無頭的身軀立時撲倒在地,仍在不住的抽搐……
現場,落針可聞,所有人似乎連呼吸都忘了,怔怔的看着徐衛。保正站在門檻外,雙眼圓瞪,嘴張得老大,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鄉兵勇頭表情同上;徐太公神色複雜,雖然自己這個小子一貫膽大,但無非就是些打架鬥毆,在他這種拼死一生的老兵看來,簡直是小屁孩玩尿泥巴的把戲。沒想到,這小東西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
楊彥卻是個例外,馬泰嚇得直哆嗦,可他臉上,卻是一片遮掩不住的興奮之情!握緊手中柴刀,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幾度想要開口,可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
再看徐衛,提着還在滴血的大刀,神色冷峻,整個人就像一塊亙古未化的寒冰,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徐家莊的確是尚武之鄉,但你再怎麼尚武,這些人終究是挖土擡糞的善良百姓。就連久經訓練的士兵,第一次上戰場都還有尿褲子的,何況是這些平民?要是就這麼拉去跟賊寇開戰,保證一觸即潰,讓人屠殺殆盡,別忘了,這夥賊可不是從樹林裡跳出來吼一嗓子“此山是我開”的李鬼,而是一羣殘忍冷血的畜生。先讓鄉兵們見見血,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纔不至於亂了陣腳。
話雖這麼說,真到了那時候,有多少人能頂得住,只有天知道。
“好,好漢,小人實在是迫於無奈,求您,求您高擡貴手,別髒了您的寶,寶刀……”另一個賊人駭得面無人色,嘴脣不住的顫抖,竟已帶着哭腔。
徐衛看也沒看他一眼:“我說過,只要你實話實說,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我字,他說得特別重。
楊彥一聽,再也忍不住:“九哥,我還沒殺過人呢!”那賊正待磕頭謝徐衛不殺之恩,猛然間聽到這話,只覺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第二更,求票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