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一時寂靜了下來,嶽少安沒有追問,但是,那表情很明顯是在詢問。
孫成廣看出了嶽少安的疑問,微微一笑,恭聲言道:“帝師如此睿智,自然能想的出來。”
“孫將軍直說便好,即便猜的出來,我也不想猜。”嶽少安說着,伸了一個懶腰,道:“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其實,我很懶……”
“帝師大人,說起來,這也沒有什麼特別,一代忠將之後,淪爲草寇爲了不辱沒祖上,改名易姓。”孫成廣本來想說名將的,但是,當着嶽少安的面,“名”這一字還是改爲了忠。
當然,嶽少安對於這些虛名並不介意,讓孫成廣介紹這些,其實也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但,重要的是,他現在不能表現出急切來,對方還沒提出條件,若是自己表現過於急切,無疑會在接下來的談判中被動起來……
嶽少安手指敲擊着椅子扶手沉默了一會兒,當孫成廣有些沉不住氣的時候,他才緩緩地道:“我想,孫將軍此來不是送降書的吧?”
“帝師是個明白人,怎麼說起糊塗話來了?”孫成廣輕聲一笑道:“我們本就不與大宋爲敵,何來投降一說。”
嶽少安雙眉一挑:“孫將軍若是昨日這般說的話,我便信了,可是,你們殺了我近千的兄弟,今日卻說不爲敵,莫不是孫將軍是專程來給我講笑話的?”
“帝師息怒!”孫成廣躬身施禮:“在下並非有心要惹怒帝師,只是,先前實在是一個誤會……帝師您要理解我們的難處,您想,深夜中,突然有人身帶兵刃攻上山來,我們總不能伸出脖子等人砍吧!”
嶽少安冷笑了兩聲,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雙目上下打量着孫成廣,似乎要將他整個人從裡至外看透一般。
這這樣的目光下,孫成廣最終低下了頭,不過,他的神情卻沒有一絲的慌亂。
嶽少安知道這個人只是來試探自己的態度的,他本身並不能給出什麼有結論的答案,便不打算再和他磨時間,擺了擺手,道:“孫將軍,這些事並非你一兩句話就能低效掉的,你應該明白,逞口舌之利沒有絲毫的用處,你現在可以走了,告訴楊凡,若是要重回朝廷就把他的誠意帶出來,以後這樣的小把戲就不要玩了……”
孫成廣詫異地看了嶽少安一眼,隨即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道:“好,在下明白了,一定將帝師的話一字不差的帶回去。”
“嗯!”嶽少安點了點頭,提高聲音朝外面喊道:“來人!”
“屬下在!”侍衛隊長一直守候在帳外,一聽到聲音,立刻閃身而入,警惕地看着孫成廣。
嶽少安輕聲言道:“把孫將軍安全的送出去,不得爲難。”
侍衛隊長頗感意外,扭頭看了看嶽少安,不過,並沒有出聲詢問,而是躬身領命後,單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對着孫成廣,道:“孫將軍,請吧!”
雖然侍衛隊長的語氣並不是很友善,不過孫成廣絲毫也不介意,微笑對之,邁步而去……
待到孫成廣離去後,嶽少安看着空蕩蕩的營帳,忽然問道:“這個人,你怎麼看?”
隨着他的話音剛落,月夜的身影閃現在了他的身後,半跪着行了一禮後,才道:“沉着,機智,是個人才。”
嶽少安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認爲的,如此看來,那楊凡必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雖然沒有見着人,嶽少安已經隱隱地想將這幫不是山賊的山賊招降過來了。
眼下的形式,不論是自己這邊的人手,還是迫在眉睫的金兵,都不允許他在攻山這件事上太過拖延,而且,那楊凡若真是個人物,他很樂意收爲己用……
但是,在這之前,嶽少安還得防着對方一些,既然自己能準確的掌握住金兵行動的路線和時間,對方也有可能掌握,若是,對方是故意拖延時間,好使得金兵南下而來,另自己不得不放棄他們而撤軍的話,那便不好辦了。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決定要做兩手的準備,若是在今日天黑之前不能和楊凡談攏的話,那麼,只有強攻了。
“月夜!”
“屬下在!”
“你去跟着那個孫成廣,監視對方的動靜,你上山的話,要盡力摸清楚他們的佈防位置和兵力,給我帶回來……”
“是!”說着,月夜就要出發,嶽少安卻擡手將他攔了下來:“等等!”
月夜停下:“帝師,還有何吩咐?”
“若是情況允許的話,幫我給楊凡送一句話,告訴他,他的時間,只有三個時辰。”
“是!”月夜說罷,便消失在了帳中。
嶽少安右手握拳,用中指輕輕敲擊了一下發疼的腦門,忍不住罵了句:“他孃的,以少戰多的事,以後老子再也不幹了……”
他的抱怨自然是有道理的,若不是兵力不如金兵,他也不用搶着佔這個山頭了,若不用佔山頭的話,也就不用對付這幫難纏的山賊了……
正當嶽少安抱怨的時候,終於有好消息傳了過來。
章初三醒了。
得到消息後,嶽少安立刻起身離帳,朝章初三的住處而來,自從汴京城一戰之後,嶽少安對這個大老粗越來越是喜愛,爲人憨傻,作戰勇猛,雖然有時候讓人哭笑不得,不過,總得來說,這人還是頗爲可愛的。最重要的是,這種人,一旦認定了主子便會忠心耿耿,不會懷着什麼花花腸子。這也是很重要的一點。
嶽少安來到帳外,便聽到章初三的大嗓門了。
“大哥啊,你的屁股怎麼樣了?”
“滾開……”
“誰打的你啊,我給你報仇!”
“哎喲!他孃的,章初三,你小子再敢碰我,我就殺了你……”
嶽少安一愣,章初三的聲音怎麼會從張橫的帳中傳出來?看來這小子還真是一會兒也閒不住啊,剛睡醒就跑到張橫那邊去了,好在,兩人的營帳隔着不遠,不然的話,這便白跑一趟了……
嶽少安行到帳前,衛兵正要通報,忽然聽到裡面的說話聲頗爲有趣,他急忙擡手阻止了衛兵,側耳傾聽起來。
章初三的聲音:“好好好……老子不碰你,你以爲我想碰啊,你的屁股又不是誰家閨女的屁股……”
“章初三,你再說一次!”
“好好好,我不說了,那你告訴我,是誰打的你?”
“沒你的事,不要煩我!”
“到底是誰?”
“我……”嶽少安邁步走了進來……
“敢打大哥的屁股,看老子不打爛你的屁股……”章初三攏拳正要打來,忽然發現是嶽少安,急忙收回了拳頭:“啊……帝、帝師?您一定是開玩笑的,怎麼會是您呢,嘿嘿……”
“得確是我,你要不要打回來啊?”嶽少安似笑非笑的看着章初三。
“呃,這個……”章初三的眼珠子轉了轉,面子一正,馬上變換成了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道:“若是帝師打的,那一定是大哥做錯事了,嗯嗯,一定是這樣的……帝師打的好……”說着,他兩隻大手居然鼓起掌來。
嶽少安忍不住莞爾,張橫卻是怒目而視,那表情,像恨不得吃了章初三似的。
章初三先是裝作看不到,然後趁着嶽少安不注意,幾步小跑到了張橫身邊,俯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聲,道:“大哥,帝師打的,老子也沒有辦法啊,以後別人打了你,老子一定將他的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張橫咬牙切齒,道:“你再給老子稱老子,老子就先把你的腦袋擰下來,踢回你老子的褲襠裡去……”
章初三被饒的有點暈,沒聽明白張橫說的這一堆老子具體是什麼意思,不過,看着張橫的表情,他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剛想說幾句什麼,嶽少安卻開口了。
“章初三,腦袋還疼麼?”
嶽少安這麼一問,章初三才想起了自己的腦袋上似乎捱了一板磚,他伸手摸了摸腦門,卻發現早已經被包紮好了,便嘿嘿一笑,道:“帝師果然厲害,老子……不……我自己都沒感覺出來,您就發現了,佩服,佩服……”
嶽少安眉頭一皺,這章初三好的不學,居然學起別人拍馬屁來了,不過,他這生硬的大腦,想出來的話着實不受用,這馬屁拍的,就和手裡提着一塊板磚攏上來一般,讓人聽着這個變扭啊。
不過,嶽少安現在找他,主要是因爲他是這一代的山賊出身,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青山這裡山賊的情況,因而,並沒有太過在意,擺手言道:“好了,別說這些沒有的。章初三,我問你件事,你要老實回答。”
“嗯嗯!”章初三不住的點頭。
“你知道楊凡這個人麼?”嶽少安輕聲問道,不過,他的心裡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楊凡?”章初三摸了摸纏着布條的禿頭,想了想,霍然擡頭道:“好像認識……對了,那小子偷過我的褲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