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向山村是大理與吐蕃接壤處的一塊淨地,這裡因爲比較貧瘠,又人煙稀少,故而,即便是混亂不堪的吐蕃諸部,也並沒有朝着這裡伸手。
當然,那些吐蕃中的土匪們可不管你窮不窮,只要有得搶,他們便不吝嗇手中的刀,殺人放火對於這些人來說,不單是正常上班,也是休閒娛樂。而這裡之所以如此平靜,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裡的民風很是彪悍,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這麼的刁民們可不白給,一個個從小不單學習如何耕作放牧,也學習如何打架。
前些年那些土匪們倒是來過一次,而這裡這些貌似忠厚的村民陡然間就化作了凶神惡煞,而且婦孺皆兵,很有一副大刀朝鬼子們頭上砍去的架勢。土匪們打了半日,終於將村民們趕到了村外處的向山上,卻發現村裡什麼都沒的搶,搶來了幾頭牛,還不夠自己死去的戰馬多。
從此,向山村的名聲在外,便沒有人再來此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不管是工作,還是娛樂,總要找一個有油水的地方,像這種不單沒油水,還很可能將命搭進來的地方,是沒有人願意來的。
而今日,卻有所不同,深夜裡,在向山村的村口盡頭處,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肩上扛着一個半片裙襬隨風狂舞的女子,漸漸地出現在了此處。
多年的平靜雖然讓向山村不像以往那般生人勿近,但有些東西已經融入到了他們的身體裡,成爲了村裡特有的風俗習慣。
村東頭的廁所旁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很熟練地跳躍起來,一屁股坐在了廁所的牆上,手中提着一根木棍不住地敲打着身前的地面,虛土濺起,他卻很是享受。
向山村這種守夜的習俗早已經被他習慣,每當這個時候,無聊中敲打虛土便好似是最有意思的事了。正在少年敲打的興奮之際,忽然,身旁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小兄弟,這裡是什麼地方?”
“啊——”少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猛地嚇了一跳,身體不自覺地朝後閃過,重心一個不穩,幾乎掉進了廁所裡,還好有一隻手拉住了他。
穩住了身體,少年這才擡起頭來,望向了與自己說話之人。只見眼前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男子,肩上扛着一個人,看那身形像是一個女子,但是因爲臉朝下趴着,卻是看不清楚面容。
“你、你是什麼人?”少年驚疑不定地問道。
嶽少安低頭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沒有什麼特意之處,不知這少年爲何如此驚慌,悄悄擡眼望去,只見那少年的目光緊盯着自己,不時瞅向肩上扛着的人,便明白了過來。深夜之中,一個身披鎧甲之人,肩上扛着一個窈窕女子,又突然出現,恐怕誰都會生出警惕之心,想通了這些,他趕忙笑着說道:“怪我,怪我!”
說着,嶽少安後退了兩步,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我本是一商人,想趁着征戰別的商人不敢行商而賺些錢財,可不曾想,時運不濟,在前幾日剛好碰到兩軍交戰,兵荒馬亂的,無處可逃,我只好帶着娘子跳崖逃走,卻不想我的娘子身子虛弱,一跳下去就昏迷不醒,任憑我怎般呼喊也無濟於事。帶着她一路走來,路過貴地,只想尋得一碗飯食,好救得我的娘子……”
聽着嶽少安富有色彩的演講,少年似乎並不相信,仔細地打量着嶽少安,突然出聲,道:“你既是一商人,身上怎地會穿鎧甲?”
這個問題自然是難不倒嶽少安的,以他多年說瞎話不臉紅的絕厚功底,話一入耳,便立刻面不紅,氣不喘地回道:“小兄弟,你年紀還輕,有些人情世故不太懂,這世間的險惡那可是處處都有,出外行商也是要保命的不是,這一身鎧甲穿在身上,一來有些防護作用,二來也可讓那些土匪強盜有所顧忌。但是,也該我倒黴,碰上了兩軍交戰,便也無什麼用處了……”
嶽少安說罷,靜靜地看着少年等着他的反應,少年想了想,又看了看他,似乎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再望望他肩上的女子,便點頭道:“你們跟我來吧!”
隨後,少年前行,嶽少安跟在他的身後,朝着村裡行去,一路上,嶽少安左右觀望,發現這個村子的構造很是不簡單,房屋圍牆雖均是泥土堆砌,但排列上頗有章法,每行出不遠的距離便可看到一座高臺,站在上面,即可遠眺也可使用弓箭,倘若有人圍攻還能由上而下拋石阻敵。
這還不算,最關鍵的是,這些高臺的方位很是講究,看是稀疏的搭建,若是仔細研究的話,便可發現,倘若有人來攻,只要身在這個村子裡,無論是在哪處地方,均會有一個高臺可以攻擊的到,簡直是避無可避。
如此精妙的安排,這向山村簡直就是一個陣法。嶽少安越是向裡面行走,心中便越是吃驚,他雖然在陣法上研究不多,但是這麼多年的帶兵經驗,使得他見識還是有的。
一路之上,那少年也不說話,一邊走,還一邊用木棍敲擊着地面的塵土,彷如要將之前因爲嶽少安而破壞的興致補回來一般。
就在嶽少安沉浸在吃驚之時,陡然間,四面八方一下子涌出了十幾名手拿棍棒刀槍、磚頭石塊的漢子,將嶽少安整個地圍在了中間。而那少年想要上前說話,卻見一個粗壯的男子隨意地擺了擺手,那少年便不敢多言,回頭看了看嶽少安,低着頭走出了圈外。
嶽少安眼見這些人來者不善,心中一緊,手掌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
“你是什麼人?”
緊張的氣氛,因那粗壯漢子的聲音略微鬆懈了一些。嶽少安左右望了望,放在腰間的手緩緩地鬆了下來,他倒不是怕眼前的這十幾人,主要是對那一個個高臺心生顧忌。
若是真的打起來,嶽少安絲毫沒有把握能在高臺之上亂箭齊發的情況下衝出去。
深吸了一口氣,嶽少安露出一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左手搭在右手之上,抱拳道:“在下只是一名落難商人,因賤內受了些驚嚇,至今昏迷不醒,這才誤入貴地,望兄臺勿怪……”
那粗壯漢子聽着嶽少安解釋,面無表情,突然,他猛地低喝一聲:“抓起來——”
瞬間,十幾名漢子便朝着嶽少安圍了過來,尤其是那使板磚的仁兄,隔着老遠便將板磚舞得虎虎生風,讓人不禁擔心他會不會一時失手,誤傷人命……
眼下這般形式,便是不能打也得打了,嶽少安咬了咬牙,再次將手探向了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