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此地的周圍,一條官道雖然筆直,可路旁百步之內卻是二十來丈高的荒山,路邊有草叢,遠些有亂生的雜木、棘叢順着山坡蔓延,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對方的影蹤,甚至剛剛那一箭都沒人瞧見是從什麼方向射出的。
也就在所有人的腎上腺素都在飆升的時候,突然就聽左邊傳來一道嘯音,卻是一枚響箭被射了過來,跟着就聽“哞”的一聲哀嚎,回頭一看,卻是一頭拉車的黃牛被響箭直接射中了眼睛,便跪倒在地斷了氣。
“在左邊,放箭!”蔡泓此時已近神智慌亂的狀態,胡亂一指便要侍衛們放箭,自然是一通亂射。也就在放完了箭的衆人又手忙腳亂的蹶張手中神臂弓時,忽然又聽右邊再次傳來一道嘯音,又是一頭黃牛被射中眼睛倒地而亡。
“神射手竟有兩人?”老差人哀嚎一聲,便扯了蔡泓道:“衙內,快快棄了這花石綱逃命吧!”
蔡泓眼神慌亂,可臉卻漲紅了,大喝一聲:“慌甚,俺就不信了!”
嘀的一聲,響箭的風笛聲又從左邊響起,一名手持神臂弓的侍衛慌忙用手裡的弓弩一擋,便把襲來的響箭格飛,正當臉上的驚懼將要轉變爲笑意時,喉間突然一涼,半節箭尖就從他頸後冒了出來。
“啊!這是……這是……”老差人一跤坐倒在地,指着那脖子上插着箭矢還兀自立着的侍衛,哆嗦着道:“這……這……這是西軍夜不收專門襲殺西夏鐵鷂子的陰陽箭,衙內俺等快降了吧!”
“砰”的一聲,隨着他的話語落下,那侍衛的屍身如立柱一般直挺挺倒下,伏地身亡。
“西軍夜不收的陰陽箭?”蔡泓畢竟是蔡京的兒子,府中爲自小喜愛練武的蔡泓請來的老師不是當朝武舉,就是軍中的老將悍卒,沒吃過豬肉也至少聽說過豬是怎麼死的,這西夏的鐵鷂子乃是當年一等一的強軍,號稱西夏三寶之中的重寶。
所謂西夏三寶,分別是鐵鷂子、步跋子和神臂弓。
鐵鷂子說白了就是重裝騎兵,戰法就是將人和馬用鐵鏈栓起來組成連環馬陣,人死不倒而立於馬上,只要戰馬不死便列隊衝鋒不止。而步跋子則是西夏軍中精銳的輕裝步兵,善於山地突擊、偷襲,行動迅速,來去如風。而神臂弓,也是西夏工匠將宋軍大型蹶張弩進行改良之後創造出來新式單兵遠程武器。
言而總之,在大宋與西夏數十年的拉鋸交戰之中,宋軍的夜不收,也即是偵察兵便研究出了一種對付鐵鷂子這種重甲騎兵的戰術,專門用於伏擊小隊行動的鐵鷂子和來大宋境內打草谷劫掠的小股部隊,這便是陰陽箭。
所謂陰陽箭,就是以響箭爲陽,暗箭爲陰,先用速度較慢的響箭吸引敵人注意,待對方在躲避箭矢時露出破綻,便用暗箭將其擊殺。
“嘀!”又是一枚響箭打斷了蔡泓的思路,一名持神臂弓的侍衛看得真切,在偏頭避開響箭的同時,手中的神臂弓也擺正了響箭射來的方向扣下了懸刀扳機,然而還沒等他看清自己射出的弩箭是否命中目標,便感覺右眼突然一黑,腦袋往後一仰,便倒地了賬。
瞬息之間便連折了兩人,老差人悲呼一聲,抱住了蔡泓的大腿道:“衙內!衙內呀!再不降,俺們今日怕是要全死在這兒啊!”
蔡泓也是要瘋了,不管老差人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一把推開用疊盾遮護他的侍衛,扯着脖子喝道:“好賊子,只敢放了暗箭傷人,卻不敢光明正大的與俺一戰麼?”
他吼了這一嗓子之後,卻出奇的沒有遭到狙殺,十來息後遠遠有個聲音從幾十步外的一叢荊棘裡傳來:“棄了弓弩,許爾等一戰!”
蔡泓倒也不傻,他也知道手中的神臂弓是眼下最大的持仗,可他的護衛剛剛又死了倆個,剩下這最後四人中也沒有神射手,若是不信對方許諾,只怕接下來一個個都要遭到狙殺。
可蔡泓心裡也明白,真要光明正大的搏鬥,自己怕是打不過之前那使錘的賊和尚,以及一槍將張制使了賬的強人,這裡外裡都是死路!
畢竟是汴梁子,蔡泓氣性發了也不管不顧,喝道:“棄了弓弩!”
“衙內!副使!”幾個侍衛連聲叫了起來,卻又閉了嘴,還是依言將手中的弓弩棄了,各自抽了兵器出來。
這時,那聲音又道:“向前百步!”
蔡泓倒也光棍,推開遮護的侍衛便昂首走了出去,其餘的人等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上,倒是這天道盟的強人講究,果然沒有出爾反爾放冷箭追殺。
他們走出去約有五十餘步時,三隻響箭卻是連續騰空而起,隨後官道遠處就奔出一隊人馬,近前一看正好九人,爲首的不是那剛剛纔見過的光頭賊和尚,而是一個頭扎英雄巾的蒙面青年。
此時姚榕等人都在後隊觀望,自然是瞧不清狀況,不然一定會出聲提醒衆人,這頭扎英雄巾的青年,便是剛剛一槍挑了張制使那位。
卻說這九人九騎快速來到了天道盟的大旗旁,還是賊和尚上前兩步,喝道:“你等是併肩子一起上,還是選出人來單打獨鬥?”
蔡泓等人此時距離天道盟大旗倒也不足五十步了,停下之後便大喝道:“你等到底何人,可敢報上名號?”
“天道盟光州分舵舵主在此!”賊和尚將手一揮,比了比孫立,又道:“至於俺等,都是舵中兄弟,你只需知道是俺天道盟光州分舵毀了這花石綱便可!”
蔡泓握緊手中的朴刀,喝道:“藏頭藏尾,也敢自稱綠林好漢?”
賊和尚卻哈哈一笑:“好漢不好漢,就看怎麼幹!此番只要俺等毀了這花石綱,不用月餘,俺天道盟光州分舵的名聲必將傳遍天下。至於俺等幾人,又要這虛名作何?也省了些做那海捕文書的紙張與趙官家擦嘴抹血!”
“呱噪!要戰便戰,盡費些口水作甚?”隊伍中,一個胖大的漢子低聲一喝,出前道:“如今爾等是要死戰,還是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