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莊子裡,做農活的莊客倒是剛起身,而王寅等人因爲昨天到處發散了錢財並且自我感覺不錯,夜裡回來就吃了些酒,此時還在酣睡。
莊客們聽聞莊外喊話,有膽大的開門一瞧,當即就嚇破了膽子,幾個老實的莊客忙出來稟道:“官爺,俺等都是莊客,不是蟊賊,前日莊裡倒是來了好幾百人瞧着像是蟊賊,他等昨夜吃了不少酒,如今還在酣睡,不若俺領着官爺徑直去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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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賜聽聞之後,雖然不信,可還是派了手下的幾個親隨跟着莊客們進去瞧了,卻發現果然屬實,當即便下令弓手民壯一擁而入,很快就把王寅手下的近二百人一網成擒。
倒是王寅本人卻得了莊主報信,匆忙起身後想要突圍卻發現整個莊院已經被團團圍住,奔逃中又露了行跡,被一名弓手一箭射穿大腿放倒在地。
隨後王寅被捆了來見高天賜,高天賜拿出一卷海捕文書仔細瞧看卻沒有發現之後,卻是丟開文書問道:“你是何許人也,報上名來!五日前五里溪劫殺官差之事,可是你等做下的?”
王寅聽了頭句,還以爲不是因爲殺官之事敗露,可聽了第二句後,心中瞭然,便直言答道:“俺喚作王寅,歙州人士,本是石匠。今歲八月因服力役與數百同鄉去吳縣修葺城池,後被應奉局抽借運送花石。前幾日至五里溪,應奉局朱制使不聽勸告強行渡溪,以致車傾,花石崩毀之後那朱制使竟殺人泄憤,還要俺等爲花石陪葬,俺等心想橫豎是死,不如殺官落草,討幾日苟延殘喘。”
高天賜聽了,也不搭話,另外又指了幾人分別問了,這纔對王寅道:“應奉局之人逼迫你等,你等暴起傷人倒也情有可原。只不過你等殺官在先,而後又來鄉里蠱惑人心,俺身爲湖州守備,也是不得不管。此間官司,自有提點刑獄司與你等分說,這便隨俺回湖州去吧!”
王寅一瞧這高天賜倒也好說話,便大着膽子道:“大人容俺說上一句,殺官之事,是俺一人所爲,衆多鄉黨也是俺脅迫他們從了俺,還有這莊子主人,也是俺威脅與他才讓我們落腳,要殺要剮,罪責俺一肩擔了,還請大人高擡貴手,饒了這些下苦人兒!”
高天賜左右一看,一網成擒的衆多民伕都是老實巴交的模樣,又細思他等殺官做反緣由也是花石損毀,應奉局的官差卻要他們的人頭闢禍交差,說起來也是被逼的。再說這些民伕裡,多數都是十八、九歲的小青年,想來這等殺官造反大罪,就算不死也得是流數千裡的重刑,心中動了惻隱。
但也不動聲色道:“俺來問你,爲何要與本地鄉民發散錢財?可知道你等行蹤,就是鄉民報來?”
王寅能在明教中做到令主,統領百十號教衆,心智水平自然要比鄉野村夫高了許多,當即也不託辭,直言道:“這也全是俺的主意,俺聽聞淮南西路出了個天道盟,以替天行道爲號,劫了花石綱後將錢財散與貧苦人家。俺等如今雖然被迫殺官落草,卻也得了五千來貫錢財,來至此地聽聞不少莊客農家貧苦,便欲效仿那天道盟,也做些替天行道的好事。鄉民誤會俺等是蟊賊,倒也不怪。”
高天賜一邊聽王寅說話,一邊仔細探看他表情,發現這話倒也出自肺腑,自然信了,便不動聲色道:“國有國法,雖然你等情有可原,卻也輕饒不得,這便隨俺回湖州吧!”
當即便要衙役們將衆民伕用索穿成了一串,這就押解往湖州行去。
這鐵觀音院的莊院距離湖州也不過三十餘里的路徑,可隊伍出了門後,高天賜就命令弓手和民壯先行回城,然後又故意放慢衙役們行路的速度,走出了摸約十五里前後,便在道邊停了,高天賜將衙役們召集起來道:“諸位,如今瞧來這些民伕的確都是下苦之人,只是應奉局的官差逼迫太甚,爲了活命不得不殺官落草。且便是逃亡途中,也不忘發散錢財救濟貧苦,大夥兒當真下得去手麼?”
高天賜在湖州擔任守備多年,官聲也是不錯,一衆衙役思來想去也明白高天賜的意思,一名老衙役道:“高大人,私放賊犯也是大罪,就算大人擔待得起,俺等也擔待不起啊!”
老衙役的話當即便有不少人附和,輕輕鬆鬆就抓了近二百反賊,報上去本就是大功一件,如今卻是要私放了,只怕沒了功勞還要吃上掛落。
高天賜也明白其中道理,不由嘆氣一聲,他本意的確是想在半路放了,讓這些民伕找一條活路,如今手下的人都不支持,他也不能強來,只能是先押回湖州,日後再想辦法相救也就是了。
想通此理,高天賜便命衆人復行,哪知沒走出多遠,青天白日的突然從北面湖上刮來了強風,瞬間便飛沙走石烏雲密佈,此時都已經是將近臘月,本不該有此天象,如此奇景自然也是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然而這還是開頭,不過片刻時間,烏雲便遮蔽了天空跟着就是電閃雷鳴天地震顫,銀色電鞭不斷從天空抽下落在四周不遠,還有雞卵大小的冰雹當空砸了下來。
這“江水爲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在古人看來都是些上天警示的天象,可如今不但冬雷震顫,還有冰雹砸頭,不少衙役想起剛剛高天賜的想法,都自覺的打開腦洞,腦補出因爲自己不肯隨高天賜行這善事,引來老天爺震怒的說法,都是慌忙跪地拜道:“天爺息怒!俺等錯了!”
高天賜本也是驚懼,可瞧見衆衙役的反應之後,也是瞬間明悟,便拔出佩刀將捆綁民伕的索子斬斷,衙役們見了也上前幫忙,很快就將衆民伕解開,高天賜更將手中佩刀交與王寅,指着北面太湖方向道:“此去西北五里有個高家坳,憑俺的佩刀去找保正,自會與你等方便,下湖求生去吧!”
王寅先前見了如此天象也是心中驚懼,如今卻是狂喜,但也拜別了高天賜,便一瘸一拐的領着衆民伕往西北去了。
王寅等人剛走了不過一刻,天也雲收雨歇,更露了冬日暖陽放出萬道金光。高天賜點算了人手後,發現剛剛這場雷擊冰雹居然只是將幾個衙役的腦袋砸出青包,竟無一人重傷或折損,不由暗道老天果然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