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黃傑與老驛卒閒話了幾句之後,孫新倒也沒性子聽着黃傑磨牙,便問:“大郎,今夜的宿衛可是人手加倍?”
黃傑卻道:“不必!那黑箭俠又與我等並無瓜葛,且如今尋的是那歸州通判的晦氣,倒也不必驚慌。”
當下便要人打賞了老驛卒一兩銀子,又讓孫新、孫固他們回去用飯,也和萬春奴她們把這餐晚飯草草用罷!
飯後黃傑按照規制坐在姚玉房中,見天色還早,便要姚玉取了書來讀。不多久,見花容神色古怪的過來,便笑問:“如何?”
花容笑道:“那展護衛不告而別,該是去查黑箭俠了!方纔用飯時就瞧見他心神不寧,怕是比俺們還要莫名。”
黃傑笑道:“這是自然,你也好生安歇,此事還需靜觀其變,去休!”
攆走了花容後,黃傑又讀了一會兒書,時近三更這才就寢。且因姚玉如今未滿十五,雖然同牀卻是不行夫妻之禮,所以睡下之後黃傑還要與她說些話兒哄她入睡,因此差不多四更前後二人這才熟睡了。
只是黃傑睡下沒多久,便也聽到房樑上傳來窸窣之聲,便也驚醒過來,隨手摸了牀邊的松紋古劍,便起身低喝道:“何人?”
果然房樑上輕巧落下一個身穿黑衣黑褲還用黑巾蒙了頭面的人來,藉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黃傑眯眼仔細一瞧,便從身形上判定這人定是展超無疑。雖然黃傑表面上是個讀書的文人,實際上他的武藝如今就算與孫新也能走個二十來招纔會敗落,所以辨識來人身手的技能也算是過了入門階段。
黃傑也不揭穿,回身一撫便將牀上綾帳掩好,然後悄無聲息的輕輕拔出一尺劍脊,身子輕輕一側便用劍脊將微弱月光折射在這人臉上,低聲喝道:“來者何人?何故衝撞本使?”
見黃傑這般應對,這人也是神色驚訝,不過旋即他便用了變聲的手段,以沙啞嗓音道:“黃大人,卻是不認識某了?”
說完還故意側身讓了讓,露出了肩頭的一匣羽箭和一柄弓來,黃傑瞧了心中狂笑不已,可臉上還是裝作困惑,故意思索了一下道:“莫非,你便是那近來聲名鵲起的黑箭俠?”
聽了黃傑如此來問,就瞧見展超的身子沒來由的輕輕一抖,似乎暗自鬆了一口大氣的模樣,才聽他道:“非也!某並非黑箭俠,今夜來尋大人,乃是這歸州城內有一樁冤案想請黃大人出手相助!”
黃傑故意道:“本使職權只在察訪踏勘道路,管不着地方刑訟,歸州城中縱有冤案也該去尋荊湖路上的提點刑獄司纔對。”
展超卻道:“大人不知,此案實是因由大人而起,且在大人職權範圍之內,非大人出手不可!”
黃傑故意想了想,便將手中松紋古劍還鞘,伸手外間一引,道:“外邊說話,莫驚擾了本使家眷!”
說完便也親自推門而出,展超扮的黑衣人自然沒理由死賴在黃傑臥房中不走,便也跟了出來。黃傑臥房本是官驛之中的一座獨門小院,小院有東西北三廂,今夜黃傑與姚玉臥在北廂,萬春奴在東、青禾在西,院中天井倒也有個四丈方圓。
黃傑將展超扮的黑衣人引到天井正中後,便聽周圍忽然傳來幾聲夜梟鳴叫,跟着便見三面房上冒出了許多人來,定眼一看孫新、孫固、花容從房上一躍下就將黃傑三面圍住,還有二十來個護衛各自彎弓搭箭就在屋頂上將那展超扮的黑衣人進退之路全部鎖死。
展超見了,急忙叉手道:“大人,某當真是來求大人出手相助,並無惡意!”
黃傑暗中與孫新、孫固還有花容使了眼色,自然也不揭穿了他,便也舉手做了個禁止手勢,沉聲道:“本使也非不分青紅皁白之人,你且直說,到底是何冤案,竟因本使而起?”
展超便道:“大人身爲官道使,一路到訪各州,謄抄圖冊路考,本也無事。直是前不久大人到訪江陵,江陵知府爲便大人行事,提前知會西去各州提前準備圖冊路考備查,卻是在此處出了禍事。卻說前歲四月,霖雨引發山洪沖毀了官道,當時歸州府便爲委了押司曹升前往修葺督監。誰知日前歸州通判盧勳接了知會查備路考書冊時,發現曹升所制路考錯漏頗多,細查之後發現計有一萬餘貫的修繕費用賬目有所出入,便也將他下獄拷問,誰知刑訊所施過重,竟是將他拷殺獄中,結果那盧勳又將曹升闔家下入獄中,方纔有了今日有人冒名黑箭俠刺殺盧勳一事。”
黃傑細細聽了,倒也佩服這展超前後不過短短几個時辰,竟也將那假黑箭俠刺殺歸州通判盧勳一事的來龍去脈打聽清楚,不過想了想道:“你說事起俺這官道使道路踏勘,想來也是不錯。可這賬目既有出入,且還是萬貫之多,歸州通判盧勳盧大人要嚴查此案自然該當,就算刑訊致人死亡,也該是提點刑獄司問查之事,俺一無問案職權,二無斷案法權,如何出手相助?”
展超也道:“那曹升就算有錯,卻與家人何干?再說,此案之中別有隱情,真相如何還需查實,可那盧勳早早就將曹升一家老幼九口全部下獄,只怕別有用心!”
黃傑便也笑道:“好!曹升之事,本使理會的!至於你,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本使如何能信你口中之言?”
展超聞言卻是後退了一步,道:“大人若信某是好人,還請放某離去,日後某若探得有用消息,自來報與大人。大人若是不信,便叫放箭射殺了某便是!”
說着雙臂一張,擺了一個由君自便的造型來!
花容在旁看得不爽,便也出言喝道:“兀那漢子,你這般來請俺家大人出手,又不以真面目示人,誰人信得?”
展超渾然不知自己早被衆人看透,還是張開雙臂那副由君自便的造型,黃傑倒也不會讓花容爲難了他,便道:“你且留下個名號來!”
展超想了想,便道:“某姓李,名召!”
花容聽了咧嘴一笑,問:“可是十八子李?俺倒是有個故人也是姓十八子李來着!”
黃傑回頭瞪了花容一眼,便也搖手做了個手勢,要屋頂上的衆人都把弓箭收了,道:“曹升之事,明日本使自會打探,多謝李壯士前來告知,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