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介的奏疏無論是誰看到都會被如刀的言語帶動情緒,通過激烈語言描繪出來的場景猶如一副人間地獄一般。
連了解血汗工廠場景的趙禎都覺得渾身發冷,更別說身爲女子的王語嫣了。
趙禎沒有說話,王語嫣也沒有,只不過她的雙手卻在不斷的顫抖,白皙的玉頸上青筋扭曲。
趙禎沒有說話,而是望着王語嫣,靜靜的望着,他了解自己的女人,這種事情定然是不知道的,也應該是無辜的,她雖然在經商上很有天分,碧雅軒也被她經營的很好,但自始自終她都是經銷,而非製造。
原來是從朝廷的工廠中拿貨,現在是從王家拿貨,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從王家拿貨可能更便宜,更新穎而已。
誰能知道幕後的這一切?晶瑩剔透的玻璃居然是用鮮血打磨出來,而香濃的咖啡也是用苦淚澆灌…………
在心中趙禎是不怪王語嫣的,她雖貴爲皇后,但卻是個女人,在王朝之中扮演的角色便是賢內助的模樣,政治上她基本不碰任何東西,因爲她知道自己討厭後宮干政。
皇后是什麼人?是皇帝的正妻!
皇后便是帝國最高統治者皇帝正配的稱號。
“後”與“後”,古已有之。“後”字原指君主,以前的夏啓就稱作夏啓後,後引申指君主的妻妾,這是一個位份、稱謂,而不僅僅是指代皇帝后面的女人。
《詩經》上載:“商之先後,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鄭玄各項箋曰:“後,君也。”
大禹的兒子啓稱爲“夏后氏”,還有傳說中射日的后羿。
後是一種地位,一種權利,皇后在後宮的地位就如同天子,是衆嬪妃之主,是天下女子之標準,世人之母儀也!
也是王朝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和其他輔助皇帝的人不同,她隨時隨刻影響着帝王,甚至是吹“枕頭風”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但無論帝后都是凡人,王語嫣雖身爲皇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趙禎身爲皇帝也不無法做到把她摘除在外,在趙禎看來這是王語嫣孃家的人做的事,她自然也應該有責任。
聖閱殿中的安靜和快被打破,王語嫣看完奏疏後輕輕的疊好,上前道:“官家,此事還請交由臣妾去辦!必定給官家一個交代,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看着王語嫣堅定的眼神,趙禎思慮許久之後還是同意了,他看到的了王語嫣的決心,內心之中的掙扎和憤怒。
微微點頭道:“朕希望聖人能把這事處理好,勿要讓朕再失望!”
趙禎的話看似沒有嚴厲斥責,但卻讓王語嫣心如刀絞,因爲自從兩人相知相愛後,就從未有過如此正式的交涉,形同陌路之感讓感性的女人更爲痛心。
鳳屐踩着地磚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三才出現在殿中,看着趙禎小聲道:“官家,奴婢已經查明,此事和皇后並無牽連!”
三才已經知道了消息,在離開聖閱殿後便從皇城司的口中得知,也在第一時間派人去查清楚和皇后有沒有關係,果然如他所料,一切都是王家瞞着皇后所爲。
趙禎瞥了一眼三才:“朕當然知道,一個女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家族的所作,定然是早已忍耐不住,何況是皇后這般的性子?朕不好親自出面,但她卻能做好!”
三才點了點頭道:“官家,畢竟王家是外戚,若是鬧大皇后和您的臉上都不好看,有損君威…………”
“你錯了,朕就是要鬧大,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王家的嘴臉和下場,朕爲何讓皇后去?當然是讓天下人看到皇后的擔當和責任,同時也讓天下人自己把皇后與王家劃分開。”
說完後趙禎的聲音微微低沉,有些內疚的開口道:“如此一來皇后便成爲天下人眼中大義滅親的聖後,至於朕早已在皇后接手此事後從中摘得乾淨!所有人都會盯着皇后而不是朕,若是有聖後,自然會有聖君…………”
三才乾嚥了一下口水不再說話,他沒想到官家早已經掌握了局勢,事情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這麼說來官家是連皇后都利用上了……
事實上趙禎在看到石介的奏疏後便考慮到了這件事對天家帶來的危害,與其自己親自出面去解決,還不如讓皇后,女人處理這種事情首先站在了弱勢的地位。
百姓們首先會自動的把這件事和皇后之間的關係撇開,一個女子,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這就是身爲女人的優勢,再加上王語嫣一直以賢后的形象出現,從東京城開始到現在的神都城,她都經歷的做好慈善,而不是選秀的走一遍過場。
福田院,養孤所,資助貧寒家境的讀書人等等,從來沒有懈怠,在百姓心中她的形象就是母儀天下四字,就是大宋的國母。
即便是這件醜聞發生在外戚的王家,人們也會把她看作是受害者…………
至於王語嫣本人那裡,她也是自始自終被矇在鼓裡,現在才知道這一消息顯然是晴天霹靂,在趙禎看來,她心中的憤怒和委屈怕是早已把她淹沒,處理起來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雖然有挑撥的嫌疑,但與其讓別人處理這事,還不如交給皇后更加合適,也更加有說服力。
消息是從石介的專奏中得到的,雖然看似沒有什麼人知道,但在民間卻不同了,畢竟王家也招募了尋常百姓,也給了工錢,他們是有自有的。
王家工廠中的種種陰暗能瞞得過外人卻瞞不過整日在這裡勞作的工人,人都是有人性的,看到如此悽慘的人自然心中升起悲憫。
再加上王家壓榨工人,本就不滿的工人一定會把事情捅出去,雖不能說是天下皆知,可神都城中的百姓肯定是有不少是知道的。
至於臺諫院的御史爲何沒有上奏,很可能是他們只聽見傳聞卻沒有親眼所見,臺諫院可以風聞言事,但卻要有一定的證據。
臺諫院的御史雖然沒有行動但不代表他們不關心,說不定已經在收集證據準備參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