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讓自然不希望背這種黑鍋,但現在越是解釋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只能接受別人奇怪目光的趙允讓面色如常,但只有一旁的平陽郡王趙雲升渾身發麻,他能清楚的聽見一口牙齒咬碎的聲音……
微微一嘆的低聲說道:“三哥勿要如此,你不會在大殿之上說這種話,我信你。”
趙允升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他是難得的老好人,幾乎在朝中人人不得罪,所有的朝臣都誇讚他有大宗正趙元佐的風範。
見自己的堂弟安慰自己,趙允讓感動道:“如今也只有大哥相信我!”
老好人說出的話更多的是安慰,而趙允讓此時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在別人都不相信自己的時候,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他相信自己,即便這個人是老好人也無所謂,信任感對與此時的趙允讓來說是極爲重要的。
趙禎瞧了一眼趙允讓,從他的表情看來剛剛說話的應該不是他,否則他就不會露出如此氣憤的表情,趙禎能看得出他溫和表面下隱藏的憤怒,這是一種難以表達卻異常猛烈的憤怒,除了受委屈的人意外,趙禎還真想不出誰會有這樣的怒火。
看來剛剛的話不是他所說,趙禎看了看宗室的隊伍,這些宗室看似團結可其實不然,在官場上幾乎沒有爭鬥的機會,宗正寺對他們的管理很嚴格,幾乎沒有什麼交集,身爲大宗正的趙元佐可是個鐵面無私的人。
那矛盾只能出現在宗室產業的爭奪上了,趙禎看了一眼憤怒中帶着委屈的趙允讓,目光微微轉動到不遠處趙允言的身上,剛剛的話怕是這小子說出來的,也只有他和趙允讓在生意上有衝突。
如今的宗室簡直就是一場人生鬧劇,其間上演着各種的恩怨情仇,宗室之間的攀比,商號的競爭,掌權多少的齷齪在趙禎眼中看的清清楚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旁觀者清。
老爹在世的時候一直在提醒自己善待宗族,趙禎自認爲這麼多年做的不錯,可他實在看不起宗室之間的明爭暗鬥,身爲皇族理應爲國家兢兢業業,大宗正趙元佐雖然對宗室的管理很嚴格,生怕有族中子弟越雷池半步,但他只能從禮法上要求宗室。
趙禎不相信趙元佐能約束住族中的子弟,他就是個整天想把族人往一起捆的一家之長,對後輩子弟不願下重手管教,對犯了錯的宗室宗以室寬仁爲本,他的兒子趙允升就是最好的例子,和他一樣是個老好人。
相對的,趙允升的人員也是朝中最好的,這一點和他的父親趙元佐很像,人緣好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誰要是欺負了老好人所有人都會指責他,老好人就是趙允升最好的保護傘,估計這種無形中的擋箭牌會一直傳承下去。
站在宗室隊伍之首的趙元佐已經怒極,顯然他也知道了是有人故意在栽贓趙允讓,在他眼中這種行爲是挑撥官家與宗室之間的感情,把自己這個維護宗室與官家的大宗正當成了什麼?
倉啷一聲拔劍出鞘,當年真宗皇帝賜予趙元佐兩項極高的榮耀,一是賜帶劍上殿二是在詔令上書不稱名。
見一向寬仁的趙元佐當朝拔劍,朝中的文武百官頓時驚慌失色,帶劍上朝是榮譽,不是給你真的拔劍用的!
身爲殿前司都指揮使的彭七喝到:“大宗正!御前豈能拔劍?還不快快還劍歸鞘?!”
“本王之劍乃是先帝所賜,宗族子弟所見便是家法!此次御前失儀乃是本王的罪過,可族中有挑撥離間的小人,這乃是老夫比御前失儀更大的罪過!剛剛是誰說的話自己站出來,我趙氏子孫可沒有敢做不敢當的人!”
朝臣們這才反應過來,趙元佐已經拔劍四顧誰要是再不清楚其中的貓膩就不用在朝堂中混下去了,當然不排除有些反映愚鈍的人。
大殿內變得極爲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趙元佐和趙禎身上徘徊,其實趙元佐和朝臣們現在主要想看的便是官家的態度而已,此事到底要不要深究,要不要責罰挑撥之人。
一句話就演變成這樣,趙禎怎麼能不理解大伯的苦心,他做了這麼多即是在保護趙允讓,有時在保護趙允言。
趙禎微微一笑道:“此事便算了,畢竟這話也是有道理的,只不過我趙氏宗族子弟不可再說這樣的話,迎難而上方能銳意進取,夏參政的話就是最好的例子,望爾等謹記!”
宗族子弟躬身行禮齊聲說道:“臣等謹遵陛下教誨!”
趙允讓的心情這才平靜下來,帶着感激的目光望向趙元佐,只不過此時的趙允言卻怨毒的望着父親,一切都是那麼的天衣無縫!一切都是那麼的神不知鬼不覺!
可誰知父親不幫助自己就算了居然還幫助趙允讓渡過難關,真是豈有此理!
趙允言的商號和趙允讓的商號同時競爭党項人的榷場生意,但趙允讓的商品便宜,質量好,貨量大,總能給党項人最大的實惠往往受到党項人的歡迎,這無形的給趙允言以壓力,沒想到今天的朝會上居然遇到了官家削減党項榷場貨物一事,計上心來的趙允言豈能放過這個天賜良機?
此時的趙元佐在心中苦笑,自己兒子的聲音他豈能聽不出來?幫助趙允讓其實說到底就是在自救啊!
長劍還鞘,大殿重歸平靜,只不過在這平靜之下還蘊藏着無比的怒火,王曾望着宗室的隊伍輕輕搖頭,現在的宗室早已不如以前,趙氏的宗族從未消停過。
丁謂一本正經的低聲道:“真是一出人間鬧劇!”
夏竦瞧了一眼上首的官家道:“商賈之道就就是如此,什麼親情友情在它面前都沒有金銀來的重要,宗室就應該在府裡待着,沒事騎騎馬打打獵比什麼都強……”
王曾輕咳一聲:“子喬慎言!”
朝臣們的竊竊私議趙禎豈能看不見?今日大殿之上的醜態百出都是來自與太宗一系,太祖一系的宗室眼觀鼻鼻觀心的裝作木頭人,怕是他們也在看好戲吧!
趙禎只想息事寧人的結束這場大朝會,畢竟他自己也算是太宗一系,面子上也不好看。
“退朝吧,叔王還請留身奏事。”
朝臣們躬身行禮後便離去,誰都知道官家留下趙元佐幹什麼,宗室這段時間做得太過火了。
大慶殿的後殿之中,趙禎拿起一本奏疏遞給趙元佐道:“叔王還是看看御史臺的奏疏吧,此非空穴來風……”
趙元佐微微顫抖的接過奏疏輕輕打開,奏疏上的內容映入眼簾頓時讓他一個踉蹌:“逆子,逆子!”
奏疏上的內容都是御史臺收集的有關趙允言的罪證,趙禎看過之後早已是怒意大盛,但礙於他是趙元佐的兒子便暫時沒有處理,今日超會上的事情他看的真切,趙禎覺得有必要讓大伯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了。
“允言累官左屯衛將軍,但卻嚐嚐託病不朝,又坐笞侍婢,而兄允升勸止,悖慢無禮,侍婢終亡。今天朝會上更是口出尋釁之言,朕之忍耐已到極限,望王叔好生管教!”
趙禎的話說的已經是相當重的了,趙元佐嘆道:“老夫管理宗正寺已經是精疲力竭,還請官家施以妙法。”
趙禎笑道:“其實也好辦,你下不了重手朕代勞便是,不打不罵便能糾正他的惡行!”
趙元佐猛然擡頭道:“請官家賜教!”
“朕這就下旨,貶其副率,絕其朝謁,出之別第。調軍中任步卒,久而久之必能改變其惡行,只不過吃些皮肉之苦罷了,但強身健體卻是一定,待其回府之後保準讓你滿意!”
趙元佐眼睛一亮的拜下道:“臣謝過官家!”
趙禎扶起趙元佐道:“王叔無需如此,以後宗室子弟再有這樣的便一併送來,朕保準把他們訓練的痛改前非!”
“如此大善,官家對宗室子弟真如同胞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