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出現了一個稀奇事,兩條鐵質的長條中間以橫條相連,下設沙石枕木從梁州門一直延伸出去,在冬天萬物蕭條的大地上顯得尤爲突兀。鐵軌閃爍着銀色的光澤,往來的行人好奇不已,但看到一旁列班的禁軍後便打消上前擦看的念頭。
其實這鐵軌已經不是第一天出現了,半年前就在這裡了,只不過一直放在這裡,據說這鐵軌一直延伸到了鄭州管城,又從鄭州管城延伸到了更遠的地方,有人曾經在西京洛陽看到了它,像這樣的鐵軌還有兩條。
任何新鮮事物都經不起時間的侵蝕,只不過小半年的功夫,東京城的百姓便對這突然出現的東西習以爲常了,畢竟“提速”後的東京城生活節奏加快了些,人們沒有閒工夫把時間浪費在和自己無關的東西上。
但今天不一樣,所有人都被眼前鐵軌上的龐然大物給驚呆了,鑄鐵鍛造的火車頭巨大無比,成年的漢子站在它的面前不值一提,這龐然大物足有房屋大小,高高聳起的黑色煙囪正不斷往外冒着黑煙。
南門大街的周半仙手如雞爪瘋似得亂抽抽,嘴中胡言亂語:“此乃妖魔怪物,非凡間所有,衆生速速回避!”
嚇……圍觀的人的迅速退開,眼前的怪物還真的如周半仙所說開始冒出滾滾黑煙,並且發出奇怪的巨大響聲。
黑煙越來越大,燻黑了一旁的大樹也燻黑了東京城的天空,但好在這黑煙上天之後便很快消散開,被風吹的無影無蹤。
周半仙正在地上瘋魔似的跳大神,很快身體中的靈魂彷彿被抽走似得癱倒在地,嚇得圍觀百姓驚叫連連,人羣中有人大叫道:“嚇!這怪物法力驚人,連周半仙都不是對手嘞!”
周半仙沒有妥協,從地上挑起,大喊一聲:“呔!妖魔看招……”
但話音剛落,整個人就如炮彈一般飛了出去,一旁的衙役收回腳呵斥道:“周老栓你瘋啦!知道這是什麼嗎?就在這裡跳大神?也就是我在這裡,要是換了禁軍,哼哼……下大獄都是輕的!”
噗嗤……眼前這一幕太過滑稽,圍觀百姓忍不住笑出聲來,而地上的周半仙哎呦,哎呦的爬起來獻媚的笑道:“差爺何不早說,小老就不在這裡班門弄斧了,這到底是何物?!”
隨着他的話,百姓們也是七嘴八舌的開口,一時間所有人都變成了好奇寶寶,百姓的好奇沒人能擋得住。
“你這老小子臉變的倒是快。”開封府的衙役笑罵一句再次開口道:“這是什麼我哪裡知道嘞!只知道這是格物院與將作監甚至是軍械司一起鼓搗出來的東西,你們想想和軍械司沾上邊的東西那還了得?”
一旁的百姓連連驚呼:“周半仙你的命真大,要是碰上禁軍……你的老命就沒了嘞!”
周半仙大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道:“三清在上,老道這還撿了條老命回來,可這東西到底是個啥?”
嗚嗚……隨着一聲最爲響亮的汽笛,鐵軌上的龐然大物冒出更多的黑煙居然向前挪動起來!
嘩啦……圍觀的百姓頓時一鬨而散,擁擠的向後退去,只留下周半仙一人站在原地發呆,直到火車從他眼前經過,他才大叫一聲向後跑去,沒想到這龐然大物還真的能動嘞!
緩緩的火車頭開始前進,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在鐵軌上發出況且,況且,況且的聲音,向前開去,圍觀的百姓這才發現在最前面的車頭中,一個年輕人正在興奮的大喊不斷的把石炭放出一個大爐子裡面。
火車的速度開始增快,甚至跟隨的人已經跑了起來,而且還在逐漸加速,幾個呼吸之後,這個龐然大物便把人遠遠的甩在身後,只能聽見趙小五興奮的大叫聲遠去……
這時人們才反應過來,這東西簡直是就是仙家的東西啊!速度這麼快,還能拉着一車的石炭前進,這簡直就是個奇蹟!
看着火車離去,范仲淹驚訝的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東西會如此驚人,最爲關鍵的是力量奇大,據將作監的匠人說,這蒸汽之車的後面還能拖六七節車廂……要是能把這東西用上,沿着地上的鐵軌一直開到析津府,把整個東京城搬空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吧?
這龐然大物別人不知道是什麼,他范仲淹卻是知道的,據說這蒸汽機甚至可以代替水力,成爲一種動力,只需燒煤便可是一個工廠運行起來,但現在的難題是如何把蒸汽機與工廠中的機械相互連接起來。
水有枯竭,而蒸汽之力無窮盡也啊!
因爲會冒煙,又燒石炭,百姓們便把剛剛說看到的龐然大物叫做火車了,這也是符合它的名頭,雖然簡陋,連車門之類的都沒有,露天的敞着,但給人的震撼確實很大。
此時一架大車匆匆趕來,車上的人下來便破口大罵:“趙小五這個殺才!朕說過多少回:試車的時候一定要派人傳報,一定要派人傳報,就少了一句等朕來了再開車!這貨果然先開車了!居然敢不等朕來!范仲淹!給朕過來!”
當聽到趙禎的聲音後,范仲淹便露出無奈的笑容,官家還是來了,之前他已經和趙小五說過等官家來了再試,但趙小五用了一個他不能辯駁的藉口:“蒸汽車的構造下官已經講得很清楚了,鍋爐是會發生爆炸的,如若出了意外,誰擔得起責任?我趙小五不過是個匠人而已,即便是出了意外也無所謂,抗旨便抗旨了。”
現在看來,鍋爐並沒有爆炸,而官家卻如期而至,趙小五的火車卻開遠了……范仲淹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爲官家發泄的對象,此刻也不知是該爲火車的成功試車高興,還是該難過……
瞧見范仲淹的模樣,趙禎就知道趙小五一定是等不及了,趙禎老早就發現,趙小五有着對格物的瘋狂執着,而在人情世故上卻一竅不通。
這是搞科研的通病,總是忘卻自己的身份和政治有着緊密的聯繫,就像一些埋頭做學問的儒者,不通人情世故,在這些人眼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也是他們的可愛之處。
趙禎自然不會和他們較真,只能在范仲淹的引路下飛快的竄上樑州門,現在上去說不定還能瞧見火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