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說徐家哥狂帶着部隊繞道迂迴,準備斷斡離不後路止卒帶着徐衛的命令往各處聯絡義軍。自金軍第一次南侵,朝廷官軍接連敗北後。河北民衆多以“忠義巡社”爲基礎,發展成爲一支支義軍。小的數百人,多的上萬,甚至十幾萬。當然,雖然這些人都宣稱自己是“報國勤王”的義軍,但幹打家劫舍,剪徑攔道的也不在少數。
徐衛的軍令一到,河北各處的義軍領袖大多表示遵從,原意配合官軍對女真人進行攔截,至少表面上是這樣。這一日,軍令傳到河北贊皇縣,因傳令士卒聽聞此縣境內有一支義軍,兵強馬壯,人多勢衆,執河北義軍之牛耳。他們駐紮在五馬山,時常去襲擾真定府的金軍,在兩河義軍中。名聲極大。據說五馬山塞的義軍領袖從前還是朝廷官員。
士卒身帶徐衛手令,好不容易尋着幾個當地百姓問明五馬山寨所在地,打馬狂奔前往。真定陷落,附近各州縣被糟蹋的不成模樣,百姓大多南逃。所過村莊,城鎮,均空無一人,殘破不堪。在路上碰到爛得不成人形的屍體,虎捷士卒已經見怪不怪。
不多時,遠遠望見一座大山,按路途計算,應該就是百姓所說的五馬山。可那山卻完全沒有馬的形狀,經一處密林時。幾名士卒本是繞林而過。可突然一之間數聲暴喝,從那林中竄出一片人影來。
爲首一個大呼:“你幾個賊配軍,要吃板刀麪還是輥鈍面!”士卒們勒住驚嚇的戰馬,定睛一看,不由得唬了一跳。這是什麼造型?那人身長怕只六尺出頭,卻生得極爲肥壯,頭上戴一頂碩大的兜鑑,只看得兩個眼珠子。一張嘴巴子。身上穿的卻是金軍的皮裘,外面又罩着宋軍制式鐵葉甲。蹬雙皮靴,手裡拎把板斧,腰裡椅把彎刀,齜牙裂嘴吼個不休。
對方雖有數十號人,但士卒也不懼,一路北上遇到的強人還少麼?遂都按了刀柄。其中一個答道:“我等有緊急軍務耍面見你們塞主,請好漢代爲通傳一聲,周全則個。”
“哈哈!”那膽壯漢子放肆地大笑,扭頭對身後弟兄道“怎麼誰都想見我們塞主?金狗說,誰要是獻上我們寨主首級,就給個知州當。這幾個賊配軍,怕是那屈膝投降,用嘴去舔女真人腚眼子的撮鳥!乾脆,一刀殺了省事!”
嘍羅們大聲附和着,虎捷士卒大怒,拔刀就欲上前衝殺。卻被答話之卒攔住,在馬上一抱拳:“不敢相瞞好漢,我等俱是“兩河忠義巡社巡檢使。徐九官人麾下士卒,今帶了長官手令,前來徵召五馬山寨的好漢,共襄盛舉。殺賊勤王!”
此話一出。那羣強人頓時鴉雀無聲,半晌之後,爲首的肥漢再度狂笑:“甚麼九官人。爺爺沒聽過!爺爺只知道趙皇在東京,寨主在讓。上,其他的一概不知!早早下馬,自個錄個精光,爺爺若高興,留你一個全屍!”
那士卒仔細打量,見這羣人約有二十來號,武器裝備駁雜不一,有朝廷官軍的屈刀。眉尖刀,也有農家常使的朴刀。柴刀,只有兩三個。人身上穿着不全的鎧甲。既然對方這種口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軍務在身,不能耽擱。說不得,只能動粗了。
想到此處。一把抽出背後長刀,往前一揮!正要帶領同袍衝殺過去,忽聽得一陣蹄聲大作,向西北方望去,但見十數騎飛馳而至。本來這些騎士似乎並不是往這處,看明情況之後,調轉馬頭奔了過來。
“朱八!你這廝又在幹剪徑的勾當?小說我回報寨主一聲,讓你吃一百殺威棒!”說話的人雖騎着高頭大馬,卻是一副窮酸秀才模樣。嘴話說着話,眼睛卻在幾個虎捷士卒身上打轉。
“嘿嘿,先生莫惱!但凡那逃難百姓,人是秋毫無犯!這幾個。賊配軍鬼鬼祟祟。獐頭鼠目,想來不是良人,因此這才”那叫朱八的肥漢取了頭盔,跑到對方馬跟前賠笑道。
那秀才估計四五十歲,打量幾名士卒一陣,見他們臉上都沒有刺字,心下生疑。若是官家,哪有不刺字的?遂問道:“你等打哪裡來,到我五馬山所爲何事?”
“奉“兩河忠義巡社巡檢使,徐衛軍令,有要事需面見五馬讓,寨主。”士卒回答道。
那窮酸秀才一聽,詫異道:“徐九?上番將女真人擋在紫金山前那
幾名士卒頗爲不悅,量你一個鄉野窮酸,怎敢如此託大,直呼我家長官排行?那秀才估計是看出些端倪來,笑道:“我早聞徐九官人大名,只恨無緣得見!”
士卒客氣幾句。也沒多說什麼。但對方卻並沒有馬上帶他們入山,那秀才乾咳兩聲,輕笑道:“我們這裡距真定不遠,又極招金狗忌恨。幾位休怪我小人之心,我且問問,你說是徐九官人部曲,有何憑證?”
誰家地盤誰做主,人家既起義兵抗金,小心一些也無可厚非。一名士卒遂取出徐衛馬送了過去。那秀才展開仔細察看,又瞧着那左下角鮮紅的朱記,確係“兩河忠義巡社巡檢使”無疑。
又細細看了幾遍,這才奉還手令,笑道:小意了,幾位,請隨我入山!”
五馬山寨。這裡的“山寨”既不是土匪窩的意思,也不是造假仿冒的意思。宋代。常在要衝險峻之地派駐軍隊,結成山寨,或抵禦外敵,或征剿賊人。《水滸》中花榮任清風塞知塞。就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宋代並沒有“知塞”一職。
是以,五馬山察本是朝廷屯兵之所,金軍一破真定,五馬山的官軍棄了山寨。望風而逃。義軍起事之後,佔了山塞,抵抗金軍。
一路入山。見果是一處險要所在。山寨經營也頗爲得法,各處隘口均有背弓執刀的漢子把守,多置柵欄高牆,憑險堅守。
真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那山上義軍見幾個軍漢上來,紛紛側目非捷十卒見此形狀暗自猜度,他人提起五馬山寨時。雲業白,數萬,這山上至多駐兵數千人,何來十萬之數?怕是空跑一趟。敷衍幾句,還是趕緊回去參戰,一顆人頭三貫賞錢可不是鬧着玩的。
那五馬山上半腰,有屋宇一片,多依山而建。秀才將他們引入其中一院,坐在一狹小偏廳,讓他們候着,自己則去請山塞之主。趁這個空當,幾名士卒商議,等下胡亂說幾句然後便辭行南下。北面是不能再上了,再去就是女真人盤踞的真定府了。
僅片玄之後,又聽得那秀才的咳嗽聲響起。幾外士卒起身去望。只見一位官人從裡頭轉出,怎生相貌?身長六尺有五,雖不高大,卻極壯實。衣着雖樸實,卻收拾的分外整齊。臉頰削長,雙目如炬。兩道濃眉直插鬢角。脣薄而緊抿,嘴角下垂,不怒自威。尤其讓虎捷士卒大感意外的是,此人腰上竟繫着一條金帶!
這玩意虎捷將士可不陌生。咱都指揮就有一條。沒穿官袍的時候,就靠它來確認身份品級。傳說五馬山塞之主原是朝廷命官,看來這話不假!
那官人徑直坐了主位,打量士卒們一眼,開口問道:“你們是徐衛部下?”
“是。”士卒們見他有金帶在身,不便造次。
“不錯。”那官人區區兩字,也不知是說誰不錯。他坐在郡主位上,端端正正,一絲不芶。一手捉刀柄,一手放膝上,這分明就是一副武臣派頭。不知是哪裡的軍官?
士卒們正想着。那官人又說道:“聽說你們帶來了徐指揮使的手令?拿來我看。”
一名士卒再度取出軍令雙手送上前去,那官人接過,看了幾眼,放在旁邊桌上,也不拖泥帶水。直截了當:“請回報紫金虎,就說我五馬山塞弟兄原意奉他號令,截殺女真敗軍。”
聽到了準信,士卒也就不停留,當即向他告辭。那官人點點頭,忽又叫住,沉聲道:“你們回去就說,秋道馬語至此處停了片刻,“罷了,去吧。”
虎捷士卒走後,那寨主又拿起徐衛手令看了一遍。窮酸秀才立在身旁,見狀問道:“官人遊歷四方,各國顯要大多相識,可知這徐衛底細?”
“以前素未謀面,紫金山一戰始聞其名,並不知其底細。”寨主隨口答道。注意力仍在那紙軍令上,徐衛在命令中只簡單地提及金軍糧盡,兵威大挫,必奪跑北逃,令河北各路義軍半道截殺。這女真人兩次南下,從來都是虎入羊羣,怎會糧草盡,兵威挫?徐九軍令中語焉不詳,到底實際情況如何,無從知曉。
“徐衛,家中行九。大名夏津徐家莊人,少時放蕩不羈,爲禍鄉里,人稱“徐家莊大蟲,夏津小霸王”及至河北山東羣盜蜂起,他奉朝廷令,徵召勇壯,組建鄉軍剿賊。一戰白馬溝,二戰大澤野,由是立有軍功,始補八品武職。及金軍背盟南侵,徐衛率軍出大名勤王,於相州境內大破金軍追兵。殺敵上千。兵至黃河時。正遇金國二太子斡離不到,守河官軍不戰自潰,徐衛在此危難之際。率本部鄉軍及少量官軍撫守紫金山浮橋,阻敵五晝夜,使斡離不未能前行半步。紫金虎的名號由是震動大河兩岸。”這窮酸秀才對徐衛的底細竟然是如數家珍,不知何方神聖?
塞主聞聽之後,擡頭笑道:“我說先生怎生如此知根知底,原來和徐衛同鄉。”
“豈止同鄉?論起輩分。我比他父徐彰還高一輩。”秀才頗有幾分得意地說道。
沒料到,那寨主一聽這話,吃了一驚:“徐彰?徐天甫?可是當年西軍集一虎將?”
“官人果是見多識廣!不錯。正是徐天甫,聽說朝廷重新起用舊臣,他已官拜步軍司副帥。”秀才讚道。
塞主沉吟一陣,忽地搖頭嘆道:“追憶往昔,陝西五路強兵數十萬,虎將百十員,党項人與我朝爭奪數十年,何曾侵得半寸土地?反而失了橫山,天都山一線,國勢一蹶不振。如今,如種公等大多仙去,朝中一時無大將可用。唉。話說回來,便是強兵如林,猛將如雲又怎樣?時不利兮雕不逝,只叫人空嘆奈何。”
那秀才聽罷也是一陣嗟嘆,良久,方纔問道:“我料徐衛這紙軍令一到,兩河豪傑敬他三分。口頭上必會相從。但真到了生死關頭,有幾路會出擊還是未知之數。官人真要率五馬止。寨的弟兄截殺女真人?真定的金狗可是時時盯着我們吶。”
那山寨之主往桌上一拍。起身道:“去!當然去!不止五馬山要出擊,你立即着人傳我的話給封龍山、贊皇山、敦輿山、幹言山幾處山寨頭領,就說朝廷有明令到。命我等截殺女真潰師。讓他們收拾器械,厲兵秣馬,侍機而動。”
那秀才頓時爲之色變。幾度欲言又止,好大一陣才試探着問道:“官人沒必要替徐衛做馬前卒吧?”所以說,老鄉也不頂用,關鍵時候也沒見他拉一把,反而扯後退。
“非爲紫金虎,乃是爲己圖存吶。我們結塞抗金,一無糧,二無餉,三無器械,四無名分。我總得爲這些義軍弟兄尋條出路纔是。”那塞主嘆息道。
“既是如此,官人本是朝廷武臣,且名聲遠傳各國。何不前往東京,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必然能東山再起,重新起用,豈不強似在這裡作一山寨之主?”秀才將心中多日的疑惑提了出來。
不止是他,真定周邊所有義軍首領,都推這位官人爲領袖,其中很大一個原因就在於,他從前是朝廷官員。但首領們都不懂,他爲什麼不回東京去?
那塞主臉上閃過一絲落寞,輕搖其頭,微嘆一聲。繼而又一聲嗤笑,面上復有幾分傲色:“匹夫豎子,不足與謀!”(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