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局勢逆轉

“大帥,那繳械投降的金軍裡其他都好說,只是漢兒軍囂張得緊,作了俘虜還不可一世!去他孃的,看得卑職俅上都是氣!”李成衛一邊緊跟着徐衛,一邊罵道。

漢人,漢兒,聽起來沒什麼不同,卻還是有少許差別。漢人是宋統治下佔絕大多數的民族,一般稱爲南人。漢兒是遼統治下的漢民族,其風俗習慣,語言文字與南人幾乎一樣,但在“國家認同”這一點上,往往讓南人盲目自信。總認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是我族類,肯定就跟我一條心。

經過證明,這個想法是大錯特錯的。在契丹人統治北方的時期,因爲施行漢制,尊重儒家,且採取較爲溫和的民族政策,因此遼境內的漢人並不把遼國當成是狄夷之邦,也不會把大宋視爲“祖國”。在他們的觀念裡,遼就是北朝,宋就是南朝,一個國家裡的兩個朝廷。

所以,歷次宋遼戰爭中,漢兒的身影總是隨處可見。遼亡,女真人坐了江山,漢兒便又成了大金國的馬前卒。又尤其是多年征戰,女真兵源嚴重不足,積極性大爲減弱的情況下。

當李成衛陪着紫金虎到關城的西北角時,西軍士兵正全副武裝,執槍挎弓地看守着那些被繳械的漢兒軍。關城上,弩手們甚至讓器械保持着擊發的狀態。徐衛還沒到,就聽着一片人聲嘈雜,過去一看,只見投降的漢兒們或立或坐,顯得鬆鬆垮垮。

有人大聲吆喝着:“這不管是契丹人還是女真人,都給咱飯吃,怎麼?到了南人手裡,就讓我餓死是怎地?”

他的同伴隨後附和,七嘴八舌地嚷道:“拿餅拿肉來,老子肚裡沒食!便是要殺,也得讓咱作個飽死鬼!”

“快點!孃的!有肉沒有?你們當官的哪去了?”

“哎,聽說這是那啥紫金虎徐九的部隊?哎,別跟木頭樁子似的杵着,去請你們徐大帥來,咱們弟兄問他要飯吃吶!”

上千人起鬨一般吆喝着,本來看守他們的西軍官兵並不搭理,但聽他們提到大帥,都氣不打一處來。有個軍官頓時發作,反手捉了刀,蹭蹭往人羣裡竄!瞅準那叫喚得最大聲的漢子,一把揪住衣襟往外拖,切齒道:“來!老子跟你親近!”

“你作甚!撒開!”四周的降兵頓時涌過來擋住去路。四周和關城上負責看守的官兵一看不好,全都亮出了兵器,扯圓了弓弦!

徐衛立在場邊,扭頭看了李成衛一眼,後者怒道:“大帥看到了吧?這是他孃的俘虜麼?個頂個都是一副大爺相!真想把這些撮鳥都坑了!”

徐衛聽後,隨口道:“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他們這是知道我們沒殺俘的習慣。吩咐下去,讓伙頭弄些吃的來。”剛說完,場中爭執愈加激烈,那軍官一手捉刀,一手抓住漢兒衣襟想往外拖,旁邊的俘虜一擁而上圍住他,倒不敢怎麼樣。但場外看守的士兵見狀,都執着兵器衝上前,想彈壓態勢。哪知越搞越亂……紫金虎眉頭一皺,側首對李成衛一呶嘴,示意他上前制止。後者一得命令,就拔出腰間佩刀,一揮手喝道:“跟我來!”

徐衛的衛隊,都是由身材高大的少年組成,衣甲鮮明,器械精良,跟在李成衛之後,邁開大步朝場中奔去。

外圍的俘虜們一看這陣勢,心知不好,吵鬧的立時閉嘴,站着的馬上蹲下。李成衛的禿頂在陽光下油光可鑑,一路竄過去,踹開擋路的俘虜,帶着衛隊到了場中。也不廢任何話,執着刀,衝那圍定軍官的俘虜中一人照肩一刀!

隨後追來的士兵們更不得了,雪亮的刀片上下翻飛,砍得血花四濺!一片驚恐的痛呼聲後,鬧事的俘虜們全散開了。看着倒地掙扎的同伴,摸摸臉上濺着的鮮血,震驚地看着那光頭結辮的威猛軍官。

“鬧!再鬧!”李成衛提着帶血的砍刀,厲聲喝道。

俘虜們默不作聲,有一個,估計也是個軍官,手指先前被他們圍住的那西軍軍官,似乎要辯解什麼,嘴一張,剛發出一個模糊的音,李成衛手裡的刀就唰一下掃過!頭顱彈起,掉在地上,鮮血從頸項處噴薄而出,無頭的身軀還站了片刻,才撲倒在地。

“誰還有話說?”李成衛面目猙獰!

那些站着的俘虜緩緩蹲了下去,場中一片死寂。李成衛見狀,這才吩咐道:“拖出去!”

士兵們拖了屍首,拉出一地的血跡步出人羣。所過之處,遼東漢兒們看着同伴的屍首,知道在此時此地犯渾,是絕討不到好處的。

就在此時,一羣系着圍腰的伙頭兵擔着籮筐,端着簸箕過來,那籮筐裡冒着騰騰熱氣,一個個雪白的饃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而簸箕裡的東西更讓人眼饞。一塊塊拳頭大的肉,早已煮是爛熟!

這些東西,讓血戰多時,早已腹中飢渴的俘虜們忍不住直吞唾沫。籮筐,簸箕,木桶,都被集中放在了場邊,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徐衛走上前,從籮筐裡拿出一個饃,因爲燙手,他只用手指頭捏着,撕下一塊送入口中,大嚼起來。又抓起一塊肉,不停地換着手,咬了一口,像是很有滋味。那數以千計的俘虜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不誇張,真有人流出了口水。

紫金虎什麼話也不說,就站在場邊,不緊不慢地吃喝着。直到一塊饃,一塊肉全部下肚,他又舀了半碗湯喝下,這才撩起伙伕的圍腰擦了擦手。

“我是徐衛,大宋陝西制置使,你們當中,有人聽過我的名字,也有人沒聽過。沒關係,本帥今天不跟你們扯閒條,說點實際的。”徐九聲傳四方。

當知道眼前這個大吃大嚼,引得衆家兄弟口水直流的傢伙就是紫金虎徐九時,俘虜們的注意力從飲食上轉移了。

“儘管,你們和我穿同樣的衣裳,留同樣的頭髮,說同樣的語言,寫同樣的文字,但我不想跟你們敘什麼同胞誼。你們是我的俘虜,在戰場沒殺你們,現在也不會,當然,鬧事除外。本帥知道,你們都是遼東漢兒,先後替契丹人女真人打仗,彼時,各爲其主,自不待言。現在,你們放下了武器,本帥也願意給你們出路。我知道,你們苦戰半日,又餓了一天,但這些飲食……”

徐衛將手一攤,指着地上的籮筐、簸箕、木桶:“都是川陝之民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苦耕作得來的。你們大多也出身在農家,自然知道勞作的辛苦。百姓交糧,供養軍隊,無非就是指望官兵在戰場上殺勝幾陣,保他們平安。所以,這些東西不能隨便給人吃。你們當中,有願意投身我軍,反戈一擊的,就過來領取飲食。”

話音一落,人潮中一陣騷動。反正已經戰敗,戰馬兵器都上交了,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哪有咱們選擇的餘地?宋軍就宋軍吧,幫誰打不是打?只要有飯吃,有餉拿,叫我打誰就打誰!

正當有人起身,想要過來領取飲食時,紫金虎把手一伸,擋住了:“且慢,有句話我說在前頭。在你們看來,當兵是最容易的事,但本帥告訴你們,我徐九手下的兵,都是紀律嚴明,剽悍果敢的戰士!令行禁止,沒有二話!能作到這一點,纔是我的弟兄!所以,你們一旦吃下這口糧,再敢有任何不法違節之事,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語至此處,紫金虎掃視全場,洪聲道:“好了,只要你們想清楚,願意在這面軍旗下過活的,過來吧!”

這句話比任何軍令都管用,那俘虜們紛紛起身,圍了過來。徐衛拿起一塊饃,一塊肉,遞給奔到面前的一名漢兒。對方有些緊張,把一雙手在衣服擦了又擦,才雙手接過。

接下來一個,徐衛注意到他有些年紀,恐怕有四十好幾。這年齡,應該是軍官了,將食物遞給他後,隨口問道:“什麼官階?”

“回大帥,小人在漢軍萬人隊裡作個猛安,在南宋裡,算是個統領。這些人,都是小人的部下。”那漢子回答道。

“打過幾場?”徐衛舀了一碗湯水遞過去。

那猛安接過,稍一思索,隨即搖頭道:“記不清了,反正從十三歲開始從徵,先替契丹人賣命,契丹人完了,又替女真人扛刀。”

“你肯定在想,現在又得替南人打仗,對吧?”徐衛笑道。

那軍官低着頭只顧吃,不敢回答。紫金虎一邊發着食物,一邊道:“你們雖然戰敗,但本帥仔細看過,你們遼東漢軍很有戰力。戰敗,跟你們無關。這樣,你在金軍中既然已經作到了猛安,那麼本帥也委你個統領,仍舊帶領這夥驍騎,如何?”

那軍官聽了,將頭一低:“願效死命!”

就在西軍攻佔虎牢關的次日,從鄭州帶領大軍緊急馳援的撒離喝就兵抵關下。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此時,關城已經易主,西軍的軍旗飄揚在虎牢關上。

虎牢關丟失,金軍就被擋在了洛陽盆地以外。而西軍據着此關,進可攻,退可守,就像一根釘子,釘進了中原腹地。這怎麼能讓撒離喝不着急?望着虎牢關上飄揚的西軍軍旗,這位金國宗室恨得牙癢。可他知道,想從徐虎兒手裡把關奪回來,幾乎不可能。他只能忍痛還師鄭州,高度警戒,以備西軍之來。撒離喝很清楚一點,徐衛此來,肯定不是收復中原,主要是爲了緩解襄漢戰場上宋軍的壓力。鄭州雖然無險可守,但只要他紮在鄭州,西軍就不敢繞過去。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如實向襄漢前線的兀朮報告這件事情。

徐衛在虎牢關,整頓降兵,聯絡義軍,並密集地派出遊騎,細作前往鄭州一帶,甚至開封府地界,大肆宣揚西軍要收取中原,光復東京。到八月末,整個中原大地風言四起,都流傳着西軍光復西京,攻佔虎牢,紫金虎即將提虎狼之師掃蕩中原的消息。

在徐衛強大的宣傳攻勢下,撒離喝不得不再次向兀朮彙報。指出,虎兒這是在虛張聲勢,大王切不可輕信,有我撒離喝在鄭州,東京可保無虞。

當時,在襄漢地區,宋金兩軍的反覆爭奪已經到了無日不戰的地步,雙方主帥都在苦苦支撐。何灌和折彥質,折可求等人,調動了兩個宣撫司幾乎所有主力,投入襄陽一帶,在兀朮統率的二十幾萬步騎浴血拼殺。

金軍在攻佔襄陽以後,根本來不及作出防務調整,宋軍就又捲土重來。襄陽城下,屍山血海,自宋金開戰以來,從沒有哪一場攻防戰,有如此慘烈和持久。原因就在於,襄陽對於大宋來說,實在是攸關生死的所在,不容有失!

在八月初,宋金兩軍相持不下之際,徐紹作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開闢江淮戰場!他這個提議,最初不光是一些對他懷有敵意的大臣反對,甚至連他的盟友,西府長官許翰也認爲太過冒險。就連皇帝,也表示要從長計議。

只因現在南方的軍隊,大半都投入襄漢戰區,只有趙鼎的神武中軍在拱衛江南,保護行在。如果把趙鼎也頂上去,任何一處戰場有失,江南就不可保。

但徐紹一意孤行,甚至以辭職相威脅,迫使趙諶批准。隨後,神武中軍兵分兩路,一路從江寧府西渡長江,攻佔和州;一路從鎮江府下水,在長江上,宋軍憑藉水師之利,一舉擊潰江北金軍水師,順利登岸,兵臨揚州城下。

兀朮發動這次戰役的主旨,便在收取襄漢地區。最先,他的佈置還比較穩妥完善。除了進攻襄陽的主力以外,又在鄭州佈置重兵防備西軍,在淮南集結部隊,防備宋軍北上。但襄陽的攻守變成了一場持久戰,宋軍以從來未有之堅韌與金軍抗衡。

打到後來,逼得兀朮不得不抽調淮南地區的部隊補充襄陽,導致淮南防務空虛。神武中軍鑽了這個空子,要極短的時間內,就連下和州、真州、滁州、揚州等地。

人在襄陽前線的兀朮聽到消息,大爲震動!因爲他怎麼也想象不到,此番宋軍如此頑強!且配合得如此默契!我只是打個襄陽而已,就好似捅了馬蜂窩!非但荊湖江西的宋軍極力反擊,江南的宋軍也渡江北進,甚至連徐虎兒也從關中冒出來,威脅中原!

金軍現在是三面受壓,仗打到這個分上,誰咬牙撐到最後,誰就是勝者爲王!可問題是,現在他還撐得下去麼?

八月二十五,襄漢戰區局勢出現了逆轉。接替張仲雄指揮軍隊的岳飛,在折家軍一部的配合下,先是在野戰中擊敗了蒲盧渾,殺千夫長兩員,百夫長十四人,在金軍退回唐州城固守以後,又傾盡全力扣城。二十五日下午,宋軍攻破唐州,岳飛之子岳雲,身先士卒之前,頭一個登上城頭。

蒲盧渾也算驍勇,更知道唐州若失,他必受軍法嚴罰。所以,在城破之後,還極爲罕見地組織了巷戰。奈何大勢已去,岳飛揮師猛攻,蒲盧渾大敗,只引數百騎倉皇逃竄。金唐州知州以下,多名官員被俘。

唐州一丟,兀朮的側面完全暴露。如此這個時候,嶽鵬舉火速轉兵往西,打下鄧州,那麼金軍非但前路受阻,後路也將有被斷掉的危險!兀朮不敢大意,派遣他的女婿夏金吾從鄧州出發,進攻岳飛所部,以圖奪回唐州。

光化軍,地處鄧州和襄陽之間,即後世的湖北老河口市。兀朮將指揮部設在此處,指揮各路金軍作戰。

連日來,從襄陽、鄭州、江淮等地送來的軍報,絡繹不絕地到達光化城裡。而這些消息,很少有能讓兀朮高興的。這不,剛剛收到撒離喝的報告,虎牢關以東的滎陽、滎澤、河陰三縣,叛投西軍,打出了徐衛的旗號。而徐衛更是派人至鄭州,給撒離喝下戰書,要求“約期會戰”,一決高下。

“大王,此爲虎兒虛張聲勢之計,似他用兵,從無章法,怎會搞約期會戰這一套?”在設置於光化縣城內的帥府中,一名漢官向愁眉不展地兀朮說道。

“話雖如此……”兀朮素來堅毅果敢,而這一回,他實在傷神。“但自徐虎兒兵出潼關以來,已經先後破洛陽、偃師、永安、鞏縣、且據着虎牢關,如今三縣又叛,鄭州面臨的壓力空前。鄭州稍有閃失,你我退路何在?再者,宋軍奪取唐州,使我側面暴露,如芒在背啊!”

“夏金吾已整軍出發,唐州之敵料可無虞,徐虎兒雖然再三作勢,但估計進兵鄭州,威脅東京可能性很小。倒是襄陽之敵攻得猛烈,宋軍把看家的手段都使出來了,看來是非奪回襄陽不可!”

兀朮默不作聲,從前踏破中原,直抵長江的榮耀光環尚在,不想此番如此艱難!

第450章 決意反攻第234章 討價還價第270章 確係牛人第387章 故人來訪第721章 暗中部署第562章 策反暗殺第131章 人氣第630章 天賜良機第174章 初露鋒芒第685章 勢如破竹第518章 勝利在望第804章 造反第148章 罷相第472章 洛水盡赤第八百六十三章第825章 梨渦美人第711章 原來如此第590章 威震狄夷第567章 各方角力第810章 翅膀硬了第198章 情比金堅第661章 無膽鼠輩第372章 決定退兵第245章 宣制之爭第19章 一門三將第57章 饅頭第八百七十八章第307章 楊猛將兄第314章 端午節吃包子第604章 邊境衝突第82章 出逃第553章 全線反撲第159章 熊熊大火第802章 我的地盤我作主第399章 喜事一樁第591章 全境收復第180章 擾敵軍心第578章 將計就計第564章 萬軍雲集第424章 鋼鐵雄師第350章 授予全權第764章 徐家莊第125章 契丹人第370章 趁夜突進第280章 紫金虎來了第八百七十四章第八百七十章第八百七十一章第706章 城破在即第167章 遣使議和第363章 屹立不倒第830章 調走張浚第八百五十章第24章 梓州團練副使第759章 終於回來了第780章 拿什麼封賞你?我的大帥們第四百一十一章第403章 爲何冒險第703章 巨炮轟城第780章 拿什麼封賞你?我的大帥們第571章 摧枯拉朽第638章 宗弼求和第191章 國士無雙第166章 金殿沸騰第151章 一窩蛇鼠第729章 三路伐夏第295章 馬擴獻鄜延第672章 新的篇章第682章 捕風捉影第608章 四個女人第300章 鐵管火器第21章 八品官都不要第八百六十九章第727章 南方軍官團第432章 撲朔迷離第507章 曙光初現第581章 張俊伏誅第46章 死戰第145章 力挽狂瀾第344章 力拔千鈞第20章 知府的垂青第119章 誘敵深入第53章 梟首第183章 粘罕北撤第90章 狗血淋頭第776章 凱旋而歸第711章 原來如此第231章 中秋故人來第356章 軍隊執法第709章 雙方罷兵第138章 佈防第98章 面君第1章 徐家老九第821章 徐衛的算盤第201章 洞房花燭第812章 女真陰險第540章 早渡黃河第348章 衆望所歸第506章 西軍總帥第283章 過河!過河!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