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富撫外置司,徐衛徑直奔回家中,叫娘子收拾了行裝,簡略交待幾句,竟於當日就啓程。這次入朝不比往常,從前他是去入覲,大可以帶着隨從衛隊,不緊不慢地趕路,約莫兩個月左右纔到達行在。但此番事態緊急,顯然不可能如此悠閒。
徐衛只帶了數十名衛士從興元府出發,一出城就快馬加鞭。本來他可以選擇走水路,漢水就發源於興元府,順漢水而下,可以直達武昌。但走水路速度太慢,所以徐衛此次打算當一回驛卒!
他和衛士縱馬狂奔,星夜兼程,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沿驛道趕赴江南,每至一處,換馬不換人,繼續風馳,這幾乎已經到達了樞密院青牌加急的水平!照此速度,原本兩個月左右的路程,有希望在二十天以內走完!
就在徐衛風風火火趕往行在的同時,杭州城裡又出現了新情況。金使張通古在拋出自己可以代表金帝全權處理交割事宜這消息之後,在宋廷裡引起極大震動。相當部分朝臣支持與金議和,接受中原淮東兩地。徐良和他的支持者們一邊竭力規勸,指出如果接受議和,則是中了女真人緩兵之計。因爲就算張通古能夠代表金帝交割,哪怕一切順利,等事情完成,也至少得一年左右的時間,大宋不能這麼等下去。
另一方面,徐六也動用自己手中的權力,極力阻止朝廷形成決議。以他今時今日在朝中的地位,持異議的官員也絕對不敢闖關,強行推動此事。而皇帝趙謹雖然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但眼見宰相反對,也不好獨斷。各方就這麼一直僵持着,等着徐衛入朝。
徐六等得心急,下令各地把堂弟的行程沿途不斷地報上來”他要知道徐九到了什麼地方。可此時,徐衛正以比驛馬還快的速度抵近江南!
七月初四,徐六剛剛結束朝會,往中書政事堂走。剛纔又一番激烈的爭執,攪得他頭昏眼花,贊成議和的大臣們言辭越來越激進,讓他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相公,再這麼下去,恐怕彈壓不住。”秦檜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疾聲說道。
“我曉得。”徐良揉着太陽穴,直感腦袋一陣陣疼。
“聖上似乎也有些動搖,方纔殿上,相公應該聽得出來。”秦檜又道。
“我曉得。”徐良還是這句話。不管再難”朝廷爲此籌備多年,絕不能因爲一個張通古就前功盡棄!
兩人正快步往中書政事堂而去時,忽見一名官員迎面走來。他行走得很急,一手提着袍擺,一手不停地揮舞,是否在表示着什麼。等走得近些,便能聽到他口中喊着“到了!到了!”
散朝出來的大臣們皆不解其意,什麼到了?到什麼了?只見那名官員氣喘吁吁奔到徐良面前”彎下腰,上氣不接下氣道:“相公,到了,到了!”
“什麼到了?”徐六心頭正煩,因此語氣也不太和善。
“徐郡王!徐郡王到了!”那官員喘息道。
“什麼!”徐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御前金牌發出去到現在”這纔多久?一個多月吧,老九怎麼就到了?這不可能啊!
“徐郡王已經進城了!方纔還在樞密院報到!下官親眼看見的!絕不會有錯!”那官員十分肯定地說道。
秦檜也吃一驚:“從興元到行在,五千里路”就算徐郡王收到御令立刻動身,也不該這麼迅速吧?你真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徐郡王下官如何不認得?”那官員急得快跳起來。徐良再不猶豫,一手抓起袍擺,拔腿就往宮外跑。
秦檜愣了一愣,也趕緊追了上去!那聽到消息的朝臣們頓時議論紛紛,徐郡王一到,這事情只怕很快就會有結果出來!
卻說徐衛以日行三百里的速度加急趕來行在”一路上不知跑倒了多少匹馬!好在他本人身強體壯,又有多年軍旅生涯的鍛鍊”跟隨他前來的衛士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健兒,所以沒人作路倒。即使如此”抵達行在以後,也是疲倦不堪,往樞密院報到以後,徐衛就住進了館驛。
他以郡王之尊,川陝宣撫之重,館驛裡的官吏們自然不敢怠慢。心知旅途勞頓,本想着馬上安排洗浴飯食,可徐郡王的隨從卻來告知,大王要歇息,今天就不要打擾了。
一進房間,徐衛就半閉着眼睛,胡亂摘了襆頭,扒了外衣,直挺挺地往牀上倒去,以至於這房裡有些什麼陳設,他完全不知道。十幾天的長途跋涉,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人瘦了一圈,身體極度疲憊,沾牀就睡着!
再說這徐六攆出皇宮,知道堂弟報到之後,必至館驛安排住宿,因此也追了過來。一問驛丞,得知徐九確實已經入住,但發了話,今天之內不要打攪。徐六不可管這些,命一小吏帶路,直奔堂弟所住的地方。
到了門外,小吏敲了幾下門,不見動靜,又出聲喚道:“徐郡王?徐郡王?”
徐六心急,撥開小吏,使勁推了一把房門。徐衛因爲疲倦的緣故,根本沒顧得上門栓,因此一堆就開。徐六的腳一跨進門檻,就喊道:“九弟?九弟?”
房裡沒人應聲,倒是聽得有人在打嶄。徐良轉進去一看,只見一個健碩長大的身子躺在牀上,一雙沒脫靴子的腳還懸在牀外,人已經呼呼大睡了。他湊上前去,俯下身一看,不是徐九是誰?
再往屋裡一瞧,襆頭扔在桌子上,外衣胡亂放在地面,心知老九肯定是車馬勞頓了。這種情況下,稍微近點情理的也不會去打攪,可他實在心急,也就顧不得許多。現在朝廷裡意見相左,針鋒相對,連日的朝會都爲此事爭吵不休。就等着堂弟入朝來,替自己助陣,真是一刻也等不得!
當下將心一橫,伸出手去推了推,口中喚道:“徐九!徐九!起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