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工部堂,院內的那棵大槐樹如一把巨傘一般將日光阻在上面,樹下一張石桌旁邊,坐着三人。『院內略顯安靜,偶有幾隻鳥兒飛到樹上,卻又被樹下之人的說話之聲驚得倏然飛走。
“楊兄弟,你說不可以鬼神之言教喻百姓,那我教如何吸引教衆?”
“你們應該有一套真正的理論,便如儒家‘天地君親師’那般,讓你的教衆信仰它,甚至願爲它獻出熱血與生命。你們那些迷信做法,雖可極快地吸引弟子,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們是要造反的,是要建國的,咱們姑且不說你們能不能成功,便是成功了,難道要靠它去治理國家?”
“自然不行!若真是得了天下,需得以儒法治之。我教的目標與儒家大同的理想並不衝突,關鍵還是看誰來坐這個皇帝。”
“好吧,比如說你們造反成功,方右使做了皇帝,如果他願意,你們輔佐他按你們大同的理想去治理國家,情況便會好點。可他死了之後,他的兒子,他的孫子,還會像他一般聽你們的那套理論?縱觀歷史,每一朝的開國皇帝哪個不英明神武,可過不了幾代他們的素質便每況愈下,終究有一個會成亡國之君。所以你們將自己的理想放在皇帝的身上,實在是不明智。”
“那不靠皇帝來實現我們的理想,靠什麼?”
“靠百姓,真正地做到‘是法平等,無分高下’!”
“太難了!”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你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想着怎麼造反,而是要創建一套理論——不用皇帝治國的理論,然後讓教中弟子信它、支持它。”
“不用皇帝治國的理論?”
“嗯!”
……
類似這般的聊天幾乎每日裡都在這工部堂進行。楊帆倒也沒有將後世的一系列理論、實踐照搬過來賣與兩人。畢竟時代不同,那些成型的東西終究還是有些不切實際的。他只是將一些基本的道理,邏輯清晰地說與兩人,從而啓他們去探究符合當下的理論和行動。
而這其中,楊帆也一直灌輸着此時不宜造反的道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五月下旬。
六月六日光明聖會越來越近,明教一衆堂主也忙碌起來,除了準備聖會吃穿住行等一應事宜,他們還需時不時地聚在一起商議聖會之上的主要議題。
南方的五月,天氣已經十分悶熱。這日午後,陳凡與呂師囊又去聖殿開會,楊帆一人呆在工部堂,但覺渾身汗漉漉地十分難受。他忽然想到北山南麓的峭壁之上有一道瀑布,這瀑布水流湍急,楊帆曾想在此建一個水力鍛機,卻至今未有行動。
這瀑布雖然大部分直流峭壁之下的山澗,但也有一部分會沿着北山的石縫,流入山腰間的一個清潭。
這樣的天氣,在那清潭中洗個澡一定很爽!
下了山坡,穿過阡陌縱橫的田地,很快便到了北山南麓。沿着鑿開的臺階,楊帆慢慢爬向山腰。
此時谷中的百姓都在田中勞作,孩童則在教中的學堂讀書,所以山路之上安靜異常,只能偶爾聽到兩側樹林中傳出啾啾的鳥語或是唧唧的蟲鳴。
爬到山腰,拐入東側的石坪,一汪清澈的潭水便映入眼簾。
來到潭邊,楊帆四處觀察一番,果不見人影。他揀一個僻靜的角落,脫了衣服,躍入潭中。
潭水清涼,汗津津地楊帆頓覺舒爽。在水中來遊了兩圈,他纔回到下水之處的潭角,撩水將身上清洗一遍。完後,他卻仍不願出水,便倚在岸邊一塊斜斜的山石上,只將頭部露出水面,享受着這天然浴缸帶來的清爽。
正愜意間,忽然那那邊的山路之上窸窣作響,似是有人向這潭邊走來。
楊帆正欲上岸穿衣,便見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路口,細看下,這人白紗勝雪、黑似瀑,卻是聶雲裳。
楊帆來不及上岸,便只好又貓身入水,輕輕躲入石頭一側,也顧不是剛拿到手中的衣服全然浸溼。躲好之後偷望間,就見聶雲裳抱了一把瑤琴,四下望望,見附近無人,便向自己這邊走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楊帆一動不動地貼在石頭之側。
聶雲裳來到距離楊帆這兒不遠的地方,將懷中的瑤琴放在一塊石頭之上,又四下望了幾眼,便開始寬衣解帶……
楊帆想要出聲提示,卻又禁不住地屏住呼吸,猶豫間,便見聶雲裳褪去了身上的輕紗、抹胸、衫褲,只留了一件粉紅色的肚兜。
觸目所及,但見聶雲裳藕臂玉股,凹凸玲瓏,欣長窈窕,豔麗無比。看着這副畫面,楊帆一時竟是癡了。
聶雲裳又擡頭望了兩眼,確定無人後,便迅地解下身上那唯一遮羞的肚兜,撲通一聲跳入潭中。
與楊帆相反,聶雲裳先是將自己身子慢慢地洗了一遍,然後見仍未有人來,纔開始在水中嬉戲。慢慢地,她遊向了楊帆躲避的石頭這邊。
眼前聶雲裳便要繞過石頭,游到自己的這一側,楊帆趕緊深吸一口氣,悄悄地潛入水中。
楊帆本希望聶雲裳游到這裡便即再游回去,卻不想她似乎也看上了這塊石頭,游到這裡之後,竟是雙手扶着石頭,將身子浮在水面,練起了游泳的姿勢。
楊帆潛在水下,睜眼向上一望,朦朧中便見自己的側上方浮了一個妙曼的**:**豐臀,纖腰**,無限風光……
楊帆但覺口乾舌燥、心跳加,一個換氣不及,一口水便嗆入鼻中。他本能地竄出水面,大聲地咳嗽着。
猝不及妨地兩人對視半晌。聶雲裳才“啊”地一聲尖叫,面頰緋紅,雙手驚惶地捂向胸部。然而他忘記了此時是在水中,失措間水性全無,撲通撲通地掙扎着滑向水底。
楊帆見此情況,趕緊一個猛子游了過去,抱住聶雲裳的腰肢,將她拖向岸邊。
待兩人在水面及胸的地方站定,聶雲裳才現自己仍然緊緊摟住楊帆脖子。兩人肌膚緊緊地貼在一起,更尷尬的是,楊帆下體不自覺地有了反應。聶雲裳感到有什麼東西杵在自己的腿間,更是羞惱,一個響亮的耳光毫無意外地抽在了楊帆的臉上。
兩人觸電般的分開,聶雲裳抓狂道:“我殺了你這無恥混蛋!”可剛一揮手,卻現自己又春光乍泄,只得重新捂住胸部,將身子掩入水中。
“我可不是故意的!”楊帆趕緊扎入水中,撈起自己的衣服在水中穿上,然後溼淋地爬到岸上。
見聶雲裳仍躲在水中,楊帆回過頭去,道:“我不偷看,你快上來穿上衣服罷!”
“你走遠點!”聶雲裳叱道。
楊帆走入岸邊的樹林之中,便聽後面傳來幾聲噼裡的水花聲和一陣窸窣的穿衣聲。
聲音漸悄,楊帆便問道:“聖女穿好了沒有,我出來了。”
沒有回答,楊帆慢慢回過頭來,卻不見聶雲裳的身影。約摸她是害怕尷尬已經悄悄回去,楊帆便轉身走出樹林。
剛出了樹林,突然身後風聲來襲,楊帆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覺一股勁力打在背上,竟是將他猛地推起,跌入潭中。
待重新從潭中露出頭來,楊帆便見聶雲裳寒着臉站在那兒,黑披散着,若不是臉蛋極美,倒像及了那索命的白衣女鬼。
“唉!我都說我不是故意的了。”楊帆站在水裡攤攤手無奈地嘆道。
“你早就在這兒,卻藏在水裡,還說不是故意!”聶雲裳氣道。
“是啊,我早就在這兒,可沒穿衣服,你又過來,我不藏在水裡了還能怎麼辦?”
楊帆這話邏輯似是而非,聶雲裳正在氣頭之上,竟是無語反駁。
兩人便這麼一個立在岸上,一個站在水裡,沉默着望了約半刻鐘的時間。見聶雲裳臉色稍霽,楊帆才試探着道:“我能上去了嗎?”
聶雲裳此時也漸漸冷靜下來,尋思着總不能真的將他殺了,但想想剛纔自己一絲不掛地被楊帆抱住,心下又有些氣苦,無措之下,也只有扭頭就走。
楊帆爬上岸來,趿上鞋子,剛走幾步,卻見聶雲裳的瑤琴仍放在石頭之上。他忙抱了那把瑤琴快行幾步,喊住聶雲裳。
聶雲裳正欲下山,看楊帆抱着自己的瑤琴像是要還自己,便又駐足下來。
等接過那把瑤琴,剛一轉身,楊帆卻又道:“稍等,你這般模樣回去,人家還以爲你……”
聶雲裳瞪了楊帆一眼,走到潭前一看自己的影子,果然風鬟霧鬢,有失儀容。
理罷雲鬢,聶雲裳仍覺頭上溼漉漉的,便只好坐到朝陽的一塊石頭之上,撥弄着長,好使它趕快晾乾。
“今日你們不是議事麼,怎麼會有時間來這兒洗澡?”場面尷尬,楊帆無話找話地問道。
聶雲裳仍是不答,擺弄了一會自己的頭,卻道:“把琴遞給我!”
楊帆將琴遞與她,聶雲裳便將琴放在一塊矮石之上,然後盤坐在地,撫弄起琴來。琴音如縷,傳於楊帆耳中的卻是那“笑傲江湖”的調子。
楊帆也揀了一塊石頭坐下,一邊聽着聶雲裳彈琴,一邊將自己身上衣服裡的水擰乾。
一曲曲終,似乎是在回答楊帆剛纔的問題,又似乎是自言自語,聶雲裳道:“我們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