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老夫乃是明教的黑翼蝠王,你可以叫我V蝠王!”
歐陽倩兒在加入義軍之後亦時常聽說明教之事,但對於明教之中那些高層卻是不甚清楚。此時聽聞“黑翼蝠王”這稱號,她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想來自己的主帥方百花號稱“鳳王”,那這“蝠王”應該是真的並且地位還不會低。
想通此點,歐陽倩兒便趕緊施禮道:“屬下見過蝠王!”
面具怪人輕輕地擺了下手:“你這女娃娃潛入縣衙之內究竟要幹什麼?”
“屬下原想扮作尋常女子,卻刺殺那官軍將領,然後好趁亂燒其糧草。”
“便只有你一個人?”
歐陽倩兒輕嗯一聲。
“哈!真是不自量力。就憑你的功夫,這與去送死何異?你們就沒有派出其他人來掩護你?”
“那日官兵破城太快,蘇將軍領了五千女兵倉促出城,根本沒時間來安排這些事情,屬下也是機靈一動,才主動留下來的。”
“原來這樣!唉,那你想要完成你說的任務是不可能的了,你還是尋機出城歸隊去吧!”
歐陽倩兒沉吟片刻道:“屬下還是想潛入縣衙,這兩天我已有觀察,那官軍將領的防衛並不嚴密,也許還有機會。”
“切!防衛不嚴密?你這女娃娃實在無知。你可知道縣衙內那姓楊的大官,有多少護衛?”
“她住的地方,這幾天一般只留一個護衛,而且看那護衛武功也不是很高,今晚若不是他穿了鎧甲,一般的刀刃刺不傷他,屬下已然得手了。”
“哈!說你無知就是無知,那個護衛不過是放在明處的一個幌子,他真正的護衛力量都隱藏在暗處了。老夫敢肯定,你在與那小護衛糾纏之時,暗地裡不知有多少個弓弩正對着你。不過,看來他們看出你武功一般,故而大意不曾出手,哈哈,只是他們沒想到你會遇到我老人家。”
“蝠王怎會……”
“你想問老夫怎麼會知道是吧,哼!老夫也是潛伏於這縣衙兩天了,以老夫的武功都始終沒有找到機會,你個小娃娃真是不知深淺。”
“啊……”
歐陽倩兒心中一驚,她此前雖有疑問,奇怪這姓楊的大官怎會如此疏忽,沒想到他竟是這般狡猾——這不是明擺着引誘藏在暗處的敵手現身麼?
“好了!你還是出城去吧!”
歐陽倩兒猶豫一會道:“屬下不想回到義軍之中了……蝠王,屬下請求助您去完成任務。”
“這是爲何?以你的武功留在這兒只能送死,幫不上忙的。”
“屬下願意以身赴死……蝠王救過屬下性命,有些事情屬下不敢欺瞞!”
“噢?”
“此次屬下執意想留在這崇德縣,實是不想回到城外的義軍之中……”
“爲何?”
“有些……不太適應……好像跟之前想像的不一樣。屬下本想此次一走了之,可是鳳王對我亦有救命之恩,我想先還了她的恩情……”
“老夫還是勸你一走了之算了,那鳳王的恩情你這幾天是不可能還上的。實話跟你說吧,無論是刺殺官軍將領還是焚燒官軍糧草,便是老夫也做不到!你留在這兒只坐去送死!”
歐陽倩兒一呆,旋即一咬牙道:“便是送死,屬下也要報了鳳王之恩。”
“呸!這是什麼狗屁邏輯。你都死了,那方百花又沒得到任何好處,這算什麼報恩?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崇德縣這兒已是死局,義軍方面沒有半點勝機,不日便會南撤,你就不要去做無謂的犧牲了!”
或許是眼前這面具怪人之語的確是爲自己考慮,歐陽倩兒覺得心中之事可以與之說上一說,於是便俯身施禮道:“蝠王之言屬下豈會不知。可是屬下實在不想再回義軍之中。說實話,這些日子以來屬下並沒有看出咱們的義軍與這些官兵有何區別,這樣打來打去又有何意義?因此,屬下想一走了之,找個地方隱姓埋名、了此一生。只不過,若無鳳王當日相救,屬下又哪裡能活到今日?若這樣走掉,屬下心裡實在不安……”
“哦!原來這樣,你這娃娃倒是重情重義……”
“蝠王睿智,還請指點屬下!”
“哈哈!其實呢,老夫與那方臘等人雖曾同屬明教,可並於舉事起義之事意見並不一致。老夫是反對他們倉促起事的……唉!這些不說了,既然你讓我指點你,那老夫便說上幾句。嗯……女娃娃你要既然想要報方百花之恩,又何必急在此時。既然你不願回到城外的軍中,那可以先去別處啊……比如說京中,到了那兒說不定會有機會刺殺幾個像王黼這樣的奸臣,這其實也是在幫方百花、在幫天下的百姓啊,爲什麼非要刺殺這崇德縣的官兵將領呢?”
歐陽倩兒低頭深思。
“不要再猶豫了,這崇德縣的局勢,即便你所想的成功了,方百花他們也不可能攻進城來……時間已經來不及來,童貫的九萬大軍用不了三天便會抵達。方百花他們,明日或後日必會撤退……”
歐陽倩兒終於長嘆一聲:“是,那屬下這便想辦法躲起來……之後就到京城中去……”
“很好!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不過……京中那些奸臣可不像軍中這些莽漢那般好對付,而你的武功又低,人又不是很機靈,雖然長得不錯,但放在京城之中也算不得最出色的……所以,到了京城之後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可以先學習一些東西,然後再細細地謀劃……”
歐陽倩兒躬身做了個福:“謝蝠王指點……屬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就好,小女娃你便在這城中躲上幾日,等城外的義軍退兵之後,城門自會開放,到時你再混出城去……老夫還有些事情要做,這便走了……”
面具怪客交待完這些,轉身便走,在歐陽倩兒的恭送聲裡,又鬼魅般地消失在夜色裡。
正如歐陽倩兒所說,義軍撤退的倉促,城內根本沒有留下有建制的內應,偶爾有些無奈走不掉的,此時也只會躲在某個角落裡計劃着如何能逃出城去。因此,深夜的崇德縣出奇地安靜,街道之上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官兵之外,根本無人出門。
面具怪客穿過幾條街,卻是又回到了崇德縣衙。如出來時一般,仍是越牆而過跳上屋脊,卻是回到楊帆所居的小院子。見這黑袍之人突然闖入,埋伏於屋頂之上、大樹之間的幾個奇裝護衛稍微動了一下,但似乎是看清了來人的裝束,他們又重新歸於安靜,藉着身上與周圍環境形同一體的服飾,融入了這夜色之中。
“大人?”門口的那個小警衛員見到徑直走向門口的面具怪人問道。
“是我!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傷到?”
“噢!沒有沒有,穿着板甲了……”
“那就好!”來人一邊說着一這摘下面具,那臉龐卻正是楊帆。
進入房間,將面具和那身黑袍包進一個小包袱,楊帆躺到牀上。今夜本想玩一出欲擒故縱之計,套出那女刺客口中關於其他潛伏於城中義軍的消息。不過,看樣子當時破城之時,義軍方面確實沒有做這方面的準備,至於其他逃散於城中的嘍羅,是不會翻起什麼浪花的。如此一來楊帆倒是把心放了下來。
至於歐陽倩兒,本就是一個不怎麼高明的小刺客而已,無論是要對付自己,還是對付王稟等身經百戰的西軍高層將領,都沒有得手的機會。而後來她的話語之中雖頗有對義軍的反感之辭,卻對於方百花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以致於願意隻身赴死。反正她是想以死報恩,楊帆也就順勢將禍水引向了王黼等奸臣。至於能不能成功,那就看歐陽倩兒的造化了,楊帆此時倒不曾去想太多。
……
打仗畢竟是要靠實力,把希望寄託於一招半式的奇謀顯然是不靠譜的。二月十一這日,方七佛、方百花義軍在城下又叫罵一番,可城中官兵仍是閉門不出。而對於城中歐陽倩兒能鬧出一點動靜的希望,也伴着城頭那些官兵穩如泰山的氣勢而漸漸消滅。
二月十二,派出去的斥候不斷地來報:童貫大軍離崇德縣越來越近,最晚再有一天便可兵臨城下。以當下的形勢,若再妄想攻陷崇德縣,那無異於是癡人說夢。方七佛、方百花也是果決之人,見事不可爲當機立斷下令撤軍。十二日這天下午未時時分,四萬義軍拔營而起向杭州方向撤退而去。接下來,他們將在杭州附近的幾個城鎮佈防,準備與朝庭大軍決一死戰。
二月十三,午後的陽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從崇德城牆向北望去,幾裡之外,揚起煙塵遮天蔽日,浩蕩的旗幟密佈如林——童貫所率的九萬大軍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