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舉是受那王黼蠱惑。見官軍如此輕易地平定了方臘,王黼便進言皇上,說是些許亂民不足爲慮,如今宮用用度緊張,不妨重啓花石綱。話說回來,自方臘叛亂之後,宮中確實少了許多進項,聽王黼如此一說,皇上豈有不動心之理?”
“什麼宮中用度緊張,我看是他王太宰府上用度緊張纔是!如此亂彈琴,難道朝堂之上就沒人反對?”
“唉!如今朝堂之上,像張邦昌、蔡攸等人盡是與王黼同流合污之徒,他們自然不會反對。而敢於直言的又皆是人輕言微之輩,他們的摺子根本不可能直達天聽。倒是童太傅開始之時曾激烈反對,甚至當着皇上之面直斥王黼:‘東南人家,飯鍋子未穩,復做此邪!’。可後來他卻改變主意,根據這幾天的觀察,他倒不是屈服於王黼,而是想聯合蔡太師,將那花石綱控制在自己手裡。”
楊帆將這事情理了理,道:“於是這恢復花石綱的決議便定了下來,現在他們反而是在爲那提舉應奉局的人選而明爭暗鬥。”
“正是!”
“哈!卻不知他們推舉的究竟是何人?”楊帆問道,在他隱約的記憶中,這段歷史上,恢復了花石綱之後,提舉之人仍是朱勔。不過此時朱勔已被自己誅殺,楊帆倒是對新任的人選着有興趣。
“王黼那邊自然是推舉朱勔一系之人,這樣他用的放心。因此,他舉薦的乃是朱勔的父親朱衝。”
楊帆點點頭,朱勔之父朱衝在方臘攻下杭州之時便回到京中爲朱家準備後路,故而他一直苟活至今。
“那童太傅那邊所舉薦的又是何人?”
“大人不妨猜一下。”段智笑着賣了一個關子。
楊帆自嘲地笑笑:“不會是本官吧?”
“正是大人!”
“哈哈!這童太傅倒是會選人,不過本官可沒工夫去給他們撈偏門、賺外快。”
“當然了,大人官居二品,他們也不可能讓大人單單提舉此事。依屬下得到的消息來看,童太傅與蔡太師有意讓大人宣撫江南,那花石綱之事應該只是兼職。”
“蔡太師?他怎麼也摻和進來了?”
“王黼提議恢復花石綱之時,童太傅以東南局勢未穩之由加以反對,王黼便進言皇上,說是方臘之禍乃是因東南苛稅所致,與這花石綱毫無干系,並暗示皇上,童太傅之前以皇上名義在江南所發的罪己詔,實是大不敬。”
“哦!如此一來,童太傅豈會幹休?”
“這是自然,爲了對付王黼,童太傅便與蔡太師聯繫,想將王黼趕下臺去,而蔡太師也有起復爲相之意,兩人故而一拍即合。當然,此時皇上已經決意恢復花石綱,兩人也不敢再反對下去。正好北伐所需的錢糧仍無着落,蔡太師與童太傅便提議此去江南之人須得擔負起爲朝庭籌集北伐之資的任務。故而他兩人便想到了大人。”
“籌集北伐之資?這可不是一個好完成的任務。朝庭急着北伐,必不會給我充足的時間來籌辦此事。可江南剛剛經歷了戰亂,莫說是籌集錢糧,兩年之內那兒的百姓能自給自足便不錯了。”
“是啊,不過蔡太師對大人的財計之能十分推崇,這應該是他舉薦大人的重要原因之一。”
楊帆笑笑,心底卻有些自豪:這蔡京倒是眼毒,作爲穿越者,自己掌握着諸多的金手指,賺錢的事情自然不在話下。看看如今的神工集團,幾乎壟斷了大宋的高端消費品市場,三年,僅僅三年的時間,楊帆已從一個身無分文之人,變成了富可抵國的商業寡頭。
“明日童太傅估計會找大人商議此事,不知大人打算如何應對?”
楊帆沉吟片刻,道:“若是去江南的話,自然會遇到諸多的難處。可是,我想我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我去總比找個朱衝之流的貪腐之徒、或是一個不顧百姓生死的酷吏去,要好上許多。”
衆人點頭稱是。
“而且,下一步神工集團會在江南展開一系列的項目,本官到了那邊倒是正好照應着。”
“我等也覺得大人應該前去,否則還真保不定江南會再出大亂子。只是正如大人所說,籌集北伐之資恐非易事,不知大人心中可有計策?”
楊帆微微一笑,道:“辦法總比困難多。我心中是有些打算,或許可行。只是皇上那兒不知能不能爭取相配套的政策來。”
“這點蔡太師與童太傅應該會幫忙的。”
“但願吧!如果此事定下來,咱們再細細謀劃,制定一個可操作的流程。”
“是!”
衆人又談論了一會最近的朝政,直至亥時時分,才各自散去。
……
翌日,楊帆來到童貫的值房。簡單的寒暄之後,童貫卻是沒有直接進入主題,而是朝着嘆道:“子航啊,這幾日你跑出去躲清閒了,可知這朝堂之上老夫是焦頭爛額啊。”
“太傅此話怎講?”楊帆明右故問地道。
“唉!真是人心難測啊。”童貫嘆道,“你說咱們辛辛苦苦在江南平定方臘之亂,雖談不上是什麼不世之功,可也是爲朝庭除了心腹大患。咱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啊,有的人卻是看見別人立功,心裡就不舒服,總是想方設法地在背後捅人刀子。你說這樣的人也配爲朝庭宰輔?”
“太傅說得是……王黼,王太宰?”
“唉!可不說是他麼。前幾日裡,他突然向皇上進言,提議恢復那花石綱。可如今什麼局勢?江南之地剛剛靖平,這花石綱一恢復,萬一再激起民變,我等之前的努力豈不前功盡棄?爲此,老夫痛心疾首地向皇上建言,萬不可此時便恢復那花石綱,可那王太宰居然背後裡向皇上說老夫這是貪功專橫,打着皇上的名義,收買民心。子航,你說老夫冤不冤?”
童貫語氣悲憤、神情哀怨。他平日裡貪功諉過、殘害忠良、聚斂錢財,壞事沒有少幹。此次反對趙佶、王黼重啓花石綱,可以說是他做的爲數不多的好事之一。一個人壞人做久了,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好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心中至少有點自鳴得意的。可是偏偏這件好事不被主子理解,在他心裡自然是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的。
楊帆儘管對童貫腹誹不少,而此次反對恢復花石綱,主要原因也是爲了他的北伐大計不受干擾。不過此次楊帆也覺得童貫的確是有點冤,見他這副模樣,便安慰道:“太傅忠國愛民之心日月可鑑,王太宰……他這是赤裸裸的污衊!太傅,這王黼簡直是欺人太甚,要不要屬下找人給他點難堪?”
見楊帆要爲自己兩肋插刀,童貫撫須欣慰地笑笑,道:“子航隨老夫征戰疆場,果然豪氣倍增。不過呢,這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宜用於朝堂之上。當然呢,老夫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幾日我已與蔡太師聯手,讓朝堂之上的明理之官,上書彈劾王黼侵佔國帑、賣官鬻爵、損公肥私,以致國庫空虛、宮中用度緊缺,北伐物資匱乏。哼!這王太宰這幾年可沒少做這樣的事情,以前咱們念在同朝爲官不易的份上,一直幫襯着他。可如今他不仁,就不能怪老夫不義了!”
楊帆知道蔡京與童貫在朝堂經營多年,門人故生遍佈官場,他們這一反擊所能動用的力量定然不少,王黼此時定也同樣焦頭爛額了。
“果然是狗咬狗一嘴毛。”楊帆心道。
“不過,那恢復花石綱之事,皇上已經定奪,老夫也不能反對得過於激烈。唉!悔不該當日替皇上發了那罪己詔,否則也不會被別人抓住把柄不放。當然了,爲了保證江南不出亂子,這提舉應奉局、置辦花石綱之人,不能再像之前朱勔那般肆意妄爲。”
楊帆點點頭,等着童貫切入今天的正題。
“非但如此,方臘之亂已經耗盡了咱們之前準備北伐的錢糧。可是前幾日金國使者剛剛傳來消息,金國會於明年大舉攻遼。咱們與金國定有盟約,約定同時出擊,夾攻遼國。可打仗總得花錢,這北伐的錢糧還未有着落,實在是急煞老夫也,咳咳……”
“太傅憂心國事,還要保重身體纔是。”見童貫作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楊帆忙假裝順意勸慰道,“這籌集糧草之事,屬下願意爲太傅分憂!”
“哈哈,好好!”童貫見楊帆逐漸入其彀,高興地笑道,“子航真乃安邦之良才,老夫果真沒有看走眼。”
楊帆心中暗笑童貫這哄人的技巧,嘴上卻也應和道:“太傅大人需要屬下去做什麼,儘管吩咐,屬下定會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