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楊帆終於明白霍紅凌先前所說“隨時可以動手,卻需向其請示”的意思所在。歐陽倩兒只要能上了王黼牀,刺殺就是件極其容易的事,甚至憑她之前的經驗,刺殺完成之後成功逃脫都是極有可能的。然而,如何善後卻是極難的問題。楊帆與王黼不和已經是天下公開的秘密,而王黼此時卻死在樊樓之人手中,楊帆無論如何是難以交待的。
“歐陽倩兒本是想不顧樊樓安危,抓住機會刺殺王黼的,畢竟他不知大人便是咱們明教的教主,好在屬下以樊樓爲我教京中基地,需向教主請示爲由,將其勸下。現在她正在等我的消息。”
楊帆權衡片刻,道:“樊樓是我們的以後發展的重要一環,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置其於不顧。難道就沒有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案?”
霍紅凌猶豫片刻道:“能讓樊樓和大人置身事外的法子倒是有一個。不過,卻是要犧牲那倩兒姑娘。”
楊帆沉吟道:“你是說讓歐陽倩兒……自殺?”
霍紅凌點點頭:“雖然是自殺,但卻要做成他殺的樣子。就是叫外人看來,王黼被刺的同時,殃及池魚,倩兒姑娘也被刺客給殺掉了……”
楊帆沉默下來,雖然他知道刺殺這種事情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但是讓一個活生的少女用生命去換取自己的政治目標,楊帆還是有所顧慮的。
“這本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歐陽倩兒她更不可能去考慮這點……”
“這點大人卻是猜錯了”霍紅凌接道,“這個主意便是倩兒姑娘所提。她說如果教主不同意將樊樓暴露出來的話,她願意用自己的命卻換那奸相的命。”
楊帆嘆口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霍紅凌搖頭道:“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屬下知道大人不願看着教中弟子枉死,可屬下覺得此計可行。一來,我們明教的間者任誰都是抱着隨時犧牲自己的決心來從事自己的任務,倩兒姑娘能用自己的命換王黼命,值!二來,即便倩兒姑娘不自殺,在她得手之後,想要成功逃掉,也是極難的事情,如果是被殺或是被擒,還不如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三來,倩兒姑娘之前的遭遇實在太過悲慘,而現在又委身青樓,這兩年裡她其實已了無生意,自殺對她來說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楊帆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佇立良久。
“這件事情的可行性有多大,有沒有具體的方案?”楊帆不是那種迂腐虛僞之人,革命鬥爭總是要流血的,能夠除掉王黼,讓更多的人活命,他是不惜犧牲歐陽倩兒的。
“成功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至於具體的方案,若是大人同意如此行動的話,屬下這便去制定。其實,關於刺殺的細節沒什麼可再豐富的,關鍵還是前期的準備與後續的行動,屬下打算找上兩隊人,配合歐陽倩兒來執行此次任務。一隊事前探查王黼的行蹤還有他落腳之處的環境;一隊扮成刺客,事後在附近製造混亂,將人們的視線吸引過去。”
楊帆點點頭:“可以!你速速將整個過程整理出來……還有,歐陽倩兒那邊,看看她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咱們便幫她完成罷!”
霍紅凌答應一聲,正欲下去準備此事,卻又想起什麼似的,道:“還有一事,便是倩兒姑娘口中的明教蝠王,應該就是大人吧!倩兒姑娘說這蝠王於她有救命之恩,且一直聽命於他,所以大人如果有空的話,還是去見見倩兒姑娘吧。能夠見自己恩人最後一面,這大概也算是她的一個小願望吧。”
“晚上的時間我會去一趟。”楊帆悵然道。
霍紅凌施禮告退。
……
日頭漸漸升高,不久之後便眼見着又到了午飯的時間。
城南,花雨巷。這兒林木蔥鬱,坐落着的皆是些達官貴人的別苑。而其中位置最好、最爲別緻的一座,其主人便是王黼。
臨近中午,別苑門前駛來一輛華貴的馬車。馬車停下之後,太宰王黼施施然地被下人扶了下來。
“準備的怎麼樣了?”見一名管家迎了出來,王黼問道。
那名管家急忙上前告罪道:“宴席已經準備停當,只是安排的節目之中,尚有李師師大家沒能請到。”
“噢?之前不是說沒有問題麼?”
管家苦着臉道:“說好是來的,可今日上午小人差人去請之時,卻遇到幾個書生的阻攔。他們說……說師師大家曾是皇上的紅顏知己,哪兒能隨便給人,尤其是外族之人表演節目,這……這有損國體……”
王黼面無表情,那管家繼續道:“見咱們的人不理他們,這幾名書生竟然找到樊樓的李媽媽取鬧,這李媽媽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同意他們的要求……替師師大家回絕了我們的邀約。當然,爲了補償我們,她願意免費再給我們派兩名花魁前來助興。”
王黼聽完之後,依然看不出喜怒,那管家接着問道:“大人您看?”
“罷了!那些窮酸書生說的也有道理,本相確實也有點孟浪了……呵呵,其實有這麼多花魁助陣,也已經足夠了。那些金人懂什麼美色,即便這些花魁只是中等人姿,在他們眼中怕也算得上天仙模樣了……”
王黼一邊說笑着,一邊啓步朝別苑之中走去。
今日他所宴請的正是金國使者高慶裔,按照朝庭規制,朝中大臣是不得私自與外邦使者交流的,但王黼爲了攫取收復燕雲的功勞,便將助力鎖定在了金人的身上,故而他也顧不得朝庭制度,公然宴請起高慶裔來。
宴席便設在別苑三進院的大廳之內。王黼在一邊的偏廳休息了一會,便有下人通報金使高慶裔已經到來。
王黼一邊命人將高慶裔引領至餐廳,一邊整理衣冠準備過去開宴。
不多時,高慶裔便來到大廳,此時王黼已等在那兒,高慶裔便向前參見。
卻說這高衣裔本是中原人氏,自幼隨家人到遼國做生意,後因精通漢遼兩國語言,被金人聘爲使者。所以,王黼與高慶裔交流起來,並無半點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