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共和元年七月二十三。
對於共和這個年號,時人並不清楚楊帆賦予其中的寓意,他們皆理解爲是朝庭對天下太平的一種祈盼。
當然這種祈盼暫時是無法如願的。
汴京之北,大名府。
滾滾的濃煙和沖天的火光,將城市上空的天幕渲染成末世來臨一般的色彩。這日的傍晚時分,在堅守了五天之後,這座汴京之北的最後一座軍事重鎮宣告被破。
不過,在城破之前,城中守軍卻是將所有的糧草物資付之一炬。此時天乾物燥,大火逐漸漫延開來,半個城市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大名府南門之外,倖存下來的軍民潮水一般地向南方涌去。宗望急於破城,故而對大名府採取了圍三闕一的策略。對於突圍而出的這些軍民,金軍並未急於追殺屠戮,而是派出一部悄悄跟隨其後。他們的目的很明顯,便是趁前方的城池開門收留這些軍民之時,突襲破城。
夜色沉沉。這些潰兵和難民在經歷了長時間的奔逃之後,終於累倒在一片樹林之中。金人的追兵尚未迫近,疲憊的軍民大多不約而同地躺地休息。
星光之下,亦有人聚在一起商議着接下來的計劃,他們顯然是些尚有精力的軍人。
“韃子馬快,卻未急於追殺咱們,應該是要驅趕咱們衝擊京城。若當真如此的話,到時咱們怕是會遭到兩面夾擊,做了金人的替死鬼——就像前幾天被他們驅趕着消耗我們彈藥的難民一樣。”
“那咱們何不帶領這些百姓向東西兩方向奔逃,這樣便可避開京城方向,說不定還能帶走一部分兵力。”
“怕是沒用,金人還會將咱們驅趕回來,你別看他們現在只是遠遠地綴在後面,若是咱們向其他方向奔逃,他們立即便會向前攔截。”
“那咱們怎麼辦?林教頭,我們聽你的!”
“得有人將他們組織起來才行。若是不得已真被驅趕到了京城腳下,被逼着去衝擊城門,那種情況下,反正都是死,爲什麼不調頭與金人拼了?如此說不定還有少數人能夠突圍出去。大家之所以不敢調頭與金人拼命,其實不過是少個帶頭人而已。我們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便要做起這個帶頭人才行。”
衆人默默地聽着。
“當然,這樣做怕是連九死一生的機會都沒有。我不勉強大家,現下你們都還有些體力,可以趁夜間向別的方向突圍,也可繼續向南行進,如果能提前趕到京城的話,說不定可以進入城中。”
“林教頭,俺跟着你……”片刻之後,有人表態,也有人繼續保持沉默。
“好!想留下來的,一會咱們分頭去跟那些百姓講清利害,現下大家先休息一會。”
“行……”
衆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乾脆躺下,休息起來。
林沖雖然疲乏,卻無睡意,他倚坐在一棵對旁,開始擦拭起自己的長槍。他與一千神機營將士本是奉命調防到滄州,可半途之中金人已經殺到黃河一線,林沖便率部進駐了大名府。
金人即將攻城之際,林沖已從自己的渠道知悉了京城的鉅變並得到在此阻擊金軍、拖延金軍行進速度的軍令。而也正是有了林沖這一千神機營將士的協助,大名府才得以堅守至五天時間。當然,這部神機營所攜帶火器並不多,最終也無法抵擋住金人進攻的步伐。
半個時辰過去,林沖起身招呼軍士前去說服逃難的百姓。此時這些軍士之中已有很多人不知去向。留下來的血性之人免不了大罵這羣沒種的軟蛋。林沖無奈地嘆道:“由他們去吧,生死關頭之前,哪能人人視死如歸?”
東方天色漸漸變淡,林沖等人叫醒疲憊的難民,繼續逃亡的旅程。他們按計劃改變了方向,先後向着東西面突圍,但結果便如林沖所料,金人一發現他們路線改變,便用騎兵將他們驅趕回來。在這種挾迫之下,逃難的隊伍只能向着京城方向行去。
八月初一,在臨近京城之時,金軍終於亮出獠牙,將這支逃難的隊伍控制起來。兩天之後,他們連同其他幾支難民,被宗望的大軍押至京城腳下。
宗望並不急於攻城,一來粘罕的西路軍並未趕至,二來他們亦需要時間打造完善他們的攻城器械。
幾乎與此同時,粘罕的西路軍先後攻克太原、洛陽,衝破了宋軍的層層防守向京城方向逼來,以他們的氣勢,想來不出半月便可與宗望大軍會師京城之下,齊攻汴梁城。
而大宋方面,隨着前方不斷的兵敗,李綱、种師道、折彥質、張叔夜等人也退回了京城,加上楊帆招回的原三衙禁軍、神機營大部及神工集團的私兵,京城的防守兵力達到五萬。
爲了統一調配這些兵力,楊帆打着趙佶的名義成立了參謀部,並將這五萬兵力劃分爲四部,配備各類兵種,分守四面城牆。這其中最顯眼的,自然要數宗澤與周侗從京東方面帶回的那些私軍,他們所着服飾與所用武器無論駐守哪兒,都會引得其他守軍紛紛側目探究。
京城的防務表面上看起來雖不比第一次金軍南下之時牢固,但其中的變化也盡在李綱、何灌、种師中等人的眼中,這也是他們除了皇命原因之外,能夠甘心聽從楊帆差遣的原因所在。
至於其他被楊帆軟禁的文臣,在經過反覆的篩選與教育之後,他們其中一部分人也被放出安排在了新的職位之上,幫助軍管會處置京中及全國的各類事務。
八月初七,宗望的東路軍兵臨城下。他們雖不攻城,卻是每日裡都要來城下叫罵,這是他們攻城之前的“娛樂”項目之一,即可消磨時間,又可提升自己軍隊的士氣。
只是兩天下來,令宗望憤怒甚或沮喪卻也是自己安排這罵戰。
牟駝崗,金軍大營。
“什麼?又有一名猛安被射殺!”宗望驚怒的聲音從營中傳出。
“這已是兩日來第七名被宋人暗殺的猛安,咱們已經將距離拉的夠遠,但還是躲不開宋人這種遠程武器的攻擊。”
宗望仰頭嘆道:“算了,自今日起不必再去叫陣。等粘罕相國的西路軍趕到之後,再一舉攻下汴梁城。咱們真的不能再給宋人時間了,否則將來他們必成大金的外患。”
帳內衆將皆點頭應是,此時帳外馬蹄之聲驟起。不一會兒,一名斥候卻是將一則更令宗望憤怒的消息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