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靜輝看到這份手諭後,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對旁邊的李管事說道:”珍泉兄,老丈人終於同意和咱們一起做生意了!下一步就看你老兄的了,這件事辦好了,以後會有更多的機會!“
李管事在旁邊聽到王靜輝管當今聖上叫老丈人,心中不由得好笑,但他還是明白王靜輝心中所承受的壓力的,畢竟《商論》在士林中掀起的風波,他也有所耳聞。李管事是個純粹的商人,雖然富有但還是免不了對自己身份的自卑,所以才花這麼大的力氣來培養自己的孩子,以期待李慎能夠有金榜題名的那一天。王靜輝給他的感覺非常奇妙:他能幹、有才華、除了人有些時候會”發瘋“一把外,這個讓他也說不上來是文人還是商人的年輕人,從來都是很尊重他,並沒有因爲他的商人身份而鄙視他。這次《商論》事件讓李管事看到王靜輝對待商人的態度完全是平等的,就是他讀過《商論》後,也覺得身爲一個商人能夠爲國家做出自己的貢獻而感到自豪。
與朝廷合作在陸路交通要道上開設客棧,雖然在一般的商人眼中是件非常麻煩而又耗資很大的生意,但在財力充足的興國銀行的業務範疇中,這也不過是筆中下等的投資項目。王靜輝按照自己記憶中地銀行機構和投資機構地模式,改組了興國銀行,是它與這個時代所有的借貸機構都有所不同。它使用地是新的會計計算方法。這是劉賬房和王靜輝努力的結晶,這種會計記賬方法隨着王靜輝旗下的產業實力增強。在大宋商界也開始影響逐漸大了起來,與這些產業有生意來往地商家也都開始採用這樣的會計記賬方法。除了採用新式的會計記賬方法外,王靜輝還授意李管事專門培養一批人用來評估投資的可能性和回報,來保證投資的安全性。這些改進如果落在後世的金融學家的眼中。可能到處都是漏洞,但在現在毫無疑問是最嚴密的組織結構。
外界對《商論》的評價是褒貶不一,基本上是兩軍對壘誰也不能說服誰,這樣的效果在王靜輝地眼中感到非常意外,本來他準備迎接士林中人所有的口誅筆伐的,但沒有想到能夠支持自己觀點的人也不少。雖然沒有王靜輝想象中的那麼糟糕,但這樣的爭論還是不要持續太長時間爲好,必須想個法子讓這些精力沒出發泄的文人轉移視線。
王靜輝爲了轉移別人對《商論》的關注,加快了《包公傳奇》這本小說地創作,包拯此時去世不過十年。當年和他共事的大臣都還在,他憑藉着駙馬的名頭向他們來蒐集有關包拯的奇聞軼事,基本上來按照史實描寫包公這傳奇的一生。爲了達到普及性,用的是章回體白話文小說,相比兩三百年後明代纔出現地同類小說,王靜輝顯然是首開先河。
王靜輝寫包拯是爲了弘揚他清廉爲民,所以並沒有什麼誇張的地方,幾乎全部是真實的歷史。隨着大宋在對西夏戰爭的勝利。說歸順大宋的少數民族部落也不少,但都希望大宋皇帝賜他們包姓,連少數民族部落都能夠對包拯的事蹟耳熟能詳,可想而知這個時候包拯的聲望和人心了。
寫完《包公傳奇》後,蜀國公主很疑惑丈夫爲什麼每天事務如此繁忙還要擠出時間來寫這個東西,王靜輝笑着回答她道:”千百年後。可能人們會忘記聖上、忘記宰輔韓琦、富弼、歐陽修等這些皇帝重臣,但能夠被百姓所記住的只有包拯了!爲夫不過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筆讓天下人能夠知道一個真實的包拯,讓人們能夠更加深刻的記得他!“
王靜輝做了最後的修改後,終於把這本書稿送到商務印書館交付印刷,這本書可是費了他不少功夫,他每寫完一個章節都要將樣稿寄回汴都,讓韓琦代爲審查,或是由韓琦代爲出面聯繫現在還活着的當事人,以此來保證這本書的真實性。在王靜輝的眼中,這是一件極爲神聖的事情,他終於可以和一個真正名垂千古的人物有了某種聯繫,或許他不知不覺的變成爲包拯寫傳記,當百年後有後來者看這本書的時候,身爲包拯傳記最權威的作者,他王靜輝也會在包拯的光輝下名傳千古,這是何等的榮耀?!
大宋治平四年的臘月,如果說什麼書賣的最火爆,那當然是《嚮往》了,這本書便是包拯傳奇修訂後的名字,關於這個書名也曾讓他苦惱了幾天,原來速度書名有點演義的味道,不莊重,此時王靜輝才發現給包拯身上裝個形容詞是如此之難,所有偉大的形容詞在包拯的身上彷彿都變得渺小起來,最後還是小李慎在看完書稿後,說道:”深憾未能見過包孝肅!“說完小傢伙一臉朝聖的表情,王靜輝看到後不禁提名道《嚮往》。
《嚮往》的確是令人嚮往,雖然王靜輝採用的是士子們都看不起的白話文,但自打開書後,便立刻進入狀態去一起感受包拯的魅力了。這本書通過所有看過的人口頭宣傳,一傳十,十傳百,銷量越來越大,爲此商務印書館破天荒的追加了好幾次印刷。不過令商務印書館曾掌櫃不爽的是,這本書所產生的高額利潤全部用來興建義學,並且一半交給興國銀行來掌管。王靜輝對於自己能夠給包拯寫傳記已經非常滿足了,哪裡還會要這本書的利潤?捐出去那是肯定的,但這並不能把效果放大到最大。
王靜輝寫包公那是爲了弘揚公正廉潔的官風,出書不過是個引子而已。在《嚮往》大賣特賣的時候,王靜輝向英宗趙曙上了一道奏章:建議每年在春季祭天大典後。除了給官員發”年終獎“外。還要進行官員評比,優勝者將會獲得一枚由大宋皇帝親自提名地”包公獎章“以激發官吏樹立良好地廉潔公正的官風。
英宗趙曙看過奏章後便明白了——王靜輝對整頓大宋吏治地事情一直是念念不忘。甚至在奏章中明確的表示:既然聖上仁慈願意寬恕那些犯錯的官員。就不能拒絕樹立清官廉吏榜樣的建議,況且”包公獎章“雖然是金質地,但有王靜輝在《嚮往》上所賺的錢便足夠了,況且還有一部分錢在興國銀行中代爲投資理財。這部分錢在王靜輝的手中能夠虧本兒纔怪了,所以他的老丈人根本不用掏腰包。
王靜輝的奏章得到幾乎所有人的贊同,早在他寫書的時候,這些有關係的官員都感覺到駙馬似乎想借包公來做些事情,當他們看到《嚮往》的時候,也都被打動了,畢竟他們都曾經或多或少的和包拯共事過,有地甚至還是包公一手提拔的下屬,這樣來弘揚包公美名的事情,他們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似乎如王靜輝所願。《商論》所引起的交鋒都被紀念包拯的《嚮往》所帶走了,人們關注的是《嚮往》裡面那個剛正不阿的包拯,而非他這個作者,王靜輝終於從焦點中脫身出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老是和別人打嘴仗。把包公地事蹟寫成書,以此來樹立大宋官吏的新旗幟,改善官場的不良風氣。這個目的暫時是達到了。
眼看就要過年了,蜀國公主不能陪他在楚州過年,汴都開封的皇室家族在召喚她,蜀國公主也只能戀戀不捨的告別王靜輝,乘船北上汴都。王靜輝對此也是沒有辦法,儘管他很想讓蜀國公主留在自己地身邊來陪自己過年。但他的老丈人更加寵愛這個大女兒,所以王靜輝只好讓道。他來到這個時空已經有幾年了,但他最怕的日子便是過年過節,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倍感淒涼,不過自從和蜀國公主結婚後,這種感覺才慢慢的淡化下去。這次老丈人把蜀國公主召回身邊,讓王靜輝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桶個窟窿讓英宗趙曙好把自己也召回汴都開封。
王靜輝過年是獨自一人,但李管事和李慎父子兩人也不會汴都了,直接留在楚州和他一起過年,當然還少不了王靜輝親自提拔的徒弟們,這樣也有將近二十個人在一起過節,也算得上非常熱鬧。
不過就在臘月二十九這天,知州府中來了個客人上門求見王靜輝。王靜輝本來想匆匆打發了客人,但從門房的手中接過拜貼後,輕聲說道:”難道是他?!“然後立刻讓門房將客人帶進客廳中招待。
那份拜貼上就寫着江州德安王韶,字子純。對於王韶,王靜輝自然不會忘記這名有數的北宋名將,看拜貼如果沒有什麼錯誤的話,那多半就是歷史上收復熙河的王韶了,不過此時的王韶應該還在”西北採訪邊事“,做他的參軍呢。
對於王靜輝來說,王韶的價值當然自不用說,他也算是最活躍在政壇上的武將了,變法派手中的一張王牌主力,王安石就是靠王韶在西北立下的軍功來作爲後盾,刺激神宗皇帝堅決支持他改革的,不過現在歷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王安石現在雖然也是翰林學士,但與英宗趙曙之間的關係顯然沒有那麼密切,直到現在不用說進入決策層了,就是連皇帝對他的信任都很有問題,不過王安石現在和潁王趙頊的關係卻是不錯。
”王韶眼下出現在楚州,依照歷史的發展,王韶現在應該還沒有見過王安石,而且他的《平戎三策》估計現在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他突然找到我的門上來是爲了什麼?不管爲什麼,自己都要把和王韶的關係在這次見面中定下一個良性的基調!“王靜輝在客廳中邊等王韶,邊在自己的心中盤算着利害得失。
如果沒有王靜輝的出現,北宋功勞最卓著的將領當然是狄青了,但現在郭逵把親征的西夏皇帝給幹掉了,所以這個功勞就不好算了。但在王靜輝地眼中。此後地二十年。大宋最耀眼的軍事明星只能是王韶。
”在不違背良心地前提下,你要和勝利者站在一起。取得勝利的分紅。“這是王靜輝在涉足大宋政壇後所暗暗警告自己的話,所以和王韶交好,那肯定是第一要務,絕對不能把王韶這個天才給放跑了。其實王靜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駙馬。以後是沒有機會成爲一個軍人了,他可以在楚州總領所有地大權,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的去推動歷史,但再也沒有重回沙場的機會了。
正在王靜輝思考的時候,王福領着一個身材壯碩舉止有型的中年男人來到客廳。王靜輝看了那個中年人一眼,從對方的舉止上就可以看出是一個嚴以律己的軍人,他就是王韶了。
此時的王韶已經三十七歲了,西北的風沙並沒有磨滅他那顆掃平四夷,創下不世功勳地心,不過他現在過得並不是很好。現在出任建昌軍司理參軍。但晃眼間他也是步入中年人了,心中所想所學卻沒有施展的舞臺,這也是讓他非常鬱悶的。幾個月前王韶在西北軍中接到了家書,上面說他的父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希望他能夠回來看看,但沒有想到自己從西北趕到家中的時候,才知道幾個月前楚州的知州微服私訪民情,他父親也是因爲給王靜輝夫婦提供住宿。才被王靜輝施以妙手緩解了他的病情,現在按照他留下的藥方繼續服藥,本來已經老如朽木地身體居然慢慢的好了起來。
王韶回到家中看到父親的身體好了起來,也非常高興,本以爲碰上什麼神醫了,但經過好事的鄰里解說後。才知道父親的病是當今大宋駙馬路過王家的時候爲感激留宿之德而治好地。王靜輝和蜀國公主哪裡會記得這麼多陌生人,那天也是他一時技癢,聽說主人家生病難愈,所以便順手牽羊了,他可不知道就這麼隨便亂走居然能夠碰到王韶的老爹。
王韶雖然從軍,而且是大宋後期的著名將領,自然不是隻會舞刀弄槍的猛漢,而且王靜輝的名頭他也聽說過,尤其是西北戰事中,宋朝突然運送了幾批神秘特殊的兵器貯藏——這便是震天雷,大個兒的可用投石機發射,小個的士兵可以站在城牆上點火往下扔,還有射速奇快的牀弩、全身武裝到牙齒的重裝步兵矩形方陣,據說這些東西都和當今皇上的駙馬有着莫大的聯繫,西北之所以能夠取得少有的勝利,這筆軍功倒是有一半要算在當時剛到楚州的王靜輝身上。
王韶回想在回家路上的所見所聞,儘管王靜輝只是剛當上楚州地方官才一年多點,但楚州百姓沒有不說駙馬勤政愛民的。王韶家族本是江州德安人,但自祖輩爲生計而遷到楚州定居,王韶就是從這裡長大的,離家前往西北的時候哪裡見過楚州城中有這麼多客棧、作坊,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楚州城只是用了這一年當中便繁榮了幾倍,心裡也知道這恐怕是拜那個駙馬所賜,加上王靜輝治好了他父親的病症,王靜輝無形中在王韶的心中評分高了點,心中有種想去見見那個傳聞中的駙馬,看看他是否真的有三頭六臂。
在客廳中,王靜輝看到王韶被帶進來了,便仔細打量這對方,而王韶也是如此。”久仰!久仰!王參軍,不知今天有何指教本官?“王靜輝先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王韶早就聽說過駙馬年輕有爲,但沒有想到王靜輝居然這麼年輕,很快整理好思路後,王韶拱手向王靜輝行禮說道:”下官幾個月前接到家書,上言老父病危,待回到家中才知原來是大人施以援手,下官無以回報,但受此恩惠也要登門道謝!“說完便向王靜輝再次行禮。
王靜輝這個糊塗蛋,他哪知道自己曾經救過王韶的老爹,這一路上救的人多了去了,自己哪能一個一個查戶口?所以連忙扶助正要下拜的王韶說道:”參軍不用在意,本官前幾個月確實因爲需要而微服私訪民間以便調查官吏是否公正廉潔,路途上也是隨遇而安四處借宿,本官以前就是郎中,治病救人乃是我的本分,改之不敢忘記,所以參軍不用放在心上!“
王靜輝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還直打鼓:運氣沒有這麼好吧?!王韶的老爹是我救的嗎?!爲了以防事情有誤今後兩人見面尷尬,他心中立刻記下等王韶走後派人尾隨其後看看住在哪裡,好重新確認一下。現在面臨王韶,他也只能用比較含糊的詞句儘量模糊過去,等以後查實了再說。但這樣終究不是個事,很快客廳內的兩人便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