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份奏章經過王靜輝的一番運作,對那幾個最主要的大臣如樞密使富弼、參謀總長郭逵、宰輔韓琦等人都做過詳細的說明,並且還廣泛徵求了他們的意見,在和王韶幾經修改才遞給了英宗趙曙,可以說這麼長的時間裡,大宋統治高層基本上是默許了這份奏章。這次來主要是看看王靜輝信中描述的王韶有沒有這個水平,畢竟大宋的參軍可多了去了,王韶可以說是極不顯眼的一個,能夠和駙馬一起制定如此大的戰略計劃,倒是讓人刮目相看,尤其是郭逵,他的參謀部自建立到現在雖然是按照王靜輝的意圖建設的,但到底現在還是個空架子,如果王韶真的在軍事上有過人的才華,能夠招攬他充實參謀部的實力纔是郭逵此次的最大目的。
王靜輝對西夏實行的經濟和文化“軟攻略”自不必說,這套理論基本上已經被大宋統治高層所接受,並且按照王靜輝的意圖已經運用在西夏和遼國身上,效果非常明顯,在遼國通過貿易和走私,外加派遣僧侶四處活動貢獻的馬匹一年就在八千匹以上,而遼國的官方數字則不超過五千,其牛羊等牲畜的數量更是不用說了。這些通過與遼國貿易所得的馬匹和在戰爭中繳獲的西夏馬匹加在一起已經在西北建立了一支數目在四萬三千多人的騎兵部隊,正在加緊訓練,而且因爲王靜輝的建議使用西夏的俘虜中的養馬官來飼養馬匹,其戰馬地質量和新馬地出生率都得到了很大的保障……這一切對外經濟政策不僅使大宋地國家財政稅收得到了巨大的好處。還使自己的戰馬等牲畜來源多樣化。大宋統治高層對此十分滿意,如果說當初韓琦、富弼等老臣之所以支持王靜輝的這套策略是因爲防止新皇登基後迷戀軍事武功。那到現在這套理論地有效性,他們已經不再懷疑了。
參加福寧殿議事的除了以富弼、郭逵爲首的樞密院高級官員外,還有宰輔韓琦和兩位參知政事吳奎和曾公亮。會議是在福寧殿的一處偏殿中進行的,那裡有王靜輝當初給韓琦出的沙盤。時至近日已經相當完善,不僅有宋夏、宋遼、大宋疆域沙盤,還有京畿重地方圓一千五百里沙盤,潁王趙頊正在這處偏殿中等候英宗趙曙。
宰輔韓琦看到這些沙盤後,嘴邊微微一笑,朝正在看他的王靜輝相視一眼,心中也是頗爲得意,他知道皇上心中對這個新鮮的指揮工具非常感興趣,面對這些差着不同標示的沙盤,除了讓人能夠最直觀的看到大宋周邊地情況外。還有一種天下盡在掌中的感覺。
樞密使富弼也看了一眼王靜輝,他和韓琦都做過參知政事和樞密使,當然能夠理解沙盤對軍事的作用,可惜是由韓琦因爲身兼“校正醫書局”的提舉而和王靜輝先有了接觸,才能夠撈到這份功勞,想到這裡,富弼有些懊惱:怎麼自己當初不上道摺子組建校正醫書局呢?
參謀長郭逵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自從他從西北前線退下來之後。幾乎每個月他都要受到皇帝的單獨召見,就是在這座福寧殿的偏殿中,用指揮棒指點着江山給英宗趙曙講解現在的邊境狀況,大多數時間都是有潁王趙頊在一旁陪同的。沙盤對他來說實際意義可就要大多了,畢竟現在地帝國軍事參謀總部的重要任務便是依照沙盤來給皇帝及各位重臣講解邊境軍事狀況。不過這樣的“講解員”生涯馬上就要成爲過去了,根據王靜輝和他的私人來信所透露出來的消息來看。駙馬馬上就會動員英宗等人開啓參謀部軍事戰略計劃制定的功能了,這一次地王韶來福寧殿講解的《宋夏長期戰略札子》就是這樣的計劃。王靜輝把王韶的事情早就和郭逵說過,對於這樣自己急需的戰略的人才,郭逵同志自然不會放過。
王韶是第一次看到沙盤,當然沙盤此時還是大宋的機密,西北戰場要等上一段時間後才能夠有這東西。以前聽王靜輝講過這個東西,但只有當你親眼看到如此細緻的沙盤的時候,纔會感到它真正的實際意義。王韶從潁王趙頊手中接過指揮棒,開始在宋夏邊境沙盤上講解奏章上關於軍事部分的內容。
王韶也是曾經多次參加科考的舉子,但卻沒有什麼收穫後纔到西北軍隊中任職的,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練,他也算是個能文能武的儒將了,分析起來也是有條有理。當中英宗趙曙和富弼、郭逵等人都曾打斷他的講解提出問題,而王韶在王靜輝的鄭重告誡下,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對答清晰如流,讓所有的人對他的印象都非常好。
參謀總長郭逵問道:“現在河湟地區的吐蕃諸部是怎樣的情況,如果我大宋收復這一地區,那會有多大的戰爭?”
王韶說道:“現在河湟流域的吐蕃諸部基本上處於分裂狀態,力量十分弱小,對大宋都有臣服之心,曾經多次幫助大宋對抗西夏的入侵。西夏幾乎每年都要發兵攻打這一地區的吐蕃諸部,而吐蕃各部勢孤力薄,對與西夏的入侵幾乎沒有什麼有效的防禦,要是被西夏在河湟地區得手征服了這些吐蕃諸部,那對於大宋來說可是非常不利的。就如同大宋取河湟可以斷党項人的後路一樣,如果西夏征服了這一地區,同樣也會使他們在宋夏邊境中的交鋒處於優勢,所以大宋決不能坐視不理,必須要得到河湟!”
此時王靜輝在一旁補充說道:“河湟地區土地肥美,適於種植農作物,發展農業生產,而且那裡的吐蕃諸部曾經向我大宋獻馬,那裡也適合做牧場。馬牛羊等牲畜適合在那裡生長。宋夏邊境距離大宋中心比較遠。各種物資補給運送到邊境,費時費力不說。損耗也極爲觸目驚心。如果取了河湟流域這片土地,大宋便可以在這裡就地發展軍墾,以補充糧食戰馬等物資,這非常有利於縮減國內軍費開支!”
英宗趙曙聽後:“哦?!那麼既然大宋必須得到這裡。兩位愛卿有何策略呢?”
王韶回答道:“臣與駙馬曾仔細商議過如何去取河湟來併入我大宋,所得不過是‘剛柔並濟’四個字而已!這些吐蕃諸部都是有心歸化我大宋的,大宋只要許下幫助他們對抗西夏的諾言來換取他們地歸順即可,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對河湟地各部族用兵,而是在適當的時候去給予他們支援來抵抗西夏地入侵,或是直接出兵幫助他們對抗西夏,或是給予武器錢財糧食等物資來支援他們,兩者皆可。西夏剛剛大敗於大宋,所以臣以爲三四年之內,党項人應該沒有膽子在宋夏邊境挑起事端。挾此勝之餘威而介入河湟,則西夏敢怒而不敢言!”
富弼、郭逵等官員聽後都贊同的點點頭表示同意,英宗趙曙又問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將這塊河湟之地取來?”
王韶的眉頭皺了皺說道:“臣只是一介武夫,但憑聖上的詔書,臣即盡心竭力爲聖上開疆拓土!不過駙馬王大人對此有一些很不錯地看法,聖上不妨看看。”
英宗趙曙笑咪咪的看着自己的女婿說道:“駙馬,既然你已經有了良期,不妨說出來給朕和各位大臣聽聽!”
王靜輝對於什麼時候動手收拾西夏。已經和朝廷的一些最主要官員私下裡都說明白了,英宗趙曙不應該不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其他大臣也非常清楚。他不是厭戰派,對於他來說依靠大宋現有的條件只要好好發展一下,幾年之內幹掉西夏不是什麼難題。西夏不過是他的跳板,用來建立大宋統治高層已經瀕臨破產的擴張決心而已。但看趙曙的架勢好似要迫不及待的開始執行他地奏章呢?
王靜輝沉思了一會兒,決定以前的想法對趙曙說道:“聖上,現在按照大宋目前的狀況,只能優先發展自身實力,對外只能採取‘軟對抗’手段來削弱敵國壯大自己。況且現在西夏由於皇帝新喪而陷入內訌,如果貿然對西夏採取軍事行動,西夏會在外部壓力下迅速結束內訌一直對外,到時候大宋會付出不必要的巨大損失!所以臣的建議現在還是不要觸動西夏,大力發展自己的民生經濟,不過五六年,大宋便可以從容積累發動滅夏戰爭的準備,爭取一次將西夏的國主請到汴都開封來給聖上早晚請安!”
說實在地英宗趙曙看到這道奏章時,心中還是非常渴望在自己的執政時期建立如此功勳的,畢竟自己的身體不是很健康,很難說自己能不能夠活到那一天。王靜輝的一番話的每一個字就像撞鐘一樣敲在他地心頭,似一盆涼水把他那顆火熱的心又給澆滅了。雖然話不合趙曙的心意,但他不是昏君也能分辨出這是金玉良言,就算退上一萬步,王靜輝支持提前對西夏發動軍事攻勢,宰輔韓琦等一干大臣也會極力反對,沒有他們這些老臣的同意,皇帝除非把他們全部清理出去,否則沒有中書籤名的詔書是沒有法律效力的。
英宗趙曙心中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王靜輝的話合情合理是正確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說道:“駙馬爲大宋忠心耿耿,朕和各位愛卿心中都是明白的!你和王參軍所呈送的奏章,朕也準了,朕聽說王韶還是建昌軍司參軍,現在樞密院正在組建帝國參謀部,愛卿可以先去參謀部效力,另外可以進入太子府邸給潁王講授兵法軍事。”
英宗趙曙這樣的安排也是王靜輝早就猜到的,至於王韶能夠進入潁王趙頊的府邸任老師,這是昨天他帶王韶去見潁王趙頊的結果,估計昨天晚上趙頊肯定進宮面聖過,纔會有這樣的效果。
英宗趙曙對王韶的任命也不算過分,所以得到了韓琦等文官的支持,但他們沒有意識到一個傳統在王靜輝的策劃下終於開始出現了鬆動——武官進入樞密院一定會受到文官地彈劾!帝國參謀部雖然現在還是一隻雛鳥,但它卻是直接隸屬於樞密院。王靜輝當初這樣設計地時候就是爲了安排武官進入樞密院。在他的眼中很難想象一個國家地最高軍事力量的中樞指揮機構居然是真正帶兵將領的禁區。
宋朝之所以形成這樣的傳統固然是防範武將掌權地心態所使,但這樣的防範措施太過頭了。武將在朝堂上幾乎沒有任何信心,而樞密使這樣的職位也大都是幹過參政知事的官員才能擔任。武將進入樞密院在慣例上更是障礙重重,即便是在邊疆立功的武將也至是召回汴都開封,先進入樞密院被文官系統嚴厲的打擊幾個月後就下放到地方當地方官了。無論是仁宗時代的狄武襄還是現在的郭逵都無一例外,就連現在慈壽宮的那個曹太后的爺爺曹彬也不能擺脫這樣地命運。爲了在這個傳統上先鑿個洞,王靜輝自己也是慢慢的做着準備,不斷完善參謀部的職能,看來到現在爲止效果似乎還不錯,相信幾年幾十年後,大宋這個頑固的傳統必然走向一個更好的方向,至少關於國家軍事行動上,將會有武將出身的人來參與策劃。
福寧殿議事之後,王靜輝達到了他的目的——將王韶從大宋地低級軍官中發掘出來。讓大宋的統治高層能啓用這個天才將領。不過據王靜輝所知道的歷史,王韶被王安石發掘出來後,基本上是在邊疆,而歷史上的神宗趙頊給王韶的職位也是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司主管機宜文字,不知道這樣的變化能帶來什麼樣地後果,但總體上來說王韶此時已經形成了他自己的戰略想法,再加上王靜輝的“不時點撥”,這讓王靜輝基本上放心了。
當王靜輝從皇宮回到駙馬府的時候。駙馬府中已經有很多人來拜訪或是送來了請柬,他現在也是大宋文化、經濟、政治圈子裡面一個重要人物了,隨着他在這幾個方面的頻頻出手,並且都取得了良好戰績的情況下,這個駙馬的名聲也是水漲船高,愈來愈響。無論是激進派中的年輕官員,還是保守派的官員,對這個行事老成穩重的駙馬的印象非常好。
王靜輝手中請帖的來源是五花八門,有來自文人、官員、商人的請帖。商務印書館評審團成員也集體發出了一張請帖,希望王靜輝能夠參加一個聚會,這個評審團成員自身就是名重一方的文豪組成,現在這個評審團隨着《梅雪》的發行和影響的進一步擴大,幾乎就成爲天下所有讀書人心中的神邸,這裡面的成員猶如星座一般星光燦爛。
除了評審團的請柬外,還有東陽郡王趙顥、楚州商團住開封的商會請柬……但最吸引王靜輝的便是一張來自翰林學士王安石的請柬。王安石給他送請柬,這在王靜輝的心中覺得即不可思議,又在情理之中。自從他來到這個時空後,大宋已經有太多的改變,和歷史上的宋朝雖然說不上面目全非,但這巨大的變化如果放在他那個時空的後世歷史學家眼中,無疑是天方夜譚。
王靜輝現在所做的一切幾乎就是一個微縮版本的“熙寧變法”,不過他比王安石乾的更加出色、更穩重而已。同樣是在一年之中,他也推出了青苗法和免役法,雖然中間的內容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效果也比較緩慢,但卻沒有如歷史上王安石那樣換來的是朝野的一致反對、責問,幾乎大部分的官員在心中是贊同他的改革,皇帝英宗趙曙雖然不像神宗趙頊那樣遇神殺神那樣的強烈支持自己,但也是給予了大力的支持。這些王靜輝都看在眼中,他甚至覺得自己,邁的步子有些大了,能把這兩項新措施無害的推廣到整個大宋,那所產生的效益已經非常大了,現在對於他來說所做的就是穩重、穩重加穩重,一旦快起來,肯定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麻煩。
對於王安石這張請帖,王靜輝是非常重視的,爲此他退掉了在那一時段的所有邀請。王安石是他來到這個時空後,最想見到的人之一,這個“拗相公”在歷史上有着太多的爭議,而他也是王靜輝本人所尊重的大宋著名人物之一,對於那份九死不悔一心推動改革使國家富強的決心,更是讓現在的王靜輝欽佩不已——他現在就感到推動社會變革是一件多麼複雜而又危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