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不過開發南方一事事先要做到機密周到,畢竟南方四夷不服朝廷管教已久,消息走漏出去後,難免現在就會激化矛盾,對大宋長治久安不利。以臣的設想,開發南方是分散逐步執行,朝廷心中有這個章程即可,不必爲此大張旗鼓的宣傳!”王靜輝躬身說道。
“朕准奏!以後開發南方一事只限在福寧殿中討論,事關重大,各位愛卿可嚴格保守羈縻,違者,朕要重重懲處!”皇帝趙頊嚴肅大聲的說道。
“聖上,那河北招收廂軍又該如何?!”司馬光問道。
“至於在河北諸路擴招廂軍……嗯,就現在代州、真定府兩地擴招四萬,以後酌情擴招!”皇帝趙頊在思量了一會兒最終決定在司馬光和王靜輝之間找個平衡,事實上司馬光和王靜輝都不知道的是,趙頊在接到遼國境內兵力有異常調動的情報之後,便下了密旨給鎮守河北的魏國公韓琦,要他也積極調動兵力,在代州、真定府、定州、雄州、河間府、霸州等地進行部署,甚至他還授意韓琦在這種宋遼兩國之間瀰漫着微妙氣氛的時候,在積極的修整城牆!
在宋遼幾十年前的襢淵之盟的條款中,有一條非常明確的規定了宋遼兩國任何一方都不可以在沒有對方允許的情況下,對邊境附近地城池進行修整、擴建、新建。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條款。說起來也是限制大宋防禦的一條鎖鏈──宋軍善守城,而契丹善野戰,遼國可以對城池不在乎,但宋軍絕對不可以像遼軍那樣對城牆不當作一回事,城牆的作用就如同馬匹對遼軍的重要性一樣,沒有城牆的保護。宋軍如何對付遼軍地入侵?!但這項條款死死的卡住了宋朝,這也使得遼軍在邊境打草谷的行爲格外猖狂──沒有城牆的良好保護,只要大遼願意,契丹鐵騎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突破殘破不堪的河北諸路邊境城防,順勢就可兵臨汴都城下!
這幾年來,大宋對西夏之間的戰爭局勢一直就處在上風,縱然有些危機時刻,但都可以逢凶化吉如履平地,並且在軍事上取得了除卻太祖太宗皇帝之外最大的戰功,這些都深深的刺激了皇帝趙頊的內心。他敢明目張膽地授意韓琦在河北諸路修整城牆。就是有這種自信心在背後作爲支撐。況且就算趙頊對軍事上懂得不是很多,但也非常明白自己在收拾西夏的時候,遼國也瞪大了雙眼在找機會趁火打劫來要挾大宋,這種事情在大宋立朝百年來沒有少發生過,他要在對西夏發動最後的攻擊之前把河北諸路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結實,好讓他在專心致志的對付西夏地同時,對自己的後院不至於太過操心。
福寧殿議事已經結束了,王靜輝取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至少在基本框架上他取得了勝利。聽皇帝趙頊的口風他可以判斷在自己開發南方和南洋的時候,朝廷還會給他更多地優惠政策,雖然沒有細提。但這也讓他高興的很──他縱然富甲天下,但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自己產業上地擴張基本上已經達到極限,以往玻璃剛剛誕生時的暴利經過這幾年的推銷也在逐步下滑,當然即便利潤下滑,玻璃等物的利潤依然是數倍之成本,爲他的各項事業提供了充足的資金保障。不過畢竟手頭上沒有以前這麼“寬裕”了,他也不能夠老做賠本的買賣,不然無以爲繼那可就不是讓人感到很高興了。
距離汴都開封西南一百五十多裡處的一個山谷中。在這裡方圓十里的範圍內都被大宋三萬禁軍如鐵桶一般圍個結結實實──這裡是大宋地機密,儘管在各國尤其是遼國和西夏的使者眼中這處地點並非是絕密的,他們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但面對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居然常年擺放了三萬禁軍在此把守,想要深入進去看看這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大宋如此捂得嚴嚴實實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這處原名爲“翠谷”的小山谷本來也是踏青的好去處──事實上在這汴都方圓四五百里範圍內,都是“京畿路”,這是大宋的精華,在這個時代要說大宋的京畿路是全世界最繁華的區域也毫不誇張,任何一處風景看上去還不錯的地方都可以看到汴都文人騷客踏青作詩的蹤跡。不過在去年五月的時候翠谷便沒有了文人的蹤跡──大宋軍方將這裡劃了出來,在這裡蓋起一幢幢簡易的房屋、箭樓。等等工事,如果蕭佑丹在這裡的話他還可以認出這裡居然有長達數十丈的城牆──遼國最結實的城牆──大定府的仿造城牆!
這裡說不上是什麼重要的地方,但因爲這裡集中着大宋最重要的敵人遼國和西夏的建制的工事而變得不得不嚴密防守,防止兩國的探子向這裡滲透。大宋費了這麼大的力氣來建這些工事不是擺着玩的,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爲了監測大宋制式的武器對對手城防工事的摧毀效果如何。
之所以要建立翠谷基地,這是王靜輝所倡議的,爲的便是方便實驗新式火器,蘇頌和沈括以往的實驗都是在汴都城的邊上或是乾脆在金明池的小島上,連實驗燃燒彈這樣的事情都把皇帝趙頊給嚇了一跳,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這兩個傢伙真的把火炮給造出來,會不會給福寧殿開個天窗。
今天的翠谷戒備級別格外的高,因爲樞密使文彥博以降大宋樞密院最主要的官員、三衙司各有都指揮使、兵部尚書、侍郎等一大票人乘車乘馬紛紛聚集到這裡。如果遼國或西夏有能力在這裡搞此大動作,可以瞬間將大宋地高級指揮系統一鍋端,當然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個身穿青袍的年輕人──這正是令蕭佑丹念念不忘的大宋小王駙馬。從三天前這裡駐守的最高指揮官──殿前都指揮司使早就部署的嚴嚴實實,爲的便是保證這裡地絕對安全,誠然想要在大宋腹地突破這由三萬禁軍層層把守的翠谷來鬧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但指揮使也不敢大意。
前來觀摩大宋新式武器亮相的朝廷大員中間沒有一個低於從三品。相比這些身居朝堂險要位置的大員,他們的對面是以沈括、蘇頌爲首的大宋兵器研究院一票六十人。這麼多人顯然一間屋子坐不下,只得臨時搭起了帳篷。王靜輝事先授意沈括不要跟這些人講新武器原理,對他們講根本便是對牛彈琴,最重要的便是讓他們看到新武器的威力,所以沈括上去簡單在一張掛圖上講述新武器的特點後,便率隊來到龐大的武器實驗場地。
在前往實驗場地路上,文彥博悄悄的對身邊的王靜輝問道:“改之,這次有把握嗎?”
“寬夫先生,根據沈括和蘇頌的彙報。這種炸彈已經經過了六次試射,逐步改進,從第四次試射後便已經開始定型,現在整個大宋才製作了二十枚,雖然臣沒有見過其爆炸效果。但臣相信這東西絕對是威力絕倫!”王靜輝小聲對文彥博的耳邊說道。
“威力絕倫”是沈括和蘇頌異口同聲對王靜輝說道地,自從火藥配方達到最佳到現在,由此製作的火器種類已經不下數十種,儘管裝備到軍隊中的火器種類在王靜輝的堅持下以實用易產爲原則纔有不到十種,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薰陶沈括和蘇頌很久沒有使用這個詞了。
官員們站立在離實驗場地二十丈開外。手中都持有望遠鏡來觀察場地內地狀況。衣書天空整理在望遠鏡中一對三輛馬車駛進實驗場,後面拖拽是一個圓柱形的鐵筒子,在排列成一線之後。又來了一輛馬車,士兵在旁邊的一個技術人員指導下卸下三枚直徑略小地圓柱體,將其裝進鐵筒子。
士兵在裝填好後,指揮官一揮手中的綠旗示意準備發射完成,沈括看到文彥博點頭示意後,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中的紅旗,實驗場地內的指揮官高呼一聲口令後,重重的揮下了手中的紅旗,操作的戰士立刻點燃了圓柱體的引線。片刻間三道白煙從圓柱體鐵桶中飛出,衝向了場地中地靶標──一羣綿羊。僅僅從目測距離上便可以知道其射程──已經超過了一百丈!隨着不分先後的爆炸聲,原先那處一羣綿羊立刻被一陣煙塵所掩蓋,但從煙霧中飛出的斷木樁和一些羊腿便可以知道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
王靜輝看到這一場面後心中低呼一聲:“火箭彈果然名不虛傳!”
剛纔士兵們所發射的武器正是以黑火藥填充的火箭彈,這種設計構思是沈括和蘇頌提出來的!這是在大宋軍隊中早就裝備的“火箭”演變而來,以前的“火箭”就是一根箭支上面綁着一個盛滿火藥的小竹筒,用弓發射後靠火藥所產生的推進力增加射程,不過在戰場上這種“火箭”卻是非常的不實用,裝備量也很少。
蘇頌和沈括在接受火炮研製項目後,尤其是在迫擊炮項目取得了突破後,便異想天開的將火炮和迫擊炮聯繫“火箭”的原理造出了這件武器,王靜輝在接到手中的圖紙後,連連稱讚這是一項天才般的設計!
這確實是一件天才般設想的武器,王靜輝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火箭彈,事實上中國軍隊在和蘇聯軍事對峙的那段特殊歲月中,爲了對付對手強大的機械化部隊,用反坦克導彈派生出來的火箭彈來對付坦克是一項重要打法,他自然知道。不過他來到這個時代後從來就沒有想過將火箭彈給造出來,因爲另外一件武器“喀秋莎”火箭炮比這更有名氣,反而蓋過了獨立發射的火箭彈,讓他忽略了火箭彈。
青銅炮的鑄造製造週期長,最要命的是銅的短缺讓王靜輝地火炮項目進展極爲緩慢。在此刻沈括和蘇頌提出了純粹以火藥爲推進力推進爆炸部前進的火箭彈設計創意,然後王靜輝在此基礎上進行完善,但他心中還是很猶豫的──黑火藥能否達到這種推力水平,並且火箭彈的推進部能否承擔由此產生的突然爆炸事故?出於擔心火箭彈發射會出現意外爆炸,便有了馬拉車的套筒──至少不能夠在自己地人羣中發生爆炸事故,這樣整體看起來便是單管火箭炮的雛形了!
最初的火箭彈長度僅有兩尺。非常細,射程和威力都不是很理想,但想到填充藥是黑火藥,王靜輝就下了狠心一次便將火箭彈的尺寸提高到五尺,前方的爆炸部用薄鐵打造,填充了足有二十斤的黑火藥!經過幾次實驗後最終定型成爲今天看到的傢伙,在火炮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夠造出來的情況下,火箭彈雖然製造成本高──爆炸部和推進部都使用火藥,填充火藥多,但威力肯定要勝過早期的開花彈。並且有外套筒來定向發射,準確性上也會大大提高。
巨大的爆炸聲和騰空而起地爆炸煙雲對與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極具震撼力的,王靜輝可以看到有幾個文官在舉着“長炮筒”望遠鏡的手在微微顫抖,很長時間都放不下手來──他們已經被炸糟了!
王靜輝輕輕撤了下旁邊文彥博的衣襟,文彥博也被遠處地景象所震驚。暫時走神了,在王靜輝無聲的提醒下,他放下望遠鏡交給前排的士兵轉身對所有官員說道:“各位,去靶場看看吧!”
在一百多丈外,三枚原始“導彈”炸出了三個連環相接深達半米的大坑。周遭處處可見綿羊的碎屍,彈坑周遭地土地甚至被炸翻卷,呈現詭異的黑灰色。整個靶場都瀰漫着嗆人的硝煙味道,王靜輝甚至還跳到坑中用手試着摸了摸彈坑,觸手都是爆炸部所施加在土壤中地餘溫。
靶場範圍內的綿羊居然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全部都是支離破碎,這個給前來觀摩的官員已極大的震撼,相對於已經參加過幾次實驗的技術人員則早就習慣這個場面了,甚至有一個技術人員跑到距離彈坑五丈遠的地方──那裡有一個事先挖好的坑,裡面拴着一直綿羊,這隻綿羊已經死去。它是唯一一隻“全屍”綿羊,但它的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身體蜷縮成一團。
王靜輝叫人把這隻綿羊擡上來,扒開身體說道:“這也是一隻實驗品,它地身體完全沒有一絲傷痕,是活活被火箭彈震死的,估計其體內的內臟已經破碎,從而保持了這種形態。換句話說這隻綿羊的死態表明如果是敵人的話,在火箭彈爆炸周遭五六丈的範圍內也是這樣的下場!”
宋人現在早就認識到火器爆炸部內填充破片會大大增強火器的殺傷力,不過這實驗用的火箭彈內部沒有加裝破片,王靜輝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加裝破片火箭彈的六七丈範圍內,敵人絕對沒有幸免存活的可能性!王靜輝見識過後世重炮的射擊場面,當然這裡還達不到那個程度,但這對於在這個時代野外作戰衝鋒的步兵騎兵來說,火箭彈簡直就是他們的噩夢,用以攻打城池更是能夠顯現其極高的效率!
王靜輝心中衡量了一番,在火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造好的情況下,火箭彈將會是當之無愧的火器之王,甚至就是在火炮造出來後,除了射程上還佔有優勢之外,論其爆炸效果也絕對趕不上爆炸部填充了二十斤火藥火箭彈的對手。今天有火箭彈在手,皇帝趙頊沒有理由不會對火炮項目繼續保持極高的關注,甚至王靜輝正在考慮火箭彈有着如此大的爆炸威力,這爲日後火炮的出現會造成一定的壓力,畢竟以這個時代的技術來製作同等威力的開花彈,技術難度不是一般的高,除非開花彈內填裝的是類似黃色炸藥的烈性炸藥,但自己的硝化甘油還沒有影子吶!
“哇”的兩聲,兩個前來觀摩的兵部侍郎終於忍受不住當場嘔吐出來,不要說這兩個文官,就是三衙司的正規將軍也是臉色發白,一臉的古怪神情,出人意料的沒有鄙視當場吐出來的文官,畢竟眼前的景象給他們的震撼力實在是太大了。
王靜輝一揮手,立刻有兩個醫官上前將這兩個侍郎扶下去,他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但對於他來說火箭彈的爆炸威力越是慘烈,那大宋統治高層和軍方越是想要獲得這樣的東西──任何武器的誕生的最終宿命便是殺戮生靈,越是行之有效的殺人辦法,在戰爭中將會一覽無餘。
“寬夫先生以爲如何?!”王靜輝主動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