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靜輝看到有人在飲用城中積水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這不是明擺着要感染霍亂致病菌嗎?!好在他在這一帶的威信還比較高,立刻叫那些口渴難耐的人們停止飲用積水,而是叫他們去尋找井水,如果找不到的話把積水燒開煮沸後再引用。這也難怪一些居民食用積水,現在整個汴都城都泡在水裡,積水的水面高過了井臺,很多水井也都被填滿了。
看到一景象後,王靜輝立刻回到平民醫館的書房中,拿起筆墨便在信筏上給宰輔韓琦和潁王趙頊寫了一封信。在信上王靜輝說明了汴都百姓飲用積水會引起瘟疫的事情,應該把水煮沸後再食用,希望朝廷能夠通過遍佈汴都開封大街小巷的禁運傳達,儘量降低雨後發生瘟疫的可能性,同時他也直言不諱的對未來幾天如果要是一直是晴天高溫的擔憂,希望朝廷做好瘟疫爆發的準備,儘快的把城中的積水排幹,否則到時候瘟疫一起會更爲嚴重。
王靜輝寫好信後用火漆封嚴,然後差人立刻把信件送往潁王府親手交給潁王的手裡,並且囑咐送信的人如果在見不到潁王的話也一定要見到潁王府邸的幕僚,交由他們一邊儘快的傳遞到潁王趙頊的手裡。
如王靜輝所料,現在發生這麼大的災害,此時的潁王怎麼還會在潁王府中?潁王趙頊現在正和宰輔韓琦與樞密使富弼在福寧殿向英宗趙曙彙報最近才送上來有關這次大雨所造成的災害損失。當宰輔韓琦彙報在大雨中或是淹死或是被倒塌的房屋猝不及防被砸死的百姓人數達一百七十多人,目前並沒有發現有瘟疫爆發的跡象後,殿內的君臣幾人內心中終於放下了一塊兒大石頭。大雨雖然摧毀了不少房屋,但終究沒有造成很大的損失,這還是在他們心理承受範圍之內的。
正當英宗幾人在福寧殿內議事的時候,一個小太監走進來通報說潁王的老師王陶有急事需要見潁王。在向英宗告退後,潁王趙頊很納悶的跟隨太監走出福寧殿,看到老師在宮外手中拿着一封信焦急的等待着他,原來平民醫館的人到了潁王府後,但潁王還在宮中處理要事,本來潁王府的人想着手下信件就算完了,但送信的人得到王靜輝的鄭重囑託,所以便請求見潁王的幕僚,以便儘快的把信交給潁王趙頊,所以這封信便到了潁王的老師王陶的手上,送信人也對王陶說明此信關係着很多人的生命,需儘快送到潁王手上,王陶聽他說的這麼嚴重便直奔皇宮了。
潁王趙頊安頓好自己的老師後,便直接用手撕開信封抽出信筏一看,才明白王靜輝爲什麼這麼着急把信送來,現在皇上這邊周圍所有的人都認爲災害差不多到此爲止了,因爲他們當中沒有一個是學醫的,所以還沒有意識到瘟疫馬上就要緊隨其後來到了。
趙頊看過信件後就立刻返回福寧殿,把信呈送給了英宗趙曙御覽,英宗、韓琦和富弼看過後也緊鎖着眉頭,韓琦向前說道:“此信提示的很重要,也是一般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是臣等疏忽了,不過王靜輝這封來信上說,瘟疫的發生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隨着天氣越熱,發生瘟疫的可能性就越高,此時動手補救還未晚。”
旁邊的樞密使富弼也在一旁說道:“現在下令讓在街上執行巡邏救災的禁軍,在韓相那些城市防疫體系的郎中指導下向全汴都的百姓傳達這封信上所提出的飲水的問題,這樣速度還快點,另外再調集一部分禁軍加緊疏通河道,趕快將汴都城內的積水排淨。”
這個時候英宗倒是沒有任何遲疑,韓琦、富弼立刻將各種命令通過禁軍傳達下去,也幸虧有禁軍的介入,現在連在崇正殿上朝議事的官員也不過這麼十幾個,如果通過正常的決議執行途徑的話,那時間和效率肯定要大打折扣,而且汴都開封的禁軍是大宋最好的軍隊,在這樣的環境下依然可以執行各種樞密院發出的命令。
不過這場大雨所造成的積水已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連皇宮這樣的重地都全部被泡在水中,爲了儘快恢復大宋高層的正常運作,英宗趙曙下詔打開西華門將宮中的積水引向東殿,以至於水淹東殿,侍班班屋不是被淹沒便是被積水所沖垮。同時禁軍還在城門多處開始開門泄水,這個汴都開封內的水位也開始很快的下降,三天後便全部排光,只有城中少數低窪地區的積水還沒有排盡,但那裡的居民也被轉移了。
由於大雨的緣故,向城內運送燃料也是個大問題,汴都城內缺少燃料,但“瘟疫”一詞已經讓英宗趙曙等人繃緊了神經,下令禁軍在沒有排淨城內積水的情況下,趟着過膝深的積水從城外運煤,但就是這樣燃料還是處於緊缺狀態,可以想象汴都開封城內居住着一百多萬居民,他們每天就是喝熱水那其消耗量也是個恐怖的數字。
與以往一樣,這幾天王靜輝起牀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院子中看看今天的天氣如何,他沒有諸葛亮能夠觀天象測風雲的本事,不過明晃晃的大太陽告訴他今天又是個大晴天,這就意味着將會持續高溫,這已經是雨停的第五天了,城內的積水也在禁軍將士的努力下排的七七八八了,人們開始清理屋中遭受浸泡後的污物,修理被浸泡而坍塌的房屋,似乎一切都過去了,街道上又有了拉貨的大板車,街上也有了行人。不過大雨過後連續五天的高溫已經讓站在院子當中看天氣的王靜輝更爲擔心,他甚至希望此時下一場小雨,來緩解高溫。王靜輝給已經搬到城外的濟民製藥下了指令,讓他們全力按照他所給的配方用鹽、糖按比例摻雜在一起製成小袋的藥粉,還有將倉庫中儲存的清熱、解表作用的中藥材加工出來後運進城內隨時備用。
由於平民醫館選址就在城西貧民區,雖然王靜輝在這裡建成醫館後就不斷的以平民醫館爲圓心,不斷的改善這裡的衛生狀況,甚至還整修了一條街道,但對於整個西城區來說,他所影響的範圍還是很有限,西城區大部分街道還是像原來那樣髒亂差,污水橫流,藏污納垢。
根據王靜輝的建議,由於西城區是貧民區,人口密集而且衛生條件比其他城區要差的很多,所以在這裡的禁軍巡邏是最多的,他們最主要的任務便是監控這裡的人家中是否生病,而且每個禁軍巡邏隊的頭目手中都有一張小紙條,上面是富弼根據王靜輝信中所記述霍亂髮病時病人的症狀表現而印發的詳細記述。
由於王靜輝的據理力爭,宰輔韓琦無奈的在英宗趙曙的壓力下將原本就很薄弱的城市防疫體系的監控點,向西城區傾斜,在這一區域佈下了約汴都城內近一半數量的瘟疫監控點,每一個監控點都有一個郎中,並且還儲備了一定的防疫物資。這些郎中三天前在出發到這裡蹲點的時候,被明確告知了他們的工作重點便是防治瘟疫,並且每個人手中都有王靜輝臨時針對在這種情況下最容易發生的霍亂而寫的防治小冊子,上面有如何防止霍亂和遇到感染霍亂患者時所採取的應急措施。
當時王靜輝在爭取爲西城區佈下更多的防疫監控點的時候,也被秘密的請進了皇宮,宰輔韓琦當時認爲不說傾向於布向富人區的監控點多,也應該在全城均勻布點。但王靜輝指出最容易發生瘟疫的地方便是衛生環境惡劣的地方,而其他城區的衛生條件都要比西城區要好,而且其他城區本身就有很多藥房醫館,一旦出現問題也好就地控制和治療;相比之下西城區則是缺醫少藥,能夠在汴都城內叫得響名號的醫館便只有平民醫館一家而已,但這裡的人口卻是最多的,一旦發生瘟疫,後果不堪設想,如果瘟疫規模一大,很容易席捲全城,到時候就無法控制了。
英宗趙曙和韓琦等人自己雖然不是醫生,但他們卻非常尊重王靜輝的建議,這倒是讓王靜輝有些受寵若驚,他回頭自己仔細一想便得出個大概:正是自己及早的預言了這次雨澇災害,不僅使歷史上記載的“飄殺人畜無數”的雨澇災害損失降低了很多,而且也使英宗趙曙、韓琦等在濮議爭論中的皇考派的人無形的擺脫了一次極大的政治危機,現在都到這個份上了,只要能夠邁過瘟疫這道門檻,一切就萬事大吉了,但一旦在汴都這樣人口密集的城市裡面爆發瘟疫,那就使得原本前途光明的英宗等人的處境有變得陰雲密佈,藉着“瘟疫是上天懲罰對濮王追封”的名頭,那御案上的彈劾奏章的高度可就不可限量了。
短時間內改變西城區的衛生狀況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王靜輝仍舊沒有死心,他建議英宗趙曙,在整個汴都城內所有以往藏污納垢的地方撒石灰,以抑制蚊蟲的孳生。雖然霍亂主要是靠水源污染來迅速傳播的,但蚊蠅在霍亂的傳播鏈條上也是功不可沒,現在由於積水排盡,大批的煤炭源源不斷的運送進城,每個人喝上開水是不成問題了,但高溫也同樣使蚊蠅的繁殖速度增快,在全城主要污穢之處撒石灰有利於殺滅蚊蠅幼蟲和蟲卵,對蚊蠅傳播這個鏈條有很好的抑制作用。
王靜輝最使英宗趙曙和韓琦等人哭笑不得的一條建議便是:號召城內的人在最近一段時間,在飲食上要多吃大蒜、黃酒和食醋。這使得英宗等人以爲王靜輝是否在惡搞了,每天喝醋或是黃酒這倒是沒有什麼問題,但要是吃了大蒜,人們互相見面打招呼時,那從口腔中散發出來的陣陣大蒜的惡臭,可真是讓人夠尷尬的。但在王靜輝堅持下,英宗趙曙還是強忍着笑意同意讓宰輔韓琦簽下了這份多少有些搞笑的政令,通報全城。不過心中多少有些好笑的英宗等人在福寧殿中看到御案下躬身行禮的王靜輝一臉的肅穆時,他們心中的笑意就飛散到九天之外了:難道這個才子就這麼看重這些顯得微不足道的事情?福寧殿中的衆位君臣心中彷彿又壓上了一塊兒大石頭。
“一個月後見分曉,如果一個月內汴都城內沒有發生瘟疫,或者有少量的瘟疫患者但被控制住了,那就算是過關了。因爲一個月後天氣轉涼,大部分瘟疫病菌在低溫下也興不起什麼風浪了。”王靜輝嚴肅的對英宗趙曙說道。
這一刻,看着御案下神色莊重的王靜輝,英宗趙曙有些語塞了,看着這個詩詞冠蓋汴都乃至大宋的才子,他內心中的感覺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感動?他再看到王靜輝身旁的宰輔韓琦、樞密使富弼、參知政事歐陽修還有自己的兒子潁王趙頊,他們聽過王靜輝的話後都在低頭沉思……
王靜輝知道僅有這麼幾項防疫手段要想把瘟疫扼殺在搖籃中是不現實的,畢竟在醫學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有着各種檢測手段和特效藥物的震懾,四大瘟疫殺手還不時的死灰復燃,霍亂還在肆虐與東南亞和非洲,這樣的現實讓王靜輝對於能否平安渡過這一個月,他的心中實在是沒有底氣。“盡人事,以聽天命!”王靜輝望着自己書房中懸掛的一幅書法輕輕的默唸着。
英宗趙曙發佈新的手詔後,最先行動卻是御史臺,一個年輕的御史站出來質疑政令當中一些條目的必要性,尤其是吃大蒜、飲用黃酒和食醋這一條,更是受到了那位年輕御史的口誅筆伐。不過令羣臣驚訝的是,這次英宗趙曙顯得無比堅定,宰輔韓琦、樞密使富弼、參知政事歐陽修和潁王趙頊分別出列,表示爲了防止瘟疫的爆發,絕對嚴格執行手詔上的規定去做這更是讓參加垂拱殿議事的百官譁然: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英宗趙曙發佈那道令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的第三天的正午,在西城區一座叫不出名字的小石拱橋上,四個人在吃力的推着一輛裝滿貨物的大板車過橋,在“嘿佑,嘿佑”的使勁聲中,車前面的一個叫黑三的壯漢突然雙腳一麻,一個跟頭就向前栽去。
車兩旁和後面的三個人看見黑三栽倒,以至於他們手上受力突然加大,裝滿貨物的大板車又開始從石拱橋的中央向後滑去,不禁口中大罵黑三。不過令這三個同伴感到詫異的是:平時黑三是個脾氣火爆的壯漢,要是放在平常早就跳腳了,但他這一頭栽下去躺在地上後居然一動不動,讓他們很奇怪。
當三個人把車停穩後,看到黑三還沒有站起來,此時他們也感到有些不對勁了,其中一個人趕快跑到黑三身前,將撲倒在地上的黑三翻過身抱在懷中,但黑三口中立刻噴出了嘔吐物,噴得那個同伴滿身滿臉都是,但那個同伴也不叫罵黑三了,因爲他看到黑三的臉色蠟黃,人雖然是昏過去,但嘴裡不停的向外吐。
拉車的四個人的舉動引起了正在巡邏經過的一隊禁軍的注意,那個禁軍的巡邏隊長一看黑三的樣子,他的臉都快要陰沉的下雨了,二話不說便指揮四個手下擡起黑三便向距離最近的防疫監控點跑去,另外三個與黑三在一起的同伴也被他們一起帶到了防疫監控點去,接受更進一步的詢問。在得知黑三的住處的時候,那個禁軍巡邏隊長當機立斷按照上面早就傳達下來的命令,立刻帶人趕往黑三的住處,不過黑三的家裡沒有人,後來才得知黑三是一個人居住,不過他也沒有大意,讓人拿來了石灰撒在黑三住處的周圍,並且按照處理患者的住處的要求將黑三家中所有的食物和水撒上石灰全部掩埋,以防止患者家中的病菌通過這些東西傳播。
王靜輝像往常一樣正在平民醫館的大堂中觀察今天來就醫的百姓中有沒有病情類似於霍亂的病人,他剛剛看完打算回到自己的書房。此時一個禁軍軍官打扮的軍人急匆匆的跑進來,在大堂中粗聲對負責招待病人的小廝問道:“你家王神醫在哪裡,在下禁軍校尉奉上司之命有急事要見神醫!”
王靜輝還並未走遠,加上這個軍官的嗓門兒夠大,王靜輝聽到是找他的,身體立刻變成了彈簧一般,快速跑道軍官面前焦急的問道:“是不是那個監控點發現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