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靈回京的第三日,便是胡老太爺的生辰。
胡老太爺今年六十又五,早年戰功灼灼,如今在朝任着樞密院都承旨,領毫州團練待使。故此雖是武將,在朝中的地位卻不比同級的文官低。
許家與胡家本無過多交情,只因許諾胡靈兩位小娘子關係密切,兩家這半年間纔開始走動起來。
這日,許谷誠在官廳忙於公事無法赴宴,便只有呂氏帶了許平啓還有許諾許倩三人蔘加胡老太爺的生日宴席。
生辰禮則是許谷誠早早就作好的狩獵圖,被刻成一座六扇的木雕屏風。
胡靈早早就在門邊盼着許諾,見到熟悉的馬車,即刻衝出去。
“六娘,六娘。”
她前日與許諾作別後便回了胡府,回家被母親拉着耳朵說了好一陣子,又忙着別的事情,便沒抽出時間再去尋許諾。
待她衝到馬車前,卻不想看到一隻纖細的,指甲上塗着硃色的手從車簾後伸出來。
許諾從不給指甲染色,這點胡靈還是知道的。
於是,她忍住歡喜,沒有直接將人拉出來。
車簾掀起,一張絕美的面孔出現在胡靈面前,隨之而來的是軟糯糯的一聲問候:“胡三娘子。”
胡靈一個機靈退了一步。
她前日與許諾見面,許諾並沒有告訴她許倩也來汴京了,故此嚇了一跳。
許倩由婢女扶着下了馬車,團扇掩嘴而笑:“胡三娘子,這是怎麼了,見了我好似見了鬼一樣。”
胡靈冷笑一聲,面上帶着幾分嫌棄地說:“可不就是鬼嘛。”
隨後錯身到後面和呂氏見禮,見過禮便拉着許諾的手帶她進去,一邊走一邊笑眯眯地說:“北江先生也來爲我祖父祝壽,我祖父得知後高興地合不攏嘴,若日後我告訴他北江先生是隨着我入京的,你說我祖父會不會更歡喜?”
胡老太爺高興是有理由的。
朱商從商多年,無論何地,任誰請任誰叫,各種宴席都是不露面的。
如今一入京便是在胡老太爺的生辰上露面,可見胡老太爺在他眼中的地位。
許諾笑了笑,只說朱商名氣大,胡老太爺高興是應該的,卻沒回答胡靈後面的問題。
胡老太爺可以對朱商給面子赴宴感到高興,卻不見得會因爲自己的寶貝孫女和一個不羈高傲的人親近歡喜。
這些都是後話,許諾不想掃胡靈的興,準備日後再和她說。
許諾隨着胡靈進了花廳,給胡夫人見過禮而後入座,坐下後不由皺了皺眉,這裡的人比她預想的多太多了。
“怎麼這麼多人?”
胡靈點頭道:“我娘也說人來的太多了,送出去的請帖,無一例外,每個人都來了,而且是攜家帶口地來,若不是準備周全,今日菜餚都不夠這些人吃。”
坐了一會後,許諾若有若無幾番聽到有人提及朱商的名字,瞬間便明瞭其中緣由。
想來今日有不少人是來胡府見多年前的神童,如今的北江先生。
“許四娘怎麼來京城了?”胡靈一手支在憑几上,一手把玩着茶盞,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許倩身上。
貌美如許倩,在茶人比試出現了半日後名聲就傳開了,雖然茶藝不精,可就憑這一身相貌,也值得人說道說道。
可胡家這兩日忙着準備胡老太爺的生辰,胡靈又撿在最忙的時候回府,自然無人有空與她說京城發生的這些趣事兒。
許諾低笑着說:“她一人獨自入京,參加茶人比試,連累的我跑了一趟長公主府。”
胡靈聽罷提高聲音,道:“許六娘,你確定這是連累?”
連累得你在茶人比試上得了個優,從此以後成爲可以拿着名帖拜訪各個名家的茶人?
胡靈聲音一提,自然有人往這邊看過來,其中也包括許倩。
許倩聽到了茶人這個字眼,目光立刻移開。
參加茶人比試的事兒讓她痛心不已,原本是要讓許諾丟人,卻不想讓許諾從中撿了便宜,而且是大便宜!
都怪長公主不遵循往年茶人比試只給貴族優等的習慣,反而給了許諾一個優。
許倩感覺得到佳仁縣主尋她只是將她當做一顆棋子,若是出了事情,完全不會顧及她。
只說茶人比試一事,佳仁縣主想做的便是讓許家姐妹名聲掃地,絲毫不在乎她。
不過她許倩不會輕易成爲旁人的棋子。
她和佳仁縣主,誰是誰是棋子,還不一定呢。
許諾無視許倩怨恨的目光,繼續和胡靈交談,談話時目光從花廳中的人面龐上一一掃過。
這些夫人和娘子,她多多少少都是見過的,但僅限於見過。
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吳娘子!
吳娘子竟也來了?
吳娘子雖擅長繡藝,可憑她的身份,胡家缺沒有請她赴宴的理由。
許諾戳了戳胡靈的肩,又向吳娘子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問她怎麼回事。
胡靈看到吳娘子,立刻轉過頭,身體肌肉呈現出緊張感。
“怎麼回事?”許諾沒想到胡靈是這個反應,急忙低聲詢問。
胡靈輕輕咳嗽一聲,坐直了身子,垂眸回答:“這位是吳娘子,我小時候她教過我繡藝,她這個人以嚴厲出名,我小時候最怕她了,到現在還學不會女工,定是她教的。”
胡靈說到末尾,語氣中便有了些義憤填膺的感覺。
許諾聽罷,不由扭頭再看了吳娘子一眼。
這個身材纖瘦卻圓臉大眼的吳娘子,在胡靈眼中竟是嚴厲之人?
吳娘子在教許諾女工時,可謂是溫柔寬容,見了她不容直視的繡藝,也從未說過一句重話,更不曾責備過她。
這就是這樣的人,竟然能讓心眼大如井口的胡靈從小怕到大!
她不信。
可吳娘子的爲人她是見過的,胡靈是怎樣的人她也很瞭解。
這些都是她眼睛看到的。
這樣說來,不是胡靈小時候膽子小,長大了才換了性子,便是吳娘子一直在她面前裝溫婉。
想到此處,許諾便記起接胡靈回京那日,有人動過她的東西。
她榻上的東西,春棠和七月二人從來不會去碰。
無論什麼都是她自己擺放,可那日送完胡靈又從朱商的府裡用過晚膳回去後,她明顯感覺到榻上有東西不同了。
她平日用來裝繡壞了的手帕的匣子,有了輕微的挪動。
當時太累,她便沒有打開檢查,只以爲是其他婢女進屋收拾東西時不小心碰到了。
如今看來,卻不是這麼簡單。
“可我聽人說,這位吳娘子很受各位夫人的歡迎,常常去官宦家族去教未出閣的娘子女工,若真如你所說,怎會有人趨之若鶩地尋她呢?‘
許諾心中懷着疑惑,便問了出來。
胡靈嘟着嘴道:“正是因爲她嚴厲,才能教得出好徒弟啊,我幾位姐姐都是她教的,我娘自然也請了她來教我,可唯獨我沒學會她那手繡藝。”
聽到此處,許諾便明白了吳娘子爲何會出現在此處。
她略想了一下,將自己心中的猜測告訴了胡靈。
胡靈一聽,伸了胳膊就往憑几拍去。
許諾手疾眼快地將胡靈攔住,纔沒惹得旁人往這邊看。
吳娘子一個嚴厲之人在許家教習時變得耐心寬容,任誰去想,都猜得出吳娘子用心不良。
胡靈憤憤道:“吳娘子要做什麼?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你可有惹了誰?”
“你都不在汴京,我這樣安安分分的一位娘子,還能惹了別人?”許諾心中大概有了猜測,便拿了胡靈取樂。
胡靈笑着擰了許諾一把,趴在許諾耳邊低聲道:“許六娘,你是說我不安分嗎?不知道是誰一天到晚爬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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