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來,陸子陵不像是主動投靠共產黨,反倒像是中共地下黨在私下裡試圖拉攏於他!”戴笠不緊不慢地說道,“眼下雖然是國共第二次合作、一致抗日的非常時期,但共產黨卻十多年來無時無刻不在向我方內部各部門安插滲透自己的眼線,拉攏腐敗侵蝕我們身邊的同僚,已達到爲他們所用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前中央組織部黨務調查科的那個叫做錢壯飛的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擔任徐恩曾的機要秘書期間,把許多關鍵的重要秘密情報提供給了上海的中共組織,尤其是民國二十年(1931年)將顧順章投誠的絕密信息告知了駐上海的中共中央,爲周恩來等當時的中共領導人的撤離爭取了時間,讓我們的圍捕計劃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戴某人從事情報工作十多個年頭,也可謂是閱人無數了,自認爲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這個陸子陵在咱軍統內部少壯派裡頭確實稱得上是個人物。此人年紀輕輕,手段卻雷厲風行,心思縝密而又不失機敏巧變,而且一旦認真起來,是個敢於豁出性命去賭、去拼命的傢伙。對了,他之前在毛主任你的手下幹過一段時間,你這個老上級想必會比我更熟悉一些他的情況吧?”戴笠揹着雙手,微笑着詢問身邊的毛人鳳道。
“是的局座,這個陸子陵在外派爲上海站行動組組長之前,曾經在我手下幹過一年的機要秘書的職務。現在回想起來,他曾經親自帶領過甲室的弟兄們抓過幾次潛伏在我們軍統內部的南京汪僞政府和日本人的特務,每次都能做到料敵於先,事先佈局,實在是一個情報戰方面的奇才。這樣一個對黨國對領袖忠心耿耿的年輕人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之前就冒然說他會主動倒向共產黨,我毛某人是不會輕易相信的。”毛人鳳作爲陸子陵的老上級,也順着戴笠的話頭給予了他高度的評價。
“雖然不能說是主動投靠,但也保不齊他爲了擺脫日軍的追捕爲了活命以及內心害怕任務失敗後家法的懲戒而順水推舟,在共黨的蠱惑之下向共黨投誠或是主動示好。”一旁的沈醉依舊不依不饒地揣測道,陸子陵是毛人鳳的屬下,如果他真的倒向了共產黨一方的話,必然會令主管情報戰線的毛人鳳大失面子,這正是與毛人鳳處於競爭關係的沈醉所希望看到的。
“如果真的是陸子陵在任務失敗之後爲求活命主動倒向共產黨的話,那麼事情可就有些複雜了。國共兩黨雖然名義上處於合作時期,但私底下還是在互相提防着對方,情報來源上也是彼此獨立且從來沒有分享的特例。如果陸子陵把我方的情報都透露給共產黨的話,那我們軍統在江浙滬地區所佈置的情報網就會頃刻暴露在共黨眼皮之下。當前敵佔區情況複雜,傳統的黑社會幫派,日本間諜,76號的鷹犬,蘇俄密探,中共地下黨,日本駐軍都與我們爲敵,如果我們的情報網
再被曝光,那我們在江浙滬開展情報工作就會更爲棘手了。如果真的出現上述的種種不利局面,恐怕不是毛主任您獨自一人能夠承擔得起的。”沈醉略顯誇張地說道,頗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聽見沈醉這番看似有理實則略顯誇大,有意給自己難堪的話語,毛人鳳不禁有些惱怒,他剛想要開口反駁幾句,戴笠卻已經先他一步,擺了擺手,制止了兩人的爭論:“完全倒向共產黨我看到還不至於,畢竟他是我們軍統一手培養起來的優秀的情報人員,又是佩戴中校軍銜的中高層軍官,這點政治覺悟還是有的。所以現在認定他投靠共黨還爲時過早,說不定他只是爲了逃避日軍的圍捕而暫時利用共黨的關係,暫避風頭的權宜之計。所以現在你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儘快聯繫蘇州站,讓他們儘早與陸子陵取得聯繫,然後監視他的行動,看他是否跟共黨過從甚密。不過切記不能把他逼急了,這個年輕人還是有點傲骨的,把他惹急了,說不定就真的破罐子破摔跑到共產黨那頭去了。”戴笠微笑着叮囑道。
“是——”“是,卑職明白了。”毛人鳳和沈醉均點頭表示唯命是從。
“那萬一他真的投靠了共產黨呢?另外上海站的寧站長那邊該怎麼處理?營救還是滅口?”沈醉再次出言請示道。
戴笠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的這兩位得力的手下,朗聲說道:“寧海元和陸子陵的營救計劃要儘早實施,但如果兩人膽敢背叛黨國,無論他們投降的是共產黨還是日本人,都要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通知此前沒有使用過的上海潛伏組,軍統蘇州站,讓他們行動起來,一旦發現上述兩人有背叛黨國的跡象,立刻動手抹除,格殺勿論!我們必要的時候也要展示我們軍統的力量,讓那些蠢蠢欲動,別有企圖的日本人和共產黨看看,誰纔是這片土地上情報戰線方面的龍頭老大!各位都是身兼重任的黨國精英,每個人都是向領袖宣誓效忠過的,雖然目前情勢嚴峻,但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因爲——”戴笠擡頭看向遠處的天空,堅定地而又霸氣外露地說道,“我們軍統就是正義,正義必勝!”
翌日,即十一月三十日,陸子陵入住蘇州的那家德國人開設的教會醫院後的第四天。早上七點,天還只是微微亮,陸子陵就已經翻身下牀,脫去了病號服,換上了昨日楊軼遠給他買來的新衣服(一身灰色的西服),戴上了一頂用來遮擋面容的黑色禮帽,就打算出門了。
今天上午九點是上海站發動刺殺董慶鋒的計劃之前與軍統蘇州站約好的接頭時間,接頭地點約好是蘇州市內的道教名勝——玄妙觀。原本這次會面是爲了讓上海站參與刺殺行動的組員們在蘇州站的掩護之下前往蘇州鄉下暫避風頭之用。現在上海站行動組和情報組全軍覆沒,僅剩自己獨自一人逃出昇天前往接頭地點,一
旦想起陸子陵的內心不免浮現出一絲淒涼,一絲對於犧牲的弟兄們的愧疚之情。
正當他收拾停當,準備推開病房的門走出去不告而別之時。卻看到走廊另一頭,中共地下黨蘇南地區“利劍小組“的組長楊軼遠穿着一身棉布長袍,戴着一頂寬沿禮帽,手裡拎着一個食盒,微笑着獨自一人向他走來,一邊走還一邊衝他揮了揮手。
“怎麼?陸中校穿得這麼整齊,是打算不告而別嗎?”楊軼遠看着穿着整齊,一言不發的陸子陵,微笑着詢問道。
“在下已然叨嘮多日,多蒙貴黨的大力救治保住一命,現在傷情已經基本無礙,我也該起身告辭了。況且我跟軍統蘇州站的弟兄們已經事先約好了,今天必須前往市內的接頭地點會面,耽誤不得。”陸子陵深表謝意地說道。但他卻沒有透露具體的接頭時間和接頭地點。
“要不我派兩名同志陪你一同前往吧?”楊軼遠提議道。
“這——這恐怕不妥吧?”陸子陵故作爲難地拒絕道。
“別誤會,我們沒有監視和偷聽你們會面內容的意思,只是單純的出於對你的安全的考慮。現在全城都張貼着繪製有你的畫像的通緝令,你貿然前往蘇州市內,恐怕會遭遇不測。讓我手下的同志陪你前往,也好有個照應。你們接頭的時候,我們會選擇迴避,不會干擾你們的商談。當然你要是不樂意,我們也不勉強。”楊軼遠連忙出言解釋道。
“算了,我們軍統向來對接頭這類的秘密行動看得很緊,如果被他們發現你們的身影,恐怕會造成摩擦,破壞合作大局。我獨自一人前往就可以了。”陸子陵還是堅決的回絕掉了。
“那好吧。”楊軼遠點點頭,他不打算繼續勉強下去了。
他從手裡拎着的那個食盒裡掏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鐵盒,遞給了面前的陸子陵,示意他打開。
“這是什麼?”陸子陵看着手裡的這個沉甸甸的小鐵盒,一頭霧水地詢問道。
“禮物,打開看看吧!”楊軼遠微笑着說道,“你我好歹相識一場,正所謂不打不成交。現在就要彼此分離,送你份禮物聊表心意,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希望將來我楊某人要是身處危難之時,如果你陸中校有幸在場,記得也幫兄弟我一把。同舟共濟,互相扶持總要比孤軍奮戰來得強!”楊軼遠話裡有話,別有深意的說道。
陸子陵被面前這個時而鋒芒畢露,時而沉重內斂,時而又有點故弄玄虛的楊組長弄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接過這個沉甸甸的鐵盒子,甫一打開,忍不住赫然一驚,“啪——”的一聲趕緊合上了鐵盒的蓋子,同時警覺地向着走廊四下張望了一番,直到確定周邊都沒人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打開。而那個鐵盒裡頭赫然靜靜地躺着一把嶄新的美製柯爾特手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