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年(公元1941年)十二月一日,初冬的上海灘寒風乍起陰雨綿綿,肅殺之氣漸生。關押着大批被俘獲的抗日將士和國共兩黨情報人員的上海日軍憲兵總部看守所裡頭更是顯得氣氛陰鬱而壓抑,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南造小姐,重慶政府軍統局駐上海情報站站長寧海元已於上月二十八日夜間在法租界由憲兵隊協助法租界巡鋪房成功抓獲了。但這個該死的老傢伙嘴巴緊得很,連續審問了三天,他死活不開口,而且一口咬定自己是蘇州興華麪粉廠的負責人,是來上海談生意的,否認自己跟軍統有任何關聯。卑職現在正在想辦法,爭取在一天之內撬開他的嘴,從中獲取軍統在上海以及整個江浙地區的潛伏人員名單。”一身戎裝,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憊和懊惱的日軍憲兵隊隊長佐藤弘一少佐立正低頭,向着站在窗前,正欣賞着城市雨景的特高課課長南造雲子沉聲彙報道。
“佐藤君,你是知道的,本小姐在審訊犯人的時候向來不提倡單單隻用肉刑,更偏愛和提倡使用精神刑罰。你不要只是一味的動粗來硬的,有時候一軟一硬,軟硬兼施將會更有效果。”一向不喜歡穿軍裝示人的“帝國之花”南造雲子依然穿着和服,只是今日身上穿的不再是正式場合才穿的那件明黃豔麗的振袖,而是一件暗紅色配紫色腰帶的日常和服,她的神情依然嫵媚動人,但話語之間卻隱隱透漏着一絲責備。
“哈依!卑職明白了,今日下午卑職還將繼續突擊審問寧海元,南造小姐您如果有興趣,不妨在監聽室旁聽,如果能夠給予卑職一些審訊方面的技巧指導,那更是感激不盡。”儘管自己的內心恨不能將眼前的這個目空一切,對自己呼來喝去的女人壓在身下好好蹂躪一番,但佐藤弘一還是識時務的強忍下了自己內心的怒氣。努力裝出一副討好的嘴臉,向南造雲子提議道。
“也好,我正好有一名從滿洲國來的朋友,對於審訊很有研究,既然佐藤君對於審訊寧海元感到有困難,那大可以讓他助你一臂之力。下午的審訊和監聽就由你去安排吧。”南造雲子回過身來,別有深意地嫣然一笑道。
“哈依!”佐藤弘一少佐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擡頭挺胸敬了一個軍禮之後,轉身走出了南造雲子的辦公室並輕巧地關上了房間的木門。只留下了冷笑不已的南造雲子一人。
當天下午十三時許,憲兵總部看守所的地下審訊室內。佐藤弘一少佐坐在審訊桌後頭,兩隻穿着軍靴的腳擱在審訊桌上,帶着白手套的雙手交叉擱在胸前,一副饒有趣味的表情俯視着被兩根拇指粗細的鐵鏈死死拴住雙手雙腳,靠着陰暗潮溼的牢房牆壁站立的上海站站長寧海元。
“寧先生,不要耽誤我們雙方的時間了,我希望您能夠痛快地承認自己的
真實身份,並乖乖地把潛伏人員名單告訴我們。我保證,你只要肯跟我們大日本皇軍合作,你就能夠體面地離開這裡。”佐藤弘一少佐半是引誘半是威脅地說道。在他看來,搞定眼前這個年屆五旬已經被連續審問了三天,身心俱疲的老頭子,眼下只需片刻時間了。
面前的這位軍統上海站的站長,擁有陸軍上校軍銜的頭髮已經半白的老頭此刻早已經沒有了被捕之初的那種富貴悠閒的上海灘大亨的感覺。此刻的寧海元頭髮蓬亂,面有倦色,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雙臂,雙腿以及胸腹之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累累鞭痕,有些傷口已經結上了黑黑的血痂,有些傷口則皮肉翻卷,依然在滲血。但這個硬骨頭的老頭在聞聽了佐藤弘一的威脅之語之後,卻依然低沉着腦袋一聲不吭。
“寧先生,您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您是一個很愛乾淨,很愛面子的人,把你搞得這麼狼狽也不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初衷啊。只要你肯合作,你就能離開這個陰暗潮溼的牢房,重新過你想要的那種奢華富足的上流生活了。”佐藤弘一少佐看到寧海元還是死撐着一聲不吭,打算頑抗到底。想到自己的上司南造雲子就在隔壁房間的監聽室內用耳機聽着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內心不禁有些許的惱怒。他站起身來,走到寧海元的面前,用帶着白手套的右手輕輕拍了拍寧海元的左臉,繼續威脅利誘他道。
“佐藤少佐,既然你知道我寧某人愛乾淨,那就麻煩你,別用你那髒手碰我,謝謝!”寧海元擡起頭來,滿臉不屑和鄙夷地回了一句。
“巴嘎雅魯。敬酒不吃吃罰酒!”佐藤弘一少佐聞言大怒,揮手一巴掌扇在了寧海元的左臉上。“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傳來,寧海元卻依然桀驁不馴地擡着頭,“咳咳——”兩聲從嘴巴里吐出了一口鮮血還有一隻被扇脫的黃金假牙,他依然毫不退縮地衝着氣急敗壞的佐藤弘一怒目而視,神態很是不屑。
“夠了,佐藤君!這裡就交給我吧。,你先退下!”正當佐藤弘一目光陰毒地準備再次對渾身傷痕累累卻依然沒有屈服的寧海元再次大刑伺候的時候,一聲斷喝喝止了他的進一步舉動。身穿暗紅色和服,繫着紫色腰帶,秀眉緊蹙,一臉不悅之情的南造雲子伸手推開了審訊室的大鐵門,在兩名揹着三八式步槍的衛兵的護衛之下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她的身後還跟着一名拎着黑色手提箱,身穿白色大褂,留着仁丹須身形消瘦的日本軍醫。看來此人就是南造雲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來自僞滿洲國的審訊專家了,佐藤弘一內心這麼想着。
“卑職失態了。”準備對死硬的寧海元開始拳打腳踢的佐藤弘一少佐看到南造雲子一臉不滿地盯着自己,自覺臉上無光,立刻止住了毆打寧海元的拳頭,向着南造雲子立正行禮。
南造雲子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站開一些。隨後踩着木屐,身穿和服的南造雲子緩步走到了擡着頭沉默不語的寧海元跟前,微笑着說道:“寧先生,您不認識小女吧?小女名叫南造雲子,現任上海特高課課長。”
寧海元審視了一番眼前這個衣着華美,容貌豔麗的女人,似乎覺得十分有趣,語帶譏諷地答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讓原行政院主任秘書黃浚投敵叛國的日本婊子啊!可惜讓你從南京老虎橋監獄脫逃了,如果當初把你連同黃浚父子一起槍決就好了!”
面對寧海元的當面羞辱,南造雲子不免心中惱怒,她恨恨地說道:“寧先生,你要知道連周佛海,丁默村,李士羣這樣的國民黨高層情報負責人都可以歸順我們大日本皇軍,你又爲何不肯順應時代潮流?你要知道眼下我們大日本皇軍在支那乃至整個亞洲戰場上都是所向披靡,任何不識時務的抵抗都只是螳臂當車而已,你認爲就憑你們上海站情報組的幾十號人就能翻天不成?”
寧海元聽了南造雲子這番話語,乾脆低下頭去,再次以沉默應對,看來是體力消耗過度,懶得浪費脣舌了。
“好…好得很!既然你打算頑抗到底,那本小姐就陪你玩玩!”南造雲子說完便衝身後的那名消瘦的日本軍醫使了個眼色,那人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那個黑色手提箱擺放在了審訊桌上,隨後將這個摺疊手提箱打開,裡頭裝滿了各種形狀不一的手術刀、手術剪、醫用夾子、大小不一的針管和分別裝在類似口服液大小的小瓶子裡的顏色或深或淺的藥水。
南造雲子面有得色地向在場衆人介紹道:“這位石原恆一郎軍醫官隸屬關東軍石井部隊(即侵華日軍關東防疫給水部,臭名昭著的731部隊),對活體解剖和審訊方面很有一手,是我借調來協助我們上海特高課審訊那些頑固的敵特分子的。石原大夫最近剛剛發明了一些解剖和審訊器械,都是很先進的。它們均可以讓人慾仙欲死,卻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東北期間對於當地的抗聯份子使用之時十分有效。其中還有一種”剝皮器“,在人的頭皮上和後背各劃兩刀,就能把一整張人皮生生剝離下來,犯人一時半會卻又死不了,不知道寧站長您可以在這樣的酷刑下堅持多長時間呢?”
南造雲子口中的這種殘忍的審訊器械和匪夷所思的酷刑讓在場衆人都感覺頭皮好一陣發麻。佐藤弘一和石原恆一郎都沒有說話,兩人都盯着寧海元,想要看他有何反應。
可是寧海元卻依然還是沒有討饒的意思,不過南造雲子的這番恫嚇以及石原軍醫的那一套行頭顯然還是給予了寧海元極大的心理壓力。他下意識的夾緊了雙腿,牙齒開始緊咬下嘴脣。南造雲子知道,眼前的這個老頭的內心已經開始出現焦慮和恐懼的心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