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日早晨七時許,上海市區以西,現長寧區北新涇鎮境內
晨霧瀰漫,二十多名國共兩黨的特工人員在濃稠如牛奶一般的霧氣之中好似幽靈一般悄悄地潛伏在了北新涇鎮通往市區的一條沙石主幹道兩側的雜草叢中。爲首的兩人正是中共地下黨“利劍小組”組長楊軼遠和軍統蘇州站站長徐文川,兩人都是一襲黑衣勁裝,顯得乾淨利落而又精神飽滿,眉宇之間顯得謹慎而又警惕。
徐文川的胸前掛着一副軍用高倍望遠鏡,他趴在公路邊的一處乾枯的水渠裡,探着身子,舉起望遠鏡向着公路西邊那頭盡力探望着。
“怎麼樣?鬼子的補給車隊來了沒有?”背靠着水渠正在閉目養神的楊軼遠低聲詢問道。
“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不過暫時還沒聽到汽車的喇叭聲和引擎轉動聲,車隊應該還沒出現。”徐文川放下手中的軍用望遠鏡,輕輕搖了搖頭道。
兩人率隊在此是在等候日軍將要前往日軍憲兵總部的補給車隊,日軍在北新涇鎮境內擁有大片的農田菜地和專用的豬舍和禽類養殖場,每週兩次由專人專車給城區內的憲兵部隊和海軍陸戰隊運送食物補給。爲了營救寧海元,楊軼遠和徐文川等人需要一個可以利用的日軍軍官身份以便進入戒備森嚴的日軍憲兵總部鄰近地區。尋常的僞造證件或許可以騙騙僞軍部隊,但對於訓練有素的上海派遣軍的檢查哨所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於是他們就想到了伏擊日軍補給車隊,換上他們的證件和軍服,乘坐他們的車輛進入日軍憲兵總部,到時候再拿出大原沙耶加和鮑楚祥提供的“特別通行證”和“要犯押解令”提取人犯寧海元,這樣的話必然不會引起日軍憲兵尤其是特高課的注意,任務的成功性將大大提高。
此時楊軼遠那靈敏的耳朵似乎濃霧之中依稀聽到了一絲車輪碾壓砂石路面所發出的聲響,他立刻警惕地衝公路兩頭的特工們揮了揮手,二十多人的隊伍立刻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各自的伏擊位置。以尤泰峰,王子奇等人爲小隊隊長的國共雙方的特工小隊隊員們身上的僞裝也是五花八門,各出奇招。有的人穿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蓑衣,往地上一趴就好像一堆枯黃的雜草一樣;還有的人頭上戴着用荊棘草編成的頭環,背上還綁着一些灌木的枯枝,往路旁一蹲好好想一棵扎人的灌木一般。
隨着楊軼遠的手勢,這些“草堆”,“灌木”全都向公路匍匐了過去。由於晨霧瀰漫,能見度很差的關係,他們的這一系列舉動並沒有被正駕車駛來的日軍發現。
在兩隊人馬伏擊點的正中的公路上,則設立有一個假冒的日軍檢查站。一截圓木製成的簡易路障,兩個由沙袋壘成的街壘以及兩名身穿土黃色軍裝、杵着三八式步槍的“日軍哨兵”在僞裝成日軍軍曹的程季水率領下煞有介事的往來巡視着。
隨着衆人各自進入伏擊位置,遠遠駛
來的日軍補給車隊的真容也逐漸顯露在了衆人的面前。車隊由兩輛打頭的97式雅馬哈邊三輪摩托車和隨後的兩輛載重卡車組成。97式邊三輪上各自乘坐有三名日軍士兵,車斗上都安裝有一挺歪把子輕機槍。兩輛卡車的駕駛室裡則各自有三名日軍,車廂裡頭還各自有四名手持三八式步槍的日軍士兵把守。前邊那輛卡車的車廂裡頭除了四名士兵之外更是滿載着十幾麻袋的大米麪粉;好幾筐的時令蔬菜瓜果;還有十多隻“咕咕——”叫的活雞和一頭被剮成了兩片剔除了所有的內臟下水的白皮豬。後頭那輛卡車則滿載着十多隻半人多高的大木箱子,不知道里頭到底裝着什麼。
“鬼子有機槍。怎麼辦?”穿着日軍軍服,頭上戴着屁簾兒軍帽,杵着三八式步槍的謝巍湊到程季水身邊,不安地低聲詢問道。
程季水沉默不語,眼睛則偷偷地瞟着楊軼遠埋伏隱蔽的方向,想要等待他的指示。而此時藏身在乾枯的水渠之中的楊軼遠的腦筋也在飛速的轉動着,仔細掂量着以自己這行人目前的實力到底打還是不打,打的話該怎麼下手,不打的話又該如何撤退。
眼瞅着日軍車輛越駛越近,楊軼遠卻還是沒有反應,年紀尚小的謝巍不禁有些心急,他低聲在程季水的耳邊催促道:“政委,打吧,再不打鬼子就要衝關而去了,失去了這次機會,想要在今天之內把這幾十號人順利的帶進城去就難了啊!”
“冷靜,一切聽咱組長和徐站長的指揮,放輕鬆,你的神情太僵硬了,注意不要露出破綻!”程季水朝謝巍瞪了一眼,輕聲提醒道。
正說着程季水看到路旁草叢裡頭一株繫着白布條的枯枝衝着他隱秘地搖了三下,那是他們之前商定好的可以執行的暗號。看來楊軼遠和徐文川認爲解決日軍的這點護衛兵力不成問題,程季水等人只需按原計劃執行。
與此同時,由佐佐江太郎少尉率領的後勤補給車隊正沿着霧氣瀰漫的沙石公路向着這個假冒的檢查站駛來。因爲沙石公路路況很差加上霧氣遮擋了視線,能見度很差,日軍司機只看得清車頭前方不足八十米的距離,所以車隊的車速都很慢。卡車在兩輛三輪摩托車的引導之下沿着公路轉了一個彎,車隊的前方就出現了一個臨時檢查哨。一名身材瘦小的“哨兵”正揮手示意車隊靠路邊停車,接受例行檢查。
“怎麼回事?沒聽說這路上設有檢查哨所啊?佐佐江少尉,我們是否要停車?”頭車司機一臉納悶地請示道。
“八嘎,他們難道不知道我這車是輜重大隊的補給車輛嗎?這車上的新鮮食材都是爲今日在憲兵司令部舉行的‘餞行酒宴’準備的,如有差池誰都承擔不起,別管他們,直接開過去,看他們能怎樣!”佐佐江少尉看到那檢查哨只有三個人,爲首的還只是個軍曹,一向心高氣傲,驕橫慣了的他根本不把這幾個小雜兵放在眼裡,他揮了揮油膩膩的肥手,示意車
隊直接硬闖通過。
看到佐佐江少尉率領的車隊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爲首的那個“軍曹”神情焦急地“嘟嘟——”吹起了胸前的警笛,兩名揹着三八式步槍的“哨兵”手忙腳亂的擡起圓木製成的路障將其橫擋在了馬路中間,隨即一左一右進入了兩個沙袋壘成的射擊陣位裡頭,將黑洞洞的三八式步槍的槍口對準了車隊的方向。而那名“軍曹”更是直接站在了馬路中間,用日語大聲喊叫起來:“停車,快停車,在不停車我們就要開槍啦!”說罷,從腰間的槍匣裡掏出了一把南部手槍,槍口朝天,“砰——”開了一槍,以示最後警告。
這一系列的臨戰舉措果然有效,伴隨着“吱嘎——”一聲急促的剎車聲,兩輛邊三輪摩托車和那兩輛載重卡車在距離那名“軍曹”不過三米多的地方先後急停了下來。那名“軍曹”卻也並不急於收起手中的那把南部手槍,他快步走到頭車的駕駛室旁,敲了敲佐佐江少佐一側的車門,神情嚴厲地說道:“例行檢查,請出示你們的軍官證和車隊通行證!”
“八……”跟輜重大隊的大隊長有些沾親帶故,一向在軍隊裡狐假虎威慣了的佐佐江少尉看到這個小小的軍曹居然敢對自己的車隊開槍,逼停自己,覺得顏面盡失。現在又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要盤查自己一行人,這讓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挫,他忍不住想要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軍曹破口大罵。但他身邊的一名上等兵立即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制住了他的謾罵。
“佐佐江少尉,這傢伙是憲兵大隊的人,咱惹不起的!”那名上等兵在他耳旁輕聲提醒道。
“額——”佐佐江少尉硬生生把一句日語國罵給嚥了回去,日軍憲兵大隊的大隊長是佐藤弘一少佐,這個傢伙人稱“夜叉鬼”,生性兇惡又極其護短,在日本駐滬派遣軍中是出了名的難纏,得罪了他,即使是讓自己的靠山出面,估計也擺不平,想到此處佐佐江少尉只能不情不願地將自己的軍官證和車隊通行證通過車窗遞給了那名軍曹。
“你們幸苦了,路上還太平吧?前輩,不知道這車上裝的是什麼東西?”那名軍曹仔細地審視了一遍佐佐江少尉遞過來的證件,似乎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於是換了一副笑臉,好似套近乎一般好奇地問道。
佐佐江少尉見對方看了自己的證件之後態度大爲改變,忽然變得殷勤起來,以爲是自己的軍銜鎮住了對方,他的自尊心獲得了極大滿足,他搖下車窗,肥胖的身子微微探出,伸手拍了拍車門,略顯自誇的說道:“託你們憲兵的福,從被服廠到農場再到這裡,十幾公里的路上一路都是太平無事,而且我們還有裝備有輕機槍的邊三輪摩托車保駕護航,一般的支那軍游擊隊根本不敢來打我們的主意。這車上面裝的農副食品正是送往今日在憲兵司令部舉行的‘餞行酒會’會場的,除此之外還有一車冬裝,則是送給海軍陸戰隊的那羣小子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