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巢臉上帶着熱情的笑容,在禁軍營門口,看到葉青牽馬含笑面向他時,離得老遠就爽朗的笑道:“想必你就是葉青吧?哈哈……久聞大名啊,今日一見,葉副統領不光一表人材,更難得是還如此年輕啊。”
“多謝林將軍誇讚。”葉青含笑跟林光巢行禮。
這應該是他預料之中的,就像是路上趙乞兒跟潑李三所說,龍大淵在他上任第一天,就讓他來禁軍營看看,顯然是有預謀的。
葉青、趙乞兒、潑李三三人,前些日子反殺了伏擊他們的八個金人,想必如今在整個禁軍營都已經傳開了。
所以不用想都知道,皇城司另外一個副統領久候禁軍營歡迎自己,如果沒有考校自己的心思,那麼就太奇怪了。
看着眼前喊殺聲震天的氣勢,顯然林光巢想要從自己一進門,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望着校場上那些手持長槍正在演練的兵卒,還未來的及細看,就被林光巢指着另外一側,手拿短刀的演練兵卒,或者是再給自己指指更遠處,那上百匹正在飛馳的戰馬。
如同上一世的雜技一般,馬背上的人影或是端坐馬背之上,或者是突然彎腰斜掛馬背一側,甚至還有人能夠從馬背上跳下來,跟隨着戰馬同樣速度的跑幾步,而後一手拉住馬鞍,再飛身坐上去。
一個個在馬背上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飛來飛去、盪來盪去,嫺熟的人馬合一的技術,表現的是淋漓盡致。
神臂弩作爲大宋朝最爲有名的武器,更是皇城司所有兵卒的標配,每一個人都會在腰間跨上一把,如今同樣在校場的另外一端,演練的熱火朝天,箭矢聲劃破空氣,而後呈一條黑色的殘影從眼前掠過,直中靶心位置。
“聽說將軍在被金人伏擊時,不論是手裡的雁翎刀,還是金人手裡的弓弩,都被葉將軍發揮到了極致,不知道葉將軍今日可有興趣露兩手?”林光巢滿面笑容,熱情而又不失真誠的對葉青說道。
潑李三跟趙乞兒跟在葉青的身後,他們是真正見識過葉青那天是如何反殺金人的,所以心裡壓根兒一點兒也不擔心。
在他們看來,不論是長槍還是短刀,或者是箭術,葉青應該比起他們來必定是隻高不低,絕不可能會輸給眼前這些人。
所以兩人臉上神色平靜,內心裡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的感覺,想要再一次真正的看看,葉青到底還有什麼其他能耐。
畢竟那天被伏擊時,三人各自都忙着收拾各自的敵人,等回過神、趕到葉青不遠處時,那幾個金人就已經被葉青徹底解決了,只不過是遠遠看見葉青一飛沖天,撞到了那個金人,而後一同倒進了旁邊的小河溝裡。
而此刻,燕傾城在李橫、樑興六人的護衛下,由李橫趕着馬車,再次經過了那一片被伏擊的地方,而後進入到了燕家的作坊裡。
那天在城裡的作坊裡,葉青看她就像是看白癡似的看着她,不可思議的說道:“誰告訴你羊角燈籠必須做那麼大了?你完全可以選一些小一點兒的羊角,把燈籠做的更爲精緻一些啊?皇宮裡既然認同了這種燈籠,那你爲何不試着在原有的基礎上創新,爭取更大的利潤,跟燈籠的多樣化呢?”
一番問話,把燕傾城問的啞口無言,面對葉青那看自己如同白癡的眼光,竟然是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不生氣吧,但那人那眼神讓她氣的想發狂,恨不得踩死他,但說生氣吧,可人家說的又很在理,而且還是爲了自己着想。
於是燕傾城也只能是冷着臉,強忍着一口氣沒發泄出來,直到回到府上的繡樓裡,才恨恨的當着幽兒的面,開始數落起葉青來。
掌櫃的對於燕傾城的提示也是眼前一亮,而後便着急忙慌的試了起來,原本還以爲買來的一些小一點兒的羊角,無法用,又要浪費了,沒想到經小姐這麼一提醒,竟然變廢爲寶了。
至於葉青給她的關於染料的方子,上面記載了各種所需的原料,以及如何提煉的辦法,這些如今燕傾城還沒有想好如何保密。
不過她還知曉一點兒,那就是在買這些所需的原料時,加入一些完全不屬於染料該要的材料,一同混雜在一起,讓蘇金生找人去採辦。
如此一來,把真正的方子混跡於此,讓有心人無法從中揣測出,燕家新的染料方子,到底是用什麼材料製作、提煉而成。
燕傾城帶着幽兒,在等候掌櫃的製出大小不一的燈籠,以及第二批在不同地方,用新的染料沾染出來的布料時,緩緩走到了上一次她們遇到金人伏擊的地方。
遠處李橫等人並沒有靠近,而是隔着近百十來步的距離,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小姐,咱們來這裡做什麼啊?”有些無聊的幽兒,手裡拿着一把油紙傘,幫燕傾城遮擋着已經高高懸空的太陽。
怔怔發愣的燕傾城,像是沒有聽到幽兒的問話,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溪水清澈的小河溝,神色忽喜忽憂、眼神迷茫,彷彿如今清澈的溪水裡,依然還能夠看見當時那天的身影。
過了好一會兒,燕傾城才緩緩把視線從河溝裡轉移到眼前筆直的官道上,那天那人飛身一撲、不顧自己生死撞到金人的情景,再次在她腦海裡出現。
或者是不由自主的,腦海裡便會出現在鐵器作坊裡,葉青光着結實的上身,一縷頭髮遮住半張面孔時,那狂放不羈、野性桀驁的身形。
“沒什麼,出來透透氣罷了。”燕傾城看着幽兒笑了下,不過笑容裡多少卻有些苦澀。
“小姐,您……您怎麼了?”幽兒不知道燕傾城的情緒爲何會這般失落。
這跟今日出府時可是完全不一樣,出門時小姐的興致可高了,一路上還不停的問到哪了,快到了嗎?
可到了之後,匆匆跟掌櫃交代完事情後,就迫不及待的來到這裡,然後就開始望着那小河溝怔怔的發呆。
“我沒事兒。”燕傾城轉身,望向那片樹林,她很想知道,那日裡,那片樹林裡,那天發生的所有情形。
他到底是怎麼一路殺出金人的伏擊,在千鈞一髮之際,不顧自己性命安危救了自己的。
“小姐,您昨天好不容易讓老爺同意您來這裡的作坊的,您現在又不聽老爺的話,還要來上次遇險的地方,如果老爺知道了,一定不會再讓您出來的,我們……回去吧。”幽兒看着燕傾城漂亮的讓她都心動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靈動的眼睛有落寞,又有一絲欣慰似的。
“不會的,老爺既然同意了,就不會責怪你的。何況不是還有他們幾個在遠處嗎?”燕傾城接過幽兒手裡的油紙傘,這樣總比老讓幽兒高舉着胳膊強。
“他們……哼。”幽兒聽到燕傾城說起李橫等人,便不由自主的撅起小嘴哼了一聲,而後有些抱怨道:“那個葉青真是,都當大官了,還要從咱們府裡帶走三個人,他是大官了,想要親兵護衛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爲什麼還要從府裡帶走三個人啊,現在好了,本來連同他是十個人,這下變成了六個人了。”
“別瞎說,過兩天等他安穩下來了,會給補上的。再說了,你真以爲他當了大官,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啊,他上面還有頂頭上司呢,又不是他說了算,要是能夠爲所欲爲啊,除非是我大宋朝皇帝陛下那麼大的官兒才行呢。不過也挺好啊,少了四個人,咱們燕府還少了一筆開銷呢。”聽到幽兒親口提及葉青,燕傾城的話匣子就有點兒收不住了。
心思也變得開朗了起來,與幽兒並肩往作坊裡走去,一路上嘴裡的話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葉青。
這讓幽兒又開始不由的翻白眼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就發生過好幾次,只要提及那個葉青,小姐的話就變得特別多,而且還都是圍着那個葉青。
甚至能夠當着她的面,把葉青第一天進府,到那天在城裡作坊裡兩人最後分開,當成往事似的,不厭其煩的敘述着。
“變天了小姐,看樣子要下雨了。”幽兒擡頭,只見天邊一朵烏雲,如同千軍萬馬壓境般,夾雜着轟隆隆的雷聲,向這邊緩緩掩蓋過來。
“以後的天氣又要變得溼熱起來了。”燕傾城彷彿一點兒也不着急,竟然撐傘轉頭,望着遠方那烏雲密佈的天空,有些傷感的喃喃道:“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若問閒情都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唸完這首賀鑄所作的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後,燕傾城的心思又再一次飄向了天際,心裡暗自思索着:也不知道好幾日不見的那人,現在在做什麼?
初入皇城司,到底是福還是禍呢?那裡又不是燕府,會有人由着他的性子,雖說是副統領,可畢竟還有皇城司統領在呢,還有一個左副統領與他相抗衡,初來乍到,會不會有人暗地裡給他使壞呢?他……有沒有……哪怕一個想我的念頭呢。
少女情懷總是詩,就在燕傾城對着那片滾滾烏雲唸叨着葉都頭的時候,葉都頭已經在禁軍營的山腳下,與林光巢正激鬥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