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安詳、繁星點點,山林之間風聲與獸吼聲此起彼伏,星羅棋佈的火堆在山間平地上,默默的繼續燃燒着,一對對的金人護衛從營地之間穿過巡邏。
被胡亂堆放到營帳一角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使得葉青的營帳顯得更加的擁擠,裡側的完顏璟,在聽完葉青那下半闕的一半詞後,已經沉沉睡去。
旁邊的葉青放下手中的《夢溪筆談》,靜靜的看着這個,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會產生交集,而且還同牀共被的下一任金國皇帝。
小臉蛋兒上的純真與少年的靈動偶有閃現,長長睫毛在那眉清目秀熟睡的臉上,偶爾會動彈幾下。
自然,任誰也不會知曉,命運的捉弄,在此時此刻,已經在他們兩人之間開始拉開了帷幕。
隨着相處的時日持續增加,不論是葉青還是完顏璟,兩人之間的感情則是在快速升溫,如同對待墨小寶一樣,葉青對於完顏璟,同樣也是傾囊相授,只要是他知道的,只要是完顏璟問出來的,葉青都儘可能的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馬車一路繼續北上,崇山峻嶺漸漸被甩在了身後,視野也由此變得開闊了起來,整個華夏民族的寬廣與蒼茫,也在衆人的眼前,拉開了另外一道景象。
山丘與山丘此起彼伏,使得整個大地如同一個埋進地底一半的大圓球似的,只裸露出了一部分在外示人。
涿鹿城的金國官員,如今也同宋廷的官員一樣,繁冗的禮儀之中,也開始慢慢的夾雜着一些虛榮的客套,漸漸形成了一股官員之間的接待是否隆重的攀比之風。
趙乞兒跟許慶在乞石烈志寧的眼皮子底下被看的很緊,但即便是這樣,依然有好幾個皇城司的禁卒,從來涿鹿的岔路口改道,前往了東北方向的嬀州。
黃帝城乃是華夏文明的起始發源地,第一座城池便是由皇帝在此建成,而後最初的華夏文明,便從這裡開始向四面八方擴張。
遠到秦始皇,近到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也曾經派遣使者、團隊來黃帝城祭拜過。
葉青之所以選擇涿鹿而非是嬀州,則是爲了給趙乞兒跟董晁騰出機會來見面。當然,即然帶了一個小拖油瓶完顏璟,那麼華夏先祖的文明,就當該是讓這個小屁孩兒認識才是,而不是任由來自草原上如同刀子似的寒風中繼續風化。
所以當葉青一行人離開那黃土夯成的土城牆,已經完全不存在的黃帝城時,大金的金源郡王,便小手一揮,一座黃帝祠便將在不久的將來,在此處拔地而起。
乞石烈志寧與張玄素,對於葉青此舉,此時此刻也無話可說。
畢竟,不管如何說,葉青此舉,多少是有些替大金國在正名的意思。
所以乞石烈志寧跟張玄素,此時此刻,心裡多多少少的倒是有些遺憾,若是太子殿下今日在此,那該有多好?如此一來,最起碼整個大金國的百姓臣子,都會知道大金對中原正統的敬仰跟尊崇。
“我瞻涿鹿郡,古來戰蚩尤。黃帝立此極,玉帛朝諸侯。”葉青信手拈來道,但卻引起了完顏璟的品評。
“先生,不夠大氣,我還是喜歡先生沒作全的那首詞。”完顏璟仰頭看着不羈的葉青道。
“哦?葉大人又作下闋了?”乞石烈志寧跟張玄素頓時來了精神,走了一路的疲憊瞬間消失不見。
完顏璟用力的點點頭,而後看着繼續向前走的葉青無異議後,便微微晃動着頭顱從頭背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好狂妄的口氣。”乞石烈志寧皺了皺眉頭,如今的他,受漢儒荼毒不淺,所以對於從完顏璟嘴裡念出來的詞,多少覺得還是有些不妥,總是感覺有些不尊重先賢。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葉青,你就不怕這首詞傳到臨安?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你這宋使臣,對宋廷還真是夠忠心的了。”張玄素語氣之中帶着一絲譏諷道。
葉青懶懶的回頭,看了一眼有些幸災樂禍的張玄素,笑了下道:“這是金源郡王所作,跟我有什麼關係?不信你可以親自問郡王。”
“這……。”張玄素一愣,不由的看向完顏璟。
“不錯,這下半闕乃是本郡王所作,張大人還覺得突兀嗎?”完顏璟眉清目秀的臉上,帶着一絲惡作劇的笑容,看着張玄素,以及眉頭剛剛舒展開,又皺到了一起的乞石烈志寧問道。
在涿鹿一連停留了三天,而後葉青一行人才繼續北上,如今距離武州不過百里之地,即便是一行人的速度再慢,在離開涿鹿的第三天,他們也在日落時分趕到了武州。
這三天的行程中,乞石烈志寧把完顏璟的一切變化都看在了眼裡,而他的心中,也不知道該是慶幸還是悲哀。
金源郡王自身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身上的活潑跟靈動,少年該有的純真在身上越來越濃厚,而那股小大人似的少年老成,則是越來越少。
不過令乞石烈志寧最爲擔憂的是,即便是已經到了武州,完顏璟依然是選擇了跟葉青同睡一個房間。
這種有些像是離不開葉青的行爲,讓他開始不得不去着眼未來,若是有一天,金源郡王真的繼承了大金國的皇位,那時候的金國若是也比現在還要強大。
那麼當他們的鐵騎想要跨過長江,直取臨安之時,金源郡王若是面對求情的南宋臣子葉青,他會做出什麼樣兒的抉擇呢?會顧及這段時日的師徒之情,還是心中只有大金國的一統天下之雄才大略?
葉青自然是不會知道乞石烈志寧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來到武州幾天的時間裡,因爲完顏璟的存在,也讓許慶派出去前往嬀州的幾人,在回到武州時變得暢通無阻,只要打着金源郡王的招牌,一路之上便無人敢盤查。
哪怕是許慶派出去的幾個人行跡很可疑,但面對金源郡王的腰牌,一路上遇到的駐守武州的金兵時,都能夠輕而易舉的通過盤查。
所以當許慶派出去的人帶着兩口密封嚴實的箱子到達武州時,除了葉青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已經有兩口極爲危險的箱子進入了武州。
當葉青毫不避諱的把箱子之中,所存放的乃是大宋朝的絕密武器火藥,告訴乞石烈志寧幾人時,令葉青想不到的是,乞石烈志寧等人的臉上,竟然寫滿了不屑跟輕蔑,彷彿那火藥並不值得他們感到驚訝跟重視。
但也因爲乞石烈志寧等人對火藥的輕視跟不屑,讓葉青也瞬間明白:宋廷在軍事上對金國一直處於劣勢、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跟有沒有戰馬完全是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之所以會造成軍事上的下風跟劣勢,完全是在人這個具體的根本之上,跟武器的先進,真的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而且更讓葉青感到驚詫的是,包括乞石烈志寧在內,他們根本不懼怕、也不嫉妒宋廷手裡的火藥,完全不在乎《武經總要》之上記載的,宋廷能夠製出來的,以火藥爲基礎的火箭、震天雷、火槍、霹靂炮等等。
在他們的眼中,宋廷以火藥爲基礎製造的火箭、震天雷等等,完全無法跟他們金人勇士手中的長弓相比較,不過就是聲勢唬人一些罷了,但在戰場上,一點兒也不如他們的馬鞍配長弓殺敵來的有效。
葉青不得不服氣,這個時期的人們,對於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起上一世的人們來,簡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的這個事實。
站在光禿禿的山丘之上,迎着從草原上吹來的呼嘯寒風,葉青的心比那寒風還要冰冷幾倍,看着乞石烈志寧不屑的目光,以及金人對自己手中長弓長弩的無比自信與志得意滿,葉青不得不默然的接受一個事實。
那就是,哪怕是再過五百年,金人這種毫無眼界、毫無開拓創新、接受新鮮事物的狹隘與目光短淺,在他們的積澱了幾百年的後代滿清身上,依然是體現的淋漓盡致。
也正是因爲此,金人的子子孫孫繁衍生息的後代,留着辮子的那個民族,徹底把華夏民族推向恥辱深淵的滿清,是多麼的狹隘跟目光短淺。
閉關鎖國、坐井觀天的滿清,鼠目寸光、愚蠢愚昧的慈禧,對義和團刀槍不入的盲目自信,再想想如今的南宋對外持之開放的態度,再想想大唐任用外國人朝堂爲官的胸懷氣魄……。
葉青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一個念頭也開始在心中滋生:那就是絕不能讓金人再次崛起,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次讓他們成爲華夏民族的主宰,歷史、不能再重來一遍,恥辱一次就足夠!
(ps:後面這一段大家就看個樂呵好了,主要還是想要通過這種類似於遊歷的方式,讓主角漸漸開啓那種救世主的心智,所以不接受任何批評,全部反彈。哈哈。這麼寫對金人的態度,也是希望葉青一直站在華夏民族的高度看問題,然後引起的他自己內心的糾結跟矛盾。所以隨着這種遊歷,算是讓主角在立場上開始發生轉變,開始真正的知道了,自己穿越過來後,應該去追求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