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人之中,唯獨燕傾城越來越有身爲一家之主的特質,特別是這個家的裡裡外外,幾乎都是由燕傾城一個人在操持着,費心費力的爭取給葉青一個無需擔憂的後院。
白純、鍾晴也好,柳輕煙、耶律月也罷,都不是那種能夠像燕傾城一樣,能夠沉得下心來,做到對柴米油鹽等等這些生活瑣事面面俱到的。
特別是隨着如今幾女分居幾地後,雖然從來沒有過明確的指定,但在衆人的心裡,不管葉青在不在揚州,她們則還是不由自主、自然而然的,把燕傾城所在揚州的府邸,當成了她們真正的家。
除了因爲兩個男丁在揚州生活外,更主要的自然是因爲,在燕傾城的操持下,揚州的府邸更像是一個家的樣子,每每想起時,都能夠所處不同地方的女人,帶來安心跟溫暖。
而燕傾城也確實爭氣,也有這個魄力,在掌握錢財方面自然是一把好手,但在其他方面也同樣不弱,特別是隨着葉孤城、葉無缺的長大,一個如今已經七歲,一個六歲,已經到了上學院的年齡。
而揚州的幾座像模像樣的書院,一直都是沒有真正的步入正軌,不管是學子還是先生,都存在着巨大的缺口,特別是隨着這幾年一些外來人口的涌入,加上揚州城的擴建,所以揚州的學院就變的越發的不堪起來。
而燕傾城也並沒有跟誰提到過,這個她早早就已經注意到的問題,甚至是跟葉青都沒有商量過,就憑藉着一個人毅力,以及柳輕煙在旁打下手,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在揚州各個坊地,主持置辦了無數個大小不一樣的學堂。
而後便是十座頗具規模的書院,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幾乎是同時落成。
元日過後,更是通過這些年在揚州商會積累下來的關係網,在各處羅織着享有盛譽的先生,從而使得今年開始,十座書院已經可以開始有些吃力的運行了。
此事兒原本柳輕煙還想要跟葉青商議,或者是去信問問葉青的意見,但在燕傾城這裡就被當場否決了。
看着柳輕煙那雙有些不明白的眼睛,燕傾城只是嘆氣,猶豫了好久後才說道:“夫君跟朱熹爲首的一些文人之間,關係如此之僵,若是讓他知曉了,現在找的這些人,恐怕就留不下幾個了。”
柳輕煙恍然大悟,朱熹被葉青關進過皇城司,早年的範念德的死,好像跟葉青之間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就是連白伯伯白秉忠,還有本家葉衡,這麼多年了,跟葉青的關係依然還是很僵,所以也就難怪,燕傾城要一個人不聲不響的在揚州獨力做這些事情了。
葉青懷裡抱着從回到府邸後,就一直沒啥的撒手的葉小鳳,小傢伙也不認生,睜着一雙如同寶石一般明亮的眼睛,也是一直都緊緊盯着眼前這個男人,時不時的也會伸手卻抓撓一番,看看這個人爲什麼老要抱着自己。
對於閨女的疼跟愛,看的燕傾城跟柳輕煙心裡都是涌起了一番不小的醋意,她們還從沒有見過葉青如此對待一個人,如果現在那懷裡的小傢伙,也勉強算是懂事兒的小人兒話,那麼就是唯一一個了。
不管是葉孤城還是葉無缺的小時候,葉青也從來沒有像疼葉小鳳這般寶貝過,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兒,那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溫柔與愛意,即便是尿在了他身上,拉在了葉青的身上,葉大人都能夠覺得很幸福,很高興,都能夠咧着嘴哈哈大笑的樂半天,而後懷裡那罪魁禍首葉小鳳,也能夠跟着呵呵的傻樂一會兒。
比起葉孤城、葉無缺小時候的拉屎尿尿來,葉大人就放在地上不管不顧的情形,再對比下如今對唯一一個掌上明珠的態度,燕傾城跟柳輕煙只能是翻白眼,心裡無語着:簡直是瞎了眼了,嫁了這麼一個只會疼閨女的男人。
揚州這邊的葉大人在享受着天倫之樂、夫妻團聚的美好時光時,臨安城此刻卻是顯得人心惶惶,特別是趙汝愚,在知道葉青已經快要接近楊州時,整個人就感覺彷彿頭頂有一大片厚重的烏雲,裡面夾雜着電閃雷鳴正在向他撲過來。
此刻的他,從葉青逃出關山後,就知道大勢已去,特別是隨着葉青派遣了一個所謂的支使在臨安城活動了好些天后,趙汝愚那一刻,甚至是都已經能夠預料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了。
自己求見過當今皇后,但每一次都吃了閉門羹,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自己任何時間想要見皇后,只要通稟一聲是有關於西北方向的要事後,不管是多晚還是多早,李鳳娘都會雍容華貴的出現在慈寧殿內召見他。
除了李鳳娘這根救命稻草已經不再理會他的死活外,趙汝愚自然而然的,同樣也曾把目光放在了孤山上,但每一次也如同被皇后拒絕一樣,苦苦在外面守候半天,依然無果。
甚至是好幾次,他都看見被李鳳娘許配給葉青的鐘晴,大搖大擺的走進孤山,但他自己,卻只能在風中苦候,卻得不到太上皇的一點消息。
最後一次求見太上皇無果,倒是碰見了從孤山出來的鐘晴,他到現在還記得,在斷橋跟鍾晴的談話。
“是你說服了太上皇不見我?”趙汝愚的聲音沙啞,一天的苦候,他連一杯水都沒有喝上一口,都是爲了能夠讓太上皇看到他的誠心。
“不錯。”鍾晴望着平靜的湖面淡淡說道。
“你嫁給葉青,就是爲了報仇?”趙汝愚悽然笑道。
“不錯。”鍾晴依舊是簡單的兩個字。
“冤有頭債有主,你以爲你全家滅門一事兒,葉青就沒有責任嗎?韓誠、韓侂冑父子,史浩、史彌遠就沒有責任了嗎?爲何要獨獨找上我?我們可都是皇家宗室!”趙汝愚的語氣,甚至是帶着一絲乞求的意味兒。
雖然他已經大約猜到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但他真的不想死,雖然如今很多人都想他死,但他相信,只要能夠從鍾晴這裡找到突破口,那麼就能夠讓鍾晴說服葉青,而後給自己一條生路。
“他們有沒有責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因爲你的報復,非但沒有置信王趙璩於死地,反而是讓我鍾家遭受滅門之禍,這筆帳,我不該找你算嗎?趙璩跟你趙汝愚有仇,但我鍾家是無辜的,死在趙璩手裡的也是我鍾家的女子,爲何你還要牽連到我鍾家的身上?我鍾家所有人,難道就該是你們宗親之間鬥爭的犧牲品嗎?”鍾晴神色冰冷、語氣凌厲,但即便是這樣,也一點兒不損她那國色天香一般的韻味。
“所以你是決計不會放過我趙汝愚了?”趙汝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鍾晴的質問,他的夫人也確實是鍾家一族的女子,而鍾晴也是,所以他跟信王之間的仇恨鬥爭,在信王沒死前,也確實是只讓夾在中間的鐘家受到了滅門之禍。
更讓趙汝愚感覺到諷刺的是,自己一門心思的想要扳倒信王爲自己的妻子報仇,但到頭來,信王卻是在臨安那一場的動 亂中,死在了葉青的手裡。
這讓趙汝愚絲毫沒有得到大仇得報後的如釋重負,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把心中的怨恨,歸結到了這個被信王娶過府的女人身上,但那時候鍾晴的身後,已經多了一個葉青爲其撐腰,也讓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辦法,能夠除掉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跟趙璩有關聯的人。
“這一次你插翅難逃!”鍾晴銀牙緊咬說道:“何況你還暗中勾結金人、夏人,陷我大宋重臣於危難之中差些丟了性命,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趙汝愚原本還刻意討好鍾晴的神色,此刻漸漸開始變的猙獰了起來,陰笑道:“怎麼,現在就要給自己的第二任夫君打抱不平了?可你鍾晴別忘了,若不是他先於揚州不仁,我又豈會如此針對於他?要怪,就怪他太心狠手辣,是他想要先置我於死地,以此來討好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怪不上我趙汝愚!你可別忘了,當年我趙汝愚跟葉青,還有韓侂冑可是曾經在夏國一同出生入死過的,若不是你們這些女人從中挑撥、離間,我趙汝愚藉着他葉青、韓侂冑之勢,早就大仇得報了,早就把你這個賤人跟該千刀萬剮的趙璩,一同送入陰曹地府了!”
趙汝愚對於女人恨,完全來自當年他的夫人鍾氏,被信王誘騙上雙修之道而不迷途知返後,就在他心中種下了對於女人滿滿的恨意與偏見。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最爲可恨的,就是像鍾晴這樣長得漂亮的女人,就是因爲她們的存在,才致使他一直活在屈辱的陰影中,在信王跟前擡不起頭,被世人嘲笑、非議,使得他們原本和諧的宗室之間,充滿了仇恨,使得他跟葉青、韓侂冑之間,最終也是走向了分崩離析,成爲了仇人。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女人,都是因爲眼前這個貌若天仙、優雅溫婉的鐘晴!
“是你太過於陰險,你一直想要利用葉青,利用韓侂冑,是你的小人行徑,讓你走到了今天。你跟趙璩之間的奪妻之恨,你不敢遷怒於趙璩,卻偏偏要牽連無辜!如果你只是針對趙璩,又豈會有今日這般下場!”看着雙眼通紅,不可理喻,把所有的罪過都歸於別人的趙汝愚,鍾晴不由得開始皺眉。
“好,就算是我趙汝愚陰險也好,小人也罷!如今趙璩已經死了好幾年了,想必他在地下對你也是想念的很,我又怎麼能夠讓他跟那個賤婦在地下繼續幽會呢?所以你就過去拆散他們吧!我趙汝愚活不了,但我也絕對不會讓他葉青好過!我也要讓他葉青嚐嚐,失去心愛的女人的痛苦滋味!”趙汝愚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明亮的匕首。
鍾晴不由自主的後退,而趙汝愚手裡的匕首,也緩緩的舉了起來,只是不等他邁步去追鍾晴,肩膀便被人輕輕的拍了兩下。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沂國公,你着相了。”穿着如同富貴員外,其實真實身份不過一個門房的陶潛,微笑着緩緩奪去趙汝愚手裡的匕首,而後一招手,示意遠處的馬車過來,先帶着神色平靜的鐘晴回府。
隨着鍾晴離去後,那把在趙汝愚手裡顯得笨拙的匕首,卻是在陶潛的手裡顯得十分靈活,轉動着那匕首道:“沂國公,當年的事情,只有老皇城司的人知曉,而我陶潛呢,正好就是跟陶刀、陶器等依然還存活着的老皇城司的人。其實當年的事情,是你太懦弱了,當年你若是在第一間時間知曉後,就去阻止尊夫人,那麼就不會發生如今的這一切了。但可惜啊,你那時候不得宗室器重,加上高宗皇帝那時候對於太上皇也好,還是信王也罷,都還是很器重,所以……老夫猜啊,其實那個時候,鬱郁不得志的你,也很想借助信王能夠博得一個好前途,要不然的話,怎麼會尊夫人進入信王府沒幾天,你就突然轉運跑到夔州路任知府去了呢?這不會是你跟信王的私自交易呢?”
“一派胡言,胡說八道。”趙汝愚臉色煞白,顫抖着手指着陶潛怒斥道。
“唉……。”陶員外嘆了口氣,一副好說話的樣子道:“不是就不是吧,反正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該死的不該死的,都已經死了。即便是如今真相大白於天下了,也不能讓死去的冤魂活過來不是?不過啊,沂國公,老夫不得不說你兩句,當年的你,若是能夠像如今的崇國公趙師淳那般,野心小一些、安分守己一點兒的話,豈不就是可以快活一生?匕首我拿走了,看起來質地還不錯。我可不敢隨手殺宗室,那是要殺頭的,留着等葉青、韓誠、史彌遠他們圍剿你吧,這也算是現世報,誰讓你暗地裡勾結金、夏賊子,在關山圍剿葉青的呢,害得信王妃爲此可是沒少掉眼淚……。”
趙汝愚呆呆的站在斷橋邊,看着那名叫陶潛,自稱老夫,但一眼就能夠看破,不過是個死太監的傢伙,邊走邊感嘆着當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