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 這裡有貓溺
趁着舒鈺兒凝眸遠望之時,船上的馬和馬車都已經下到碼頭上。
趙伏波要肖恩只是騎了馬,帶上斬將刀跟在自己的身後。再後面卻是一輛大車,那個黑人小使女與一名士兵一起坐在上面。
車上載着趙伏波帶與舒鈺兒父親的禮物,以及一些費萊凱島上的特產。再怎麼說,他也是來看未來的岳父的,這禮是一點也不輕。
眼見趙伏波因爲碼頭上的事情冷着臉,大家也都失去了說笑的興趣,整個車隊無聲無息的迅速往瑞玉莊而去。
就在他們走後,潘丙用昏花的老眼追着他們的身影,突然他渾濁的目光中透射出一抹精光來。
可這抹精光,就如同來時那樣迅速的消散於無。接着他重新騎上馬,向着另外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騎在馬上的趙伏波觀察着島上的情況,這是他的老師馬丁佈置給他的任務。他在回到費萊凱島的時候,不但有篇遊記需要寫,還有一篇調查報告需要交。
正如同舒鈺兒告訴他一樣,島上四周盡是桑樹林。林中露出一個個屋宇的屋脊。想來是那些養蠶的人,都住在林中。
大道兩旁起初只是些茶攤之類的小店,距離瑞玉莊越近,道旁的房屋越多。漸漸的有了更多店鋪,形成了一條商業街的模樣,商鋪裡多是賣給黑衣大食的貨物。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中間,多的是大宋來得海商。這兒與黃沙城比起來,宋人倒真是多得多了。
趙伏波一行人到了瑞玉莊,卻見瑞玉莊的莊主已經打開了莊門,自己親自領着人在莊門前迎接趙伏波。
見到自己父親,舒鈺兒當先打馬飛跑。來到舒柏安身前,那裡除過舒柏安之外,卻還有另外一個看起來剛過花信芳齡的美豔少婦。
“那個卻是鈺兒的母親麼?”
但舒鈺兒的反應卻使趙伏波疑惑了。
看到自己父親,舒鈺兒離開隊伍打馬飛跑,來到舒柏安的身側之時,卻是在哭泣中拜倒。那個美豔少婦,看着舒鈺兒卻近乎無動於衷。
“那定不是舒鈺兒的母親,不然的話看到女兒如此傷心,卻爲何不攬在懷中。縱是尊貴些的人,也該扶起來大加撫慰纔對啊!
來到近前,趙伏波跳下馬忙向舒柏安大禮參拜。原本以他趙家二少爺的身份,此禮也就不必了。不過倘若成年之時,自己娶了舒鈺兒,眼前這個人恰恰是自己岳父,此刻不拜更待何時啊。
舒柏安舍了舒鈺兒,忙拉着趙伏波,阻止了他的大禮。
“不敢當……不敢當,二少爺多禮了!”
一陣寒暄過後,舒柏安把趙伏波讓進莊內。此刻悄悄打量了一下舒鈺兒的趙伏波卻驚訝的發現,她似乎還在人羣中尋找着什麼人。遍尋不及時,舒鈺兒漂亮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悵然若失的神情。
“難道她還在找她那個建安哥哥嗎?”
想到這一節,趙伏波心中又不免難受。雖然他能夠理解初見面時,舒鈺兒的反應只是因爲見到少年時的舊友,可要是她一直這樣的話,又如何讓趙伏波能夠接受得了呢?
瑞玉莊對趙伏波的迎接,使人絲毫挑不出來毛病。在豐富的接風宴上,趙伏波不但嚐到了大宋的美食,更見到了更多的宋人。
只是這些人多是瑞玉莊裡的管事,又或者是些什麼馬穆魯克的首領。卻並沒有趙伏波希望見到的,來自大宋的海商。只有一個年紀輕輕的海商的代表,陪在身邊。
對於美食,趙伏波原本就沒有什麼好挑剔的。只是對於作陪的那個宋人海商的代表,卻大有好感。
“趙二爺,這杯酒你我二人卻是要共飲了的。你在家裡排行老二,我卻也是家裡的二少爺,你我二人又在這黑衣大食共聚,卻正是件極不容易的事情呢!”
說話的人性蒲,蒲軒字金書,他看起來大約也就二十郎當歲。相貌之上,隱隱看得出來具有波斯血統。但總體上來說,卻完全是大宋的作派。
“蒲兄,您的姓氏卻使我想到了大宋泉州有些世家,不知可與蒲兄有什麼關係呢?”
蒲金書端着酒杯笑了起來,話語中自然透出一股爽快之氣。
“我卻恰恰就是蒲家的老二呢,不過兄弟可不要如同別人一樣稱我家爲什麼恩人,那蒲某是斷斷不喝這杯酒的!”
蒲金書恰恰是來源於泉州蒲家之人,也是昔年送趙伏波的祖父趙竑登舟前往黑衣大食,逃避史彌遠追殺的人。
這實實在在就是趙家的恩人,甚至趙伏波在每次祭祖之時,都少不了蒲家的香火。
“如果說來,蒲兄要認我這個兄弟,自然我也要聽蒲兄的話。我們兄弟就乾了這杯酒,再說其他的話罷!”
兩人酒到杯乾,互相照了杯底,一起縱聲大笑。
“兄不知何時到此,早知兄來此地,伏波必……”
原本趙伏波想問問,這位蒲金書卻是何時到的這裡。作爲趙家的恩人,爲何沒有前往黃沙城,卻呆在這大通布島。
可惜瑞玉莊的舒莊主一聲嘆息,頓了一下酒杯,卻把他們的話題引到了大宋此刻的危局當中。
“唉,伏波你有所不知,金書帶來了大宋的消息,只怕大宋離亡國滅種不遠矣!蒙古兵強馬壯,窺伺我祖宗基業,忘我大宋之心不絕……”
果然說到大宋此刻的境況之時,趙伏波卻已經忘卻了剛剛的想法,只盼蒲金書可以多說說大戰之事。
“是啊大哥,蒙賊何處,我朝有何良將……”
蒲金書聽到趙伏波的連聲追問,目光朝舒柏安閃過。隨即自己再端起酒杯,幹盡了杯中酒後,嘆了口氣才又說起大宋的事情。
“唉……說到大宋……雖有孟將軍珙者,出兵覆信陽、襄陽、樊城,以功升兼樞密都承旨、鄂州知州,十二月,又收復夔州,只是獨木何以支天……”
趙伏波聽着大宋的日薄西山,心中早已經忘卻了這裡是黑衣大食。只盼自己能回到大宋去,保護馬丁老師嘴裡的“中華”不落到蒙古人的手中。
既然談到感興趣的話題,一來二去趙伏波就喝出了些酒意。等到他回到舒柏安爲他專門安排的小院時,卻已經是瑞玉莊裡夜深人靜的時候了。
初回到家裡,舒鈺兒自然是要住到自己家裡去的。所以小院裡,只有阿米娜與朱莉安娜在等着他回來。
“我的上帝,你怎麼喝成這個模樣,我給你泡壺茶醒酒!”
朱莉安娜看着趙伏波的模樣,低呼一聲忙跑去廚房。
雖然趙伏波並沒有醉倒,但走起路來的時候,卻不免要搖晃兩下。一起坐在院裡等着趙伏波的冰山美女阿米娜,看着趙伏波的模樣,卻沒給他好臉色。
“看起來你酒喝得倒不錯,不過我想問問你,你到這裡是來做什麼呢?要是這麼喜歡喝酒的話,你還不如呆在費萊凱島喝呢!”
阿米娜的話使趙伏波原本被酒澆起來的熱血,忽然之間就散得一乾二淨。他是一個有着不錯自控能力的人,今天如果不是聽到了酒席上大宋的局勢如此糟糕,他也不糊里糊塗的喝成這個模樣。
阿米娜一提,他忽然想到,當時自己正在問蒲金書爲何沒有到黃沙城去。卻突然被舒柏安打斷,趙伏波心中不由涌起不好的猜測來。
“難道……不該啊,他可是鈺兒的父親呢……!”
按照趙伏波與馬丁的計劃,瑞玉莊將作爲,將來他們與大宋那邊暗中來往的連接紐帶。也是避過趙無極父子,暗中加強力量的一個渠道。倘若這邊有什麼變化,那恐怕趙伏波與馬丁的計劃可是要落空的呢!
這時朱莉安娜帶着那個黑人使女,端着茶壺與三個茶杯,放到趙伏波與阿米娜面前的桌子上,後者正冷哼連連的訓着趙伏波。
“哼,這會才明白過來,你難道不覺得有些晩!舒鈺兒一點沒有叫錯,你還真是個眯瞪二郎呢!”
冰山美人阿米娜看着趙伏波的反應,知道他腦袋裡已經明白了。只是惱他今天喝多了酒,依然冷冷的出言譏諷。
朱莉安娜小心的看看趙伏波的表情,猜他是爲了今天夜裡酒宴上的事情疑惑,還是在爲了舒鈺兒今天上午的反應而生氣。
“鈺兒姐姐說今天夜裡要陪她娘,所以就不來這個院子了。明天……”
趙伏波喝了口熱茶,舒鈺兒不在身邊,他感覺自己在這種有些詭異的局面裡腦袋不大夠用。他擺了下手,要朱莉安娜不必再說這件事。
因爲這時腦袋靈醒過來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談。
“朱莉安娜,你與阿米娜在女席吃飯的時候,聽到過些什麼嗎?”
想來冰山美人阿米娜與朱莉安娜的確聽到過些什麼,只是前者現在見到趙伏波有氣,不願意搭理他。
“朱莉安娜你來說,而且我提醒你們,在這裡說話多用英語,少用漢語和阿拉伯語!”
阿米娜對他的叮囑,不耐煩了回答了一句。
“管好你自己吧!好好聽着朱莉安娜打聽來的事情,我告訴你這個瑞玉莊一點也不簡單,這裡有貓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