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浩浩蕩蕩,不可一世的大軍,籌備了近半年的時光攻來,卻在不到半月間便潰不成軍,惶急而逃。這不可謂不是一個笑話。
然而,卻沒有人笑得出來。嶽少安也不可以,皇帝更是想哭。至於百姓們卻是人心惶惶,在他們心中,當今皇帝乃是一代明君,破碎的山河得以收拾,使大宋再次強大了起來。而嶽少安更是軍中的神話,如此年輕,卻建立了不朽偉業。
只可惜,現在他們心中最有分量的兩個人卻城了仇敵,相互交戰,死傷的都是大宋的子民。任誰都不會痛快的。
一路追殺,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皇帝所帶之軍,現在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大多都死在了路上,或者四下奔逃了。
這日,皇帝帶着丟盔卸甲的士兵們來到一處高山前,仰望着只有一條小道直通而上的高山,皇帝喜上眉梢,感嘆了一聲:“天不亡我!”之後,便命令士兵們即可登山。
山路崎嶇難行,而且怪石嶙峋,說是山道,其實並沒有路,只是一條勉強可以登山的陡坡。戰馬和輜重顯然是不能帶了,不過,現在爲了活命什麼都能丟,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平日間若是這樣道路,便是重金誘惑都不一定有人敢行,但是,現在這般時候,卻沒有挑揀的餘地,士兵們爭先恐後地向上攀着。
皇帝被幾個將領護着一路向峰頂而去。攀爬的過程之中,慘叫連連,竟是摔死了大半。待攀上山頂之後,本來因有路可逃而心情漸佳的皇帝,看着十幾萬大軍只剩下了不到兩千殘兵敗將,收起笑容大哭了起來。現在他的心中早已經萌生悔意,然而,卻不能說出來。哭,也只能藉着哀痛戰士陣亡的藉口進行。
皇帝正苦在高潮處,忽然有人來報,追兵已經到了山腳之下,他急忙收起哭聲,上前查看,只見山下人頭涌動,已經聚滿了人。而且人數還在不斷增加着,遠遠望去,後面長長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
皇帝心驚膽顫,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之上,雙眼發直地看着遠處,久久無言。
“皇上、皇上……”
一旁的將領一連喚了幾次,皇帝這才轉過頭來,面色沮喪地道:“愛卿,如之奈何……如之奈何?那嶽少安是要趕盡殺絕。現在以這點兵力如何抗敵?”
那將領看着皇帝的模樣,低頭微嘆了一聲,若是說他當真對皇帝沒有絲毫意見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直到現在還能跟着皇帝的,全部都是忠貞之士,自然不會對他生出什麼反叛之心。但是,面對着皇帝一手照成的局面,他也顯得有些無力,輕聲道:“皇上,依微臣之見,現下我們應當死守此地,同時派人前去查探退路。這裡易守難攻,便是輕裝攀爬都很是困難,再有我們在上面阻擋,便可以一擋百,擋千,並非全無活路啊。”
“若是那嶽少安圍而不攻呢?如此待在山上,還不得活活餓死?”皇帝頹然言道。
“所以,我們只能再從另一面尋一條下山的道路了。”
“若是隻此一條道呢?”
將領無奈,嘆了口氣,道:“倒是在想它計。”
“計將安出?”皇帝問出了這句話,看到將領呆滯地立在身前,不知該如何回答。心下冷靜了許多,輕輕擺手,道:“就依愛卿所言,你去安排吧!”
“是!”將領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退開一旁忙碌去了。
山下。
嶽少安舉目而望,看着險峻的山勢和山腳下摔得不成人形的屍體,禁不住心底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望着陡峭的巖壁,久久無言。
牛仁整好陣型後,從後方催馬行了過來,看着山勢,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轉頭對着嶽少安,問道:“嶽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嶽少安聽到牛仁的問話,並沒有回答,而是扭過頭來,神色凝重地反問道:“老牛,此種地形作戰,你應該很是擅長,依你看,該如何攻打?”
“這個……”牛仁沉吟一會兒,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嶽少安見他似乎不好直言,眉頭微皺,淡然,道:“你我兄弟之間還如此見外麼?心中怎麼想的,便怎麼說便是。”
牛仁面帶尷尬之色,本來他與嶽少安患難與共這麼久,是不應該如此的。但是,也不知怎地,隨着嶽少安的地位越來越高,兩人之間便衍生出了一種無形的距離感。也許嶽少安還不覺怎樣,但是牛仁卻在把他當做兄弟的同時,漸漸地有了面對君主便的心態。尤其是柳伯南死後,嶽少安流露出的那種仇恨感,讓他再也不敢像以前那邊不計後果的隨意說話了。
聽到嶽少安如此說,他這才擡起頭來,看着嶽少安,覺得他還是以前的嶽大哥,一直都沒有變,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愧疚,乾咳了一聲,掩飾過後,才道:“嶽大哥,若依我看。我覺得不攻方是上策。此地山勢險要,若是強攻的話,付出的代價恐怕不小。到時候,我怕我們沒有能力承擔這種損失。”
嶽少安聽了牛仁的話,雙眉緊鎖了起來,思索一會兒後,輕聲說道:“可若是隻圍不攻,他們從另一邊逃掉,卻是前功盡棄了。”
牛仁對於這一點,顯然也很是擔心,想了想回道:“我現在便帶人繞過山去,從另一面夾擊。應該可以保證萬無一失了。”
嶽少安擺了擺手,微嘆道:“算了。此處已經快入川地,山勢不單險峻,更是延綿數百里,而且一但行出太遠,你如何能夠確定自己找的對地方呢?再說,縱使讓你繞過去便尋着了準確的地點,可你又如何能夠確定他們不會趁着這段時間逃離?”說着,他輕輕搖頭,道:“如今之計,便就在此處等吧。若是皇帝真的從另一面逃脫,那便算作是天意讓他命不該絕吧!”
牛仁雙拳緊握,慢慢地鬆開,有些泄氣,道:“還真是不甘心啊!”
嶽少安輕聲一笑,道:“現在那邊有沒有路還不確定呢。再說,就算是有路,如此之廣的山地,道路難行,他們又丟了輜重、糧草和馬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牛仁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