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兩國之間的談判,一直是不溫不火。
在蕭慶的掌控下,雖然金國一直都是在退讓,但總體而言,其節奏盡在蕭慶的掌控中。
三鎮,不過是蕭慶對大宋的一次試探。
他們想明白,大宋的底線,究竟是怎樣一個狀況。
此時此刻,金人內部已經產生了對大宋江山的窺視。不過而今這種窺視,主要是集中在對大宋豐富的物產之上,至於佔領大宋江山,女直人還沒有十分的把握。
通過這次談判,蕭慶要儘可能詐取大宋朝廷的利益。
原本這個計劃一直進行的非常順利,通過一步步的退讓,蕭慶也大致上瞭解了整個大宋朝堂上的問題。內心中,他甚至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奪取大宋江山。
這是大遼國百年未能實現的願望。
若他能夠輔佐女直人完成這一目標,說不得便會名留青史。
卻不成想,眼見着就要成功達成任務的時候,四太子金兀朮突然發生事故。連帶着,蕭慶一手安排的死間李觀魚也曝光被殺,着實讓蕭慶感覺到,有些措不及手。
必須要儘快解決眼前問題,不能再拖下去了!
蕭慶拿定了主意,便立刻派人通知秦檜,同時找來幾名心腹,暗地裡進行安排……
“告訴馮箏,最近一段時間,不可以輕舉妄動。”
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後,蕭慶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雖說李觀魚死了,蕭慶並不難過。在他眼中,李觀魚遠遠沒有馮箏重要,只要保住馮箏,他依然可以平穩進行佈局。只可惜了,李觀魚生前建立的那些眼線,怕是要保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驛站中響起了號角聲。
秦檜帶着一干使者來到驛站門口。聽到從驛站中傳來的號角聲,不由得心中一怔。
不是說,要談判嗎?
怎地弄出這麼一副架勢?
心裡正感覺奇怪。便見一名金國武將,大步流星從驛站中走出。
秦檜認得這人,名叫吾睹補,是此次隨同蕭慶前來的金國使團武官。是女直忒母孛堇,萬夫長。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秦檜也知道這吾睹補的身份和地位,在金國頗爲不凡。此人年二十四歲,是世祖完顏劾裡鉢的幼子。太祖完顏阿骨打和太宗完顏吳乞買的幼弟,漢名完顏昂,拜鄆王,可謂是這次使團中,最高貴之人。
完顏劾裡鉢有正妻一名,即簡翼皇后,生有五子,完顏阿骨打是次子。完顏吳乞買是四子;此外還有次室四人。完顏吾睹補,便是次室烏谷論氏所出。此人天生神力,氣力過人。十七歲爲完顏阿骨打侍衛,曾親手斬殺十數名試圖刺殺完顏阿骨打的刺客,更多次救完顏阿骨打性命。而他成名之戰,便是在今年與天祚帝宣德大同之戰。更因爲他親手抓獲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金太宗完顏晟拜鄆王。
此人平日,甚少露面。
談判時。大都是由蕭慶露頭,所以秦檜與他並不熟悉。
“宋國使者請了。”
完顏吾睹補面容沉冷。向秦檜一拱手,沉聲道:“今日我使團要處理一些犯人,所以先前商定的談判,只得推後些時候。若宋國使者不介意,可隨同前去觀看。”
犯人?
秦檜愣住了!
他和衆人相視一眼,有些不太明白,這女直人究竟要做什麼。
不過,閒着也是閒着,便看一看也無妨!
想到這裡,秦檜一笑,擡手道:“既然如此,便請鄆王帶路。”
“請!”
完顏吾睹補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之色。
這會兒你們能穩住,且看完了‘閱殺’之後,爾等若還能穩住,纔算是真個好漢。
他在前面領路,帶着秦檜等人,便入了驛站校場。
此次,女直人派來的使團,近千人,可謂聲勢浩大。偌大驛站,被佔得滿滿當當。這天色方明,驛站校場內,卻是旌旗林立,鴉雀無聲,透出一股子莫名殺氣。
秦檜一進來,便感受到了那股子殺氣,心中不由得一寒。
而這時,蕭慶迎上前來,拉着秦檜的手道:“會之,實在抱歉……昨日我使團中,有些宵小擅自走出軍營,在開封城內惹事生非。你我兩國,乃兄弟之邦,而今更是商談關鍵之時,這些人卻惹了禍事,怎地也不能輕饒,便請會之隨我閱殺。”
惹事生非?
秦檜更感疑惑了……
他還真沒有聽說女直人在東京惹事生非的消息,這蕭慶唱的又是哪一齣?
心中正感不解,忽聽校場中鼓聲隆隆。
秦檜看去,卻見那校場中央豎着幾根木樁子,四周刀斧手百餘人,懷抱大刀,殺氣騰騰。
這怎地看上去,好像是刑場?
秦檜似乎有些明白,蕭慶所說的‘閱殺’,是怎生個意思。
殺人嗎?
秦檜心裡冷笑:些個不開化的虜人,卻沒半分禮數,居然要我等來看你們殺人?
難道我大宋便不殺人嗎?
想要用這種手段來嚇唬人,卻真個找錯了人!
秦檜嘴角一翹,露出一抹詭異笑容,“正要領教貴國森嚴律法。”
言下之意卻是:你們這些虜人,有律法之說嗎?
蕭慶眼睛一眯縫,旋即笑了笑,也不和秦檜贅言,擺手喝道:“帶犯人來。”
話音未落,十幾個女直人披頭散髮,被五花大綁的押上來。這些犯人,實際上都是金兀朮完顏宗弼的親隨扈從。完顏宗弼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雖說這裡面有金兀朮自作主張的緣故,但他那些親兵扈從未能盡職盡責,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所以,蕭慶便準備用金兀朮手下那些親隨,來演一出好戲。
“這些人,昨日在街市之上與人鬥毆。實非我金國武士當做之事。
今我兩國正值談判商議重要時刻,卻擅離職守,惹是生非。依我律法,當窪勃辣駭。”
窪勃辣駭?
秦檜隱約記得這個說法。
此前大宋時代週刊裡的西行記裡,曾提到過女直人這種刑罰,若翻譯過來。便是棒殺。
那些士兵被喝令一字排開跪到,隨後便有一排手持粗頭大棒的壯漢魚貫而上。他們站在受刑者身後,伴隨着完顏吾睹補一聲喝令,齊刷刷舉起大棒,朝着那十幾個士兵後腦狠砸下去。雖然有些距離。可秦檜卻能清楚的聽到,大棒砸在士兵後腦上,發出的咚咚悶響。十幾個腦袋瓜子,好像被敲碎了的西瓜一樣迸裂開來,一股股紅白且發黃的渾濁液體噴射而出,哪怕是隔的很遠,也能清楚看到。
幾名大宋使者見狀,忍不住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秦檜在一旁強作鎮定。可仍忍不住。兩腿一陣顫抖,臉色變得煞白。
他不是第一次觀看殺人,但如此兇殘場面,卻生平首見,驚駭得毛骨悚然,不忍卒觀。
只是。更令他們驚駭的場面,還在下面。
那些圍觀的女真士兵。對這血腥兇殘的場面似乎已經見怪不怪,沒有露出半點慌張。
他們迅速清理了金兵屍首。旋即便押上來了幾個身着宋朝服飾的男子。
“你我兩國,兄弟之邦。
我部曲雖惹事生非,卻是因你宋人挑釁……今我窪勃辣駭了我的部曲,你宋人也需承擔責任。故而便把那幾個挑釁之人抓來,處以極刑,想來會之也不會見怪吧。”
秦檜,還沒有從先前窪勃辣駭那慘烈場面中清醒過來,聞聽蕭慶之言,臉色一變,剛要開口反對,卻聽得完顏吾睹補一聲喝令,幾頭如惡狼般的巨犬突然竄出,朝着那些個被困在場中木樁上的宋人便撲去。刑場上空,頓時響起了慘絕人寰的哀嚎。受刑者的腹部,轉瞬便被惡犬鋒利的爪牙剖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隨即彌散。
看着受刑者的腸子,似蠕蟲般從腹腔裡流出,被惡犬瘋狂撕扯饕餮,秦檜的大腦,一片空白。
那種極其殘忍的場面,讓他到了嘴邊的怒吼,生生嚥了回去。
而身邊那些隨從,有幾個已經站立不住,癱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秦檜忍不住,嘶聲叫喊。
卻不見一旁蕭慶的臉上,透出森然之色。
一場血腥盛宴,在金兵的叫喊聲中結束了……兩名蒲輦孛堇則被押上刑場。
這兩人,是金兀朮身邊的親兵隊長。
而今他的部曲遭了懲罰,這兩人自然也難逃一死。
蕭慶森然道:“你二人御下不嚴,在此關鍵之時,縱兵做出此等事情……便將爾等蒙山不屈花不辣,你們自便吧。”
WWW¸ttk an¸C〇 所謂金兵惹是生非,不過是一個藉口。
兩名蒲輦孛堇當然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並不感到委屈。
金兀朮重傷,的確是他二人的失職,如今便是死了,倒也算不得什麼。更何況,蕭慶承諾過,只要他二人死了,便可以保他妻兒一世無憂。兩人聞聽,相視一眼之後,取刀拉肋,那血淋淋的腸子流淌了一地,兩個蒲輦孛堇,卻未發出半點聲音。
只是,這種場面在秦檜等人看來,卻是如此駭人。
如果說,他們先前還有些勇氣,那麼到了此刻,已經沒了半分膽色。
蕭慶眯起眼睛,看了秦檜一眼,旋即伸手,蓬的一把抓住了秦檜的胳膊……
“你要作甚?”
秦檜本能的一聲大叫,頓令得全場金兵鬨笑起來。
蕭慶笑嘻嘻道:“會之不必害怕,而今我執行軍法結束,咱們便好好商談一下,那兩鎮之事,究竟該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