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杞不傻,你若是這麼說,那當年的靖康之難後,金人的行徑豈非把大宋的臉面都損光了,還扒了皮當坐墊坐在屁股下面……雖然這是事實,但也不能說出來啊。
趙昚點頭,“此言有理,衆卿以爲呢?”
特麼的這就是老子的目的啊,一羣憨貨,竟然還參李鳳梧一本,趙昚心裡快意着吶,當然不會覺得李鳳梧此舉有錯,不過還是要堵住羣臣之口。
看見官家都這麼說了,爲臣子的還能怎樣,只得附和:“陛下英明。”
“散朝罷。”
趙昚起身離開了大慶殿,走過轉角處嘴角便噙起了一抹笑意,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步履很是輕快。
過猶不及的道理,李鳳梧清楚,自己在毫州這邊配合趙昚,差不多也達到他的預期了,再不收斂真要惹得完顏雍雷霆怒火,那可真回不到建康了。
因此不再出去瞎胡鬧,就在驛站內呆着。
好在毫州驛站極大,因自己有家眷的緣故,單獨分了一個小院子,不能出門,那便在院子裡和耶律彌勒卿卿我我吧。
李鉅鹿被使團護衛請去喝酒了,院子裡便只剩下自己兩人。
脫掉孺人服飾,換上襦裙的耶律彌勒身材顯得更爲高挑,或是因爲近些日子被頻頻開發的緣故,行爲舉止間透着一股熟透了的風韻,哪怕是一個蹙眉一個頻首微笑,都有讓人心神動盪的魅惑感。
不過這幾日李鳳梧也發現一個情況。
耶律彌勒有心事。
李鳳梧翻開一本出自西漢的《列仙傳》,靜下心來準備看看。
耶律彌勒安靜的走到官人身旁,安靜的坐下,雙手支肘撐在腿上,就這麼安靜的看着官人的身姿,眼裡除了滿滿的幸福,還有淡淡的憂鬱。
秋日的陽光灑滿院,院外偶有蟲鳴,天空之上一片蔚藍。
時光靜好。
李鳳梧看得入神。也不知過了許久,才覺有些口渴,伸手去端茶盞,茶盞卻突然的出現在眼前。擡頭看去,卻見彌勒笑吟吟的爲自己捧杯。
眼裡溫柔,如夢。
李鳳梧微微一笑,抿了一口。
想了想,放下了《列仙傳》。輕輕拉過耶律彌勒的手,“怪我嗎?”
耶律彌勒沒有說話,也沒有掙脫,只是輕輕低下了頭。
李鳳梧心裡苦笑一聲,娘子鬧情緒了啊。
伸出手勾住耶律彌勒的下頷,輕輕擡起來,“是不是覺得有種被人利用的感覺,覺得自己成了別人陰謀詭計的工具?”
耶律彌勒眨了眨眼,臉上依然雲淡風輕,眸子裡卻凝起了水霧。
李鳳梧嘆了口氣。
手往上移。輕輕撫摩着耶律彌勒的臉頰。
溫柔如水。
良久,才順着鬢髮向下捋去,直到落在耶律彌勒的酥|胸上,卻並不輕佻,而是極其認真的落回到她纖纖玉手上,“其實何止你呢,我也有這種感覺。”
耶律彌勒有些茫然,不明白官人爲何會如此說。
李鳳梧擡頭望了望湛藍的天空,神情有着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其實活在這個時代。無論我們得到多少幸福,都要付出代價,只不過時代不一樣,我們心中的感知不一樣。比如活在今時,我輩讀書人貨與帝王家,雖然能如我這般有家財萬貫,還能有如花美眷,可終究命運是掌控在臨安那位真龍手上。”
耶律彌勒大驚,慌不迭四下觀望。
這話要是傳到臨安。怕是要被殺頭的。
李鳳梧笑笑,“不用擔心,沒人。”
或是打開了話匣子,李鳳梧心思活絡了起來,悠悠說道:“彌勒,你知曉嗎,我喜歡現在的生活,有一個好的出身,有父親打下的萬貫家財,還有美貌的小妾,未來還能和一見鍾情的淺墨牽手一生,可是我還向往另外一種自由。”
頓了頓,李鳳梧喃喃呢語:“那種自由天高海闊,只要你遵守律法,只要你努力,你的命運便掌控在自己手上,雖然不能一妻幾妾,可有能力的人會金屋藏嬌養着諸多小三……呃,小三就是另外一種小妾的意思,只不過不被律法承認而已。日子也是很滋潤的,忙時工作,閒時和朋友喝喝酒唱唱歌,帶着孩子老婆去世界旅遊,看看電影看看高山看看草原看看大海……”
耶律彌勒先還能聽明白,可越聽越迷糊。
“那個世界很大,很遠,可是再遠的地方,也能很快達到,相隔再遠的親人,只要你想,也能隨時聽見他的聲音……所以,那個世界其實也很小。”
“雖然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可是那個世界卻是古往今來相對最爲公平的,有時候我就在想啊,如果能將現在的生活那那個世界的環境結合一下,那該多好。”
“所以彌勒啊……”
李鳳梧收回心緒,看向一臉茫然的耶律彌勒,笑了笑,“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更好的生活在當下,爭取到更多的自由,爲我,爲你,爲喚兒,爲淺墨,也爲了我李家滿門,我不想成爲那種在電視劇裡活不過兩集的龍套。”
輕輕叩了叩書。
“我早就厭倦了讀書,可還是要讀書。”
“我不喜歡任人擺佈,可還是要遵循臨安那位的意思。”
“也許你覺得被我愚弄,成爲了嘲笑金人的工具,其實我又何嘗不是臨安那位的工具。”
“我們無可選擇,這就是我們的悲哀。”
看着官人一臉無奈,耶律彌勒忽然覺得心有些發疼,完全忽視了官人口中的電視劇是什麼東西,忍不住輕輕伸手去撫摩官人那張年輕而好看的臉,官人,你才十八啊,爲什麼要揹負這麼多呢。
李鳳梧抓住耶律彌勒的手,按在自己臉頰上,認真的道:“可是我們擁有彼此,這是我們的幸福,所以彌勒,不要生我的氣。”
耶律彌勒重重的點頭。
李鳳梧笑了笑,一把將耶律彌勒攬過來,坐在自己腿上,“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想什麼,本來不忍心告訴你,不過看你憋在心裡,終究只會傷心傷身。”
李鳳梧摟着耶律彌勒,聲音中充滿無奈,“東京還是不去了。”
耶律彌勒身體僵了一下。
“從你出現在大宋境內那一刻起,就一切就已註定了,回去了,也只是徒增傷悲。”李鳳梧爲耶律彌勒按揉着大腿,“無論怎樣,你還有我。”
耶律彌勒淚水瀰漫雙眼,緩緩滾落。
“我母親……”
李鳳梧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耶律彌勒的母親怎麼可能還活着,從耶律彌勒在皇宮裡的那個替身被發現的那一日起,她母親就註定了命運。
耶律彌勒怔在那裡。
秋風徐來,吹起滿頭青絲,在秋日裡輕舞飛揚……
人說最痛苦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
耶律彌勒僵在李鳳梧懷裡,眸子裡已沒有淚水,也沒了神采,只是凝在那裡,一句話沒有,許久許久,一動不動。
像個嬰兒。
忽然笑了,悽豔的笑。
官人,我的世界只有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