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追究誰惹的禍事已經無濟於事,當務之急是商定防禦之策。
如果說野戰對攻,不到一萬八千的兵力對上兩萬五的兵力,除非雙方戰力懸殊,又或者劣勢一方有奇絕妙招,否則必敗無疑。
宋金士兵戰力確實懸殊,但宋兵是居弱一方。
但守城則不一定了。
有道是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如今金兵不足京西南路防線士兵的兩倍,要守住襄陽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關鍵是看金人的攻城器械是否到位。
又或者看張超和張明之兩人的防禦方針,是全線防線,還是堅壁清野收縮至襄陽,坐等支援……
不過此時倒是有人語出驚人:“金人爲什麼要攻襄陽?”
說話的正是朱文修。
聽得此言,所有都在心裡暗啐了一句,這不是廢話麼,當然是爲了那個探花郎。
張超眼睛卻倏然一亮,有些明白朱文修的意思,卻不好說出來——這個惡人自己當不起。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朱文修依然淡定的,絲毫不在意是否有人回答:“金人是否會爲了這麼一個理由,和襄陽死戰?”
又聽得朱文修道:“金人怎樣纔會退兵?”
衆人恍然大悟,又看向李鳳梧。
李鳳梧也想罵娘了,你妹的朱文修,落井下石才狠吶。
鍾蘅猶豫了下,說道:“敢問兩位大使,對此有何策略,襄陽府需要爲此做什麼?”
按說,此等軍事,襄陽府和襄陽縣衙,都只能聽從張明之和張超的份,在後勤方面全力支援,不過此刻大家齊聚一堂,顯然張明之和張超還是想聽到一些妙計。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張明之沉吟了半響,拋出一個炸彈:“以此爲餌,引誘金人,再雙面伏擊?”
張超撫掌,“善!”
李鳳梧殺人的心都有了……這尼瑪就是讓自己上前線的節奏?
光化軍一位錄事參軍靈犀突至,指着沙盤道:“金人慾要攻取襄陽,唐州之軍必經湖陽,進入鄧州,會和鄧州金兵,從崔家崗進入光化軍境內,而崔家崗之後則是黑龍集,再之後則是重兵駐守的古驛鎮。”
黑龍集!
張超精神大振,“如此,我們便在黑龍集設伏!”
衆人看去,只見黑龍集一排山勢宛若兩條長蛇蜿蜒,而唯一能讓大軍前行的,便是這兩條大蛇之間的些許平緩之地,一如女子束腰處。
這確實是個伏擊的絕好場所。
李鳳梧卻冷笑了一聲。
張明之和張超同時看向他,問道:“李知縣有什麼建議?”
李鳳梧不得不說話了,如果讓這羣人忽悠下去,自己最後去古驛站便要板上釘釘,以宋人的尿性,這一場伏擊戰勝算也不大。
勝了還好,但若是敗了,古驛鎮就要面對金人騎兵的衝鋒。
自己怎麼都逃不掉。
老子是來南宋享福的,不是來當烈士的。
指着沙盤上的古驛鎮,其後是一片空曠原野,道:“諸位且看此處,我就問一句,如果金人兵分兩路,只是以鄧州之兵佯攻,唐州之兵則從新野進入光化境,繞過黑龍集,直取古驛鎮,如此,會有什麼後果?”
張超愕然,仔細一看沙盤,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不僅古驛鎮不保,等唐州之兵拿下古驛鎮,鐵騎將暢然無阻,直抵襄陽。
而設伏的宋兵,也將被唐鄧兩州之兵合圍。
全軍覆沒!
兵力本就捉襟見拙的京西南路防線,如果再損失古驛鎮兵力,襄陽更難防守下來。
張明之也不說話了。
許久,才和張超對視一眼,兩人心中有了決斷,道:“此事我等再商議一番,諸位且回罷,襄陽知府和縣衙這些時日要警醒些,勿要讓金人細作混進城來。”
狄少生應了喏,卻並不離開,旋即道:“其實我們可以全面收縮防線,將京西南路的主要兵力集中到襄陽,均州和隨州則以少量駐兵拱衛,如此可守。”
這是接到李鳳梧眼神示意後,狄少生不得不說話。
張超點點頭,示意知曉,會斟酌此事。
朱文修卻忽然道:“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金人也必然知曉光化軍和襄陽附近的兵力部署,他們定然以爲我們要全線收縮,只憑借襄陽之城池堅守,那麼我們爲什麼不出奇招,迎頭痛擊打他個猝不及防,一旦擊潰金人大軍,便可進取唐鄧兩州,立下不世之大功!”
說到此時,朱文修眼裡熾熱,指着崔家崗和古驛鎮之間的黑龍集,“在此迎擊金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潰來犯之軍,如果唐州之兵繞過黑龍集直取古驛鎮,那麼可以隨州之兵,會和古驛鎮兵馬,再以黑龍集之兵包抄,形成三面夾擊,如此,可以少勝多,一戰而勝。”
張明之眼前一亮,這確實有道理。
朱文修此刻已忘記了和李鳳梧的矛盾,眼裡只有那潑天大功,當年李道就是在光化境大敗金軍,所以如今他成了慶遠軍節度使。
如果因自己的計謀在此次大戰中,不僅大敗金軍,還取下了唐鄧兩州,那麼自己必然也要高升,如此資歷,將來必然宣麻拜相。
對比之下,李鳳梧便顯得無足輕重了。
意氣風華的道:“若此戰大捷,便可進取唐鄧兩州,如果荊湖南路的兵馬趕得上,便可從唐鄧兩州出兵,對穎州僕散忠義部進行夾擊,迫使其退出兩淮防線,解兩淮大兵壓境之危,官家必然龍顏大悅!”
頓了一頓,笑道:“屆時,在座諸位便可得潑天軍功平步青雲!”
所有人都圍在沙盤前,仔細思索朱文修所言有幾分可行性,畢竟是要主動出擊,勝了自然是大功一件,敗了就麻煩了。
整個古驛鎮之後到襄陽城前,都像被揭掉遮羞布的女人,任由金人鐵蹄踐踏。
張超有些顧慮,“萬一一戰不勝,如何?”
張明之卻有些動心,“如果我們收縮防禦,古驛鎮包括光化軍全境都要戰略性放棄,一樣免不了被金人鐵蹄踐踏的下場。”
想了想又道:“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就算此戰不勝,也可讓騎軍斷後拖出對方騎軍,讓步卒撤回襄陽城,如此,依然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