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風風雨雨,都不沾身。
李鳳梧回建康了,因假期一月之久,而且李鳳梧心裡清楚的很,如果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自己到時候從建康再上個摺子,還是能繼續請假的。
且臨安到建康的路途並不漫長。
是以將目盲琴師張疏影,舞姬玉觀音也帶了回去。
三娘和二孃肯定喜歡。
隨行的還有徐眉嬌。
送行的人也極多,青雲書社幾乎傾社而來,最依依不捨的當然是張觀,幾次開口詢問,小官人還會不會將張疏影帶回臨安。
就是極少露面的夏暖灩,也帶着金婆子,單獨在城外十里的送別亭爲自己送行。
正是初夏時分。
清晨的長亭,薄霧濛濛垂柳依依。
更是增添了離別情緒。
李鳳梧看着夏暖灩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裡忽然有些感動,對她揮揮手,登上馬車前,回頭輕聲道:“我心雨霖鈴。”
夏暖灩愣了下,旋即淚眼婆娑,對着李鳳梧福了一福,“妾身卜算子。”
看着馬車遠去。
夏暖灩淚眼婆娑的笑,嬌媚盛開。
馬車上,李鳳梧苦笑,最難消美人恩。
有道是日久生情。
自己和夏暖灩之間,恐怕還真是這個說法,此處的日爲動詞。
雨霖鈴,是柳永的雨霖鈴,自己說我心雨霖鈴,是告訴夏暖灩,和你短暫離別,我還是有些傷感的,已經有些喜歡你了。
而夏暖灩的妾身卜算子的迴應,卜算子是詞牌名,但此刻不難理解,應是北宋李之儀的《卜算子,我住長江頭》。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自己是日久生情,她也是日久生情啊。
不過貌似她應該是被動語態。
遙想兩人第一次相遇,就是上元大火案的那晚,第一次見面貌似就滾了牀單,只因爲夏暖灩感同身受——當然,說不準也有自己魅力太大的緣故。
否則畢竟是女子,再怎麼在花船上浪蕩,也不會對一個醜八怪獻身是不?
思歸之心日切。
五六日的路途,四日便回到了建康。
和當初死守襄陽後回建康的門前冷落不同,這一次回建康,確實有點衣錦還鄉的意思了,李府門外,鄉鄰鄉親圍了數十人,皆對自己翹首以盼。
不僅鄉鄰,建康富賈,除去青祥樓的吳老二,河西柳家,其餘大戶的門面人物盡數到場,院子裡酒席數十桌,甚至擺到了街上。
熱鬧無比。
除去鄉鄰和富賈,建康府以及下轄的諸官吏,竟也到場七七八八。
連老師陸游也在。
府學教授中,林思聰來了,自己和文淺墨的冰人,沒有老師的名義但卻有師生實質的曹崇也在場。
當然,少不了半水河畔文宅一家人。
馬車到家,便是震天的鞭炮聲,硝煙瀰漫中,兩隊舞獅人圍繞着馬車上下翻滾。
李鉅鹿如臨大敵。
好在並沒有人行刺什麼的。
下車。
李鳳梧率先對父親李老三行禮,又對三位母親行禮,然後給老師陸游行禮,再然後是吹鬍子瞪眼看似不在意實際上眼眸裡滿是笑意的文啓來夫妻行禮。
文淺墨和文淑臻兩女自然是在內院,和朱喚兒耶律彌勒在一起,不會輕易在門前露臉。
畢竟還沒有辦過婚禮。
就是耶律彌勒,作爲小妾,這個場合也沒有資格在大門前迎接。
鞭炮停下後,李老三滿面春風的環揖行禮,感謝大家賞臉什麼的,陸游輕輕給李鳳梧一個眼神,示意你衣錦還鄉,應該對鄉紳們說點什麼。
確實衣錦還鄉。
別看李鳳梧現在只是個從六品奉直郎,從五品的秘書少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建康的李家雛鳳,走入中樞是指日可待。
等他步入中樞或者成爲相公再回到建康,那就不是在家門口迎接,而是要傾城出城十里相迎了。
李鳳梧學着老爹李老三,做了個環揖。
“晚生不才,承蒙老師陸游教導,又有府學曹教授、林教授指導,於臨安科舉僥倖中得一甲,今日榮歸故里,感謝各位賞臉前來,不勝感激,晚生自當傾心以報,若有仰仗之處,還請各位多多提攜,若有需要晚生盡心盡力的地方,李府大門隨時敞開,歡迎之至。”
這都是面子話。
但卻博來了一陣喝彩、掌聲。
“請各位入座,盡享美酒佳餚,請!”
待所有人落座,李鳳梧才和父親、老師等一衆人走入李府。
他們當然要在李府主院落座。
主院裡僅有三桌。
李鳳梧、李老三,老師陸游,未來準岳父文啓來,加上李鉅鹿、魏廷暉,府學教授曹崇和建康通判,八人正好一桌。
東府秦川已經離開建康回臨安。
隔壁一桌,是建康、上元縣令等幾位建康頭面人物,以及和李老三關係最好的三四個富賈。
再旁邊一桌,則是府學教授林思聰以及其他幾位素有名聲的大才,當然包括楊邁的叔叔楊奉賢和父親楊奉明。
而耶律彌勒、朱喚兒,文淺墨,文淑臻,以及玉觀音、張疏影、徐眉嬌、葉繪、周月娥、張約素以及李長生等人則在西院單獨兩桌。
女眷,總得有點顧忌。
奴僕下人川流不息,酒水上桌,觥籌交錯。
李老三喝得酩酊大醉。
李鳳梧也有七八分醉意,直喝到弦月初升才散席。
賓客散盡。
李鳳梧還沒見到兩位娘子,文淺墨和文淑臻就被文啓來兩口子帶走了。
老師陸游有事,暫時沒有離開。
葉繪等李府三位主母,從西院歸來,吩咐下人奉茶,李鳳梧將老師陸游、府學教授曹崇,楊邁之父楊奉明請到了父親李老三的書房。
書房落座後,陸游看着李老三擺在最顯眼的那一套書,隨手翻了翻,笑道:“早聞得李府有一套官家賜書,今日終於得見。”
陸游在建康爲官,清廉正直,一般的宴請他根本不去。
是以李老三這套在建康炫耀了很久的官家用書,陸游還真沒看過。
曹崇和楊奉明倒是見過,是以並不訝異。
李鳳梧也笑了,“些許物事,皆是身外物,奈何父親愛顯擺,讓老師見笑了。”
曹崇哈哈大笑,“倒是聽說李少監很得了些此類身外之物啊。”
捉狹之意很濃,但絕無諷刺。
陸游也是忍俊不禁,古往今來,聽說幾個臣子敢主動去黑官家的御用筆架、筆豪之類的,都是官家賞賜纔有。
像李鳳梧這種主動伸手的,絕無僅有。
李鳳梧也樂了,想不到自己黑官家的御用筆架之類的事情,竟然傳到建康來了,“晚生頑劣,着實讓幾位長輩見笑了。”
楊奉明捋了捋美髯,“這是官家厚愛李少監,何來見笑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