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清明,天高月小。
半水河畔,兩道人影一高一矮滋溜溜的來到文宅,旋即響起李鉅鹿憨厚的聲音:“小官人,怎的,是直接進去登門拜訪還是請她出來?”
李鳳梧一巴掌拍在李鉅鹿腰上,“就不能多動動腦子,文啓來那老狐狸明顯不怎麼想讓文家小妹和我有什麼糾葛,咱們登門拜訪能見得了她?”
李鉅鹿摸摸後腦勺,“這好辦,小官熱你將鴻雁與我,灑家這就進去送到她枕上。”
啪嗒一聲,李鳳梧一腳將李鉅鹿踹到牆側,“滾蛋,文家小妹的閨房是你能進的?我親自去。”
以李鉅鹿的身高體重,李鳳梧是踹不動他的,顯然是故意讓着小官人,此時只是嘿嘿一笑,“灑家懂了,小官人是要做那採花賊,如此甚好,我保證不讓任何人打擾到小官人。”
李鳳梧更加無語了……
先後翻進文宅,李鳳梧瞥見一位提燈奴僕走花園走過,努努嘴示意李鉅鹿將他拿下,李鉅鹿立即貓腰順着花叢過去,轉眼間便提了那奴僕回到花園裡。
那奴僕先是被李鉅鹿嚇了個夠嗆,待看見李鳳梧後便笑了,神情很是輕鬆起來:“李家小官人莫不是來找我家二孃?”
此二孃不是李鳳梧稱呼周月娥的二孃。
在宋朝,大戶人家的奴僕稱呼主家閨女,都是排行+娘,而不是稱呼小姐什麼的,小姐在宋朝地位低下,就是風塵娼|妓的意思。
李鳳梧頓時覺得日了狗了,“你知道我?”
年紀不過三十長得一表人才的奴僕笑道:“見過幾次小官人,知道小官人才華與人品並重,且是位不輸人樣子的美男子。”
人樣子是誰,狄詠啊,大宋第一美男子啊。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雖然這馬屁拍得沒有絲毫技術含量而言,李鳳梧依然樂不可支,對這貨瞬間好感大增,“不錯不錯,有眼光,是門技術活兒,該賞。”
說完掏出一錠碎銀交於奴僕,“你家二孃在何處?”
奴僕欣喜着接過,貼身收拾好,笑眯眯的道:“李家小官人是想送信與我家二孃,不如讓小底代勞,小底願做二孃和小官人的七夕喜鵲。”
臥槽,李鳳梧訝然,這傢伙說話還有點水平啊,而且很懂得巴結人,貌似可以收買一番?不動聲色的道:“今日不用了,以後如有需要再勞煩你,等下你和他溝通下,今後怎麼聯絡。”
說完指了指李鉅鹿。
那奴僕便笑着應了下來,“小底明白,李家小官人,別怪小底燕小乙多嘴,您可要抓緊了,今日建康府尊遣了媒婆到文宅,爲他那位衙內提親。”
李鳳梧聞言心中劇震,情敵,這尼瑪絕對是大情敵,急聲問道:“老狐狸……呃,文先生答應了?”
“哪能呢,主子哪能將二孃嫁與朱衙內那種不學無術之輩,要嫁也是李家小官人這種才貌雙全的如意郎君,主子不好駁了朱府尊的面子,直說二孃年幼,需要再妥善思考從長計議,估摸着是要拖到朱府尊調職。”
這個燕小乙倒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拍馬屁的機會,李鳳梧聞言鬆了口氣,揮揮手,“那沒他什麼事了,等我成了好事,少不得在文先生面前美言你幾句,讓你做個管事什麼的絕對不在話下。”
燕小乙大喜,李鳳梧從他得知文家小妹住在桂影院後,讓他和李鉅鹿仔細溝通了今後如何聯絡,這才帶着李鉅鹿言着燕小乙指出的路線直奔桂影院。
燕小乙絲毫沒有背叛主子的愧疚感,得意的唱着小曲兒轉入走廊之後。
月黑風高偷心夜。
今夜天邊有殘月,羣星薈萃極其清朗,不適合殺人,卻最適偷得美人心。
李鳳梧信心滿滿,兩人悄悄摸到桂影院,巧了,恰好和兩位看院奴僕撞了個正着,不待李鳳梧一聲令下,李鉅鹿如一頭黑熊猛然撲過去,那倆有點小身手的看院奴僕只覺眼前飄過一道黑影,便一聲悶哼栽倒在地。
李鳳梧蹙眉,低聲叱道:“臥槽你個大黑炭,咱們不是來打家劫舍的,有點斯文人樣子好麼,打死了可怎生是好。”
李鉅鹿訕笑的摸着腦袋:“小官人放心,灑家有輕重,只是切暈了他倆。”
反正只是尋常奴僕,李鳳梧也不願因此過分訓斥李鉅鹿,點頭道:“以後注意,別把我的形象破壞了。”在文家小妹面前,自己必須得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嘛。
文家小妹閨房裡燭影搖曳,人影映照在窗櫺上,甚是驚豔。
李鳳梧敲了敲窗櫺,便聽見文家小妹嬌俏的聲音,“誰呀?”然後吱呀一聲,文家小妹推開窗戶,便看清窗外情形,訝然道:“李家小官人?”
發生了什麼事,李家小官人怎的帶了那個黑炭大漢到了桂影院,咦,匍匐在大黑炭腳下的兩人不正是桂影院的看院奴僕麼?
文家小妹便見李家小官人一臉笑意的對自己說道:“文家小妹尚未休憩啊,今夜月朗星稀氣候宜人,我尋思着許久未見,便登門禮訪,打擾之處還請見諒則個。”
文家小妹聞言心裡好笑,好你個李家小官人,哪裡月朗星稀了?且不說你夜裡訪女子閨房合不合禮儀,就看那倆匍匐在地的看院奴僕,這就是你說的禮訪?
心裡知道李家小官人沒有惡意,文家小妹並不害怕,笑吟吟的道:“哎喲,真是好天氣呢!那李家小官人要不要進來坐坐?”
一片和諧中,自有情愫如絲,頗有些金風玉露,相逢如故的韻味。
李鳳梧大喜,轉念一想,這不科學,文家小妹知詩書熟禮儀,斷然不可能真心邀請自己和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立即笑道:“那怎行,我可不願污了小妹名聲。”
文家小妹捂嘴直笑,算你識相,你若真有此想法,我保叫你狼狽鼠竄,不過此等夜會終究不好,文家小妹收住笑意:“李家小官人到底有何事?”
李鳳梧藏拙半年後至今,早已熟知大宋禮儀,知道自己不能呆太久,從懷裡取出一張折成千紙鶴的宣紙,遞過去,“小妹不是惦記着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後續麼,我寫了出來,請小妹雅正。”
文家小妹臉色倏然緋紅,忽然變得期期艾艾起來,猶豫了幾絲才接過千紙鶴,“小女子居深閨,就不留李家小官人了。”
說完伸出如雪一般小手輕輕掩上了窗櫺。
男未婚女未嫁,這種幽會很容易惹來瓜前李下的流言,文家小妹深知流言可畏,不敢拿自己的清白名聲開玩笑。
李鳳梧暗道鬱悶,這才見了不到一分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