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大內來的旨意。
李鳳梧驀然鬆了口大氣,等宣旨太監走後,對父親道:“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孩兒這一次必然無事。”
況且這一次本來就是自己設局。
怎麼可能有事。
加上等兩三日就要召開的館試,就算不是自己設局,自己也不會有事。
否則官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館試。
館試的目的,就是讓自己入閣,成爲士大夫。
刑不及士大夫。
在趙昚眼中看來,就算自己因爲推背圖被重罰,但自己是士大夫,最多也就是流放,要不了一兩年,官家完全可以找個藉口重新啓用自己。
不過李鳳梧卻是知曉,一旦自己被流放了,沒有趙愷的庇護和官家的照拂,自己是永遠沒辦法回到臨安了。
趙愭趙惇不會願意看見自己來臨安攪局。
柳子承也不會允許。
就是張杓,他雖然不希望自己死,但也肯定不希望在爭儲事件落幕之前自己回到臨安。
所以,流放是自己不可承受之重。
當然,這些都是不可能的,因爲這一次的事情本來就是自己將計就計而設的局。
當務之急,不是去想這些事情。
而是館試。
李老三對館試這個慨念有些模糊,“大郎,館試是個什麼試,考了能比狀元還輝煌?”
李鳳梧笑了笑,“館試啊,考過館試,您老人家回建康後就可以揚眉吐氣的告訴所有人,咱們老李家也出了個士大夫了。”
李老三不懂館試,但懂士大夫啊。
太祖開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近兩百年的影響,大宋誰人不知士大夫的風華與榮耀。
那是祖墳冒青煙的天大好事。
李老三嘴巴囁嚅了一下,一時間沒說出話來,等冒出一句“我李老三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後,眼睛已經紅了。
拍了拍李鳳梧的肩膀,點點頭,然後別過了頭,“我去走走。”
李鳳梧好笑的看着李老三,這貨是哭了吧。
由他去了。
讓這個便宜老爹去好好幸福激動罷。
既然館試即將召開,自己當務之急是再臨陣磨槍,努力一番,還得抽空去見見周必大——或者也見不到。
周必大就是館試考官之一。
去了一趟青雲街的周府,周必大果然被宣召進宮了。
好在管家給李鳳梧留了口信,說老爺知道李少監要來,若你是想諮詢館試的事情,可以去找禮部尚書魏杞。
魏杞當然是參加過館試的士大夫。
李鳳梧一想也是。
也可以趁機拉攏一下這位中樞大臣,甚至還可以去見見魏蔚,勾兌一下感情,萬一就水到渠成先上了船呢?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一不小心實現了呢。
魏杞在家。
也知道了李鳳梧即將參加館試的事情,甚至有點在家等候自己登門拜訪的意思,因爲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沒見到周承旨吧?”
周必大是翰林學士承旨,一般敬稱爲周承旨。
李鳳梧嘿嘿笑了笑,“所以前來叨擾魏太尉。”
魏杞作了個請,將李鳳梧引到書房,笑道:“館試諸事,考題一般是官家擬定,我能給你的建議不多,但也有一些建議。”
“悉聽教導。”李鳳梧謙虛至極。
魏杞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番深談,李鳳梧獲益匪淺,幾近傍晚,魏杞起身,“府上已備好晚膳,李少監若是賞臉,吃了晚膳再走?”
李鳳梧心中略喜,“感激之極。”
也不知道魏杞是有意還是無意。
按照規矩,這頓晚膳應該是自己和魏杞兩人,加上魏廷暉,最多再加個魏杞的老婆李望安,不過魏李氏才生魏廷璧沒多久,並沒有出席。
倒是魏蔚在。
李鳳梧忽然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猶記得當年,第一次在文啓來府上吃飯,見到了淺墨,便驚爲天人一見鍾情。
今兒這晚膳,似乎也有點這種節奏啊。
不同的是自己對魏蔚垂涎已久,至於魏蔚麼……應該是對自己有好感的。
只不過最近魏蔚瘦的很有些觸目驚心。
臉上已沒有多少血色。
情緒本來不是很好,不過吃飯的時候,情緒倒是不錯,李鳳梧甚至悄悄接到了這位女子偷偷瞟自己的眼神。
魏蔚吃了一小碗飯。
魏杞嘆了口氣。
卻見魏蔚又自己盛了一碗湯。
魏杞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斜乜了一眼李鳳梧,心中有了主意。
飯後,魏蔚對李鳳梧見禮,福了一福,又對魏杞行禮後,回到了東籬院。
李鳳梧也準備告辭。
魏杞咳嗽一聲。
魏廷暉立即道:“李兄,灑家有點事請教,不知是否……”
李鳳梧笑了,“你我有什麼好客氣的,但說無妨。”
魏杞說了句去忙,你們自便後離開。
魏廷暉確定父親走了,才道:“你也看見了,我那妹子是真的人比黃花瘦了,你就幫我個忙,去開導一下她,這也是家父的意思。”
李鳳梧想了想,“之前我沒去,是有些事不確定,如今倒是可以了,那我這便去東籬院。”
魏廷暉點頭,準備在前引路。
李鳳梧拉了他一把,“你就別去了,多亮的燈泡啊。”
“啊?”
魏廷暉茫然不解。
李鳳梧也沒給他解釋,“放心吧,我不會把你妹子怎麼樣了。”
魏廷暉嘿嘿訕笑。
來到東籬院,魏蔚正在落日餘暉下,看着遠處天空裡,在晚霞中游弋的飛鳥,神情略有些惘然,滿頭青絲披在肩上,確如一朵黃花。
削瘦的黃花。
李鳳梧咳嗽一聲,輕聲道:“若是此刻並無晚霞,而是梧桐樹下淋細雨,便能應了尊祖母那句小詞兒了。”
魏蔚回頭,看見李鳳梧,眼裡驚喜一閃而過。
旋即輕柔問道:“李少監說的是哪一句?”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魏蔚頓時臉紅。
這句是述說相思之詞,原來自己的心思被李鳳梧知曉了,當然害羞。
李鳳梧笑着來到她身旁,找了個凳子坐下,輕聲道:“後悔了?”
魏杞訝然,“後悔什麼?”
“後悔沒有根着郡主耶律杞顏回一趟西遼,見見親生父母。”頓了一頓,又道:“後悔與我同遊西湖,卻徒留遺恨。”
魏蔚窘然,低頭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同意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又或者二者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