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愷瞬間變得有些消沉。
喃喃自語,“也許,我真不是當太子的料,爭儲多年,屢屢犯錯,如果不是有鳳瞻之助,恐怕我早就沒了絲毫希望。”
李鳳梧有些內疚。
趙愷第一次被貶,是自己故意的。
這一次又將要被幽禁。
一個爭儲的王爺,被重罰兩次,確實要遭受巨大的打擊。
看來自己還得給他來點心靈雞湯。
不過李鳳梧顯然低看了趙愷,這貨忽然坐直了腰板,目光堅毅起來,“我知曉,我不是個完人,也會犯錯,而且一再犯錯,但不犯錯何以成長,沒有人天生就能不犯任何過錯——”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李鳳梧,“當然,鳳瞻是個例外。”
記憶中,李鳳梧似乎從來沒有犯過錯。
李鳳梧苦笑,自己不犯錯,是因爲自己有先知的眼光,是因爲自己知道趙昚想要什麼,你和趙惇想要什麼。
如果讓自己兩眼一抹黑的來到南宋,一樣要被湯思退柳子承打成落湯狗。
趙愷繼續道:“這一次我不會再消沉,不忍辜負鳳瞻之心,而且我也相信,鳳瞻早就有了定斷,哪怕是被貶,我也不會放棄,但請鳳瞻助我,無不聽從!”
李鳳梧很是欣慰。
這位慶王,終於成長了。
大笑。
在趙愷和韋氏愕然的目光中,復大笑。
笑罷,“恭喜殿下,終於成長,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一時得失不代表最後成敗,既然殿下想明白了一些事,我也就不隱瞞你了。”
頓了頓,“之前你被貶,其實是我故意,否則我也不會在那個節骨眼上跑到建康自由逍遙。”
然後說了句重話,“不見你被貶後,莊文太子薨了?”
這話一出,宛若驚雷。
趙愷和韋氏都口瞪目呆,尤其是趙愷,想到的更多,忍不住顫聲道:“你是說,趙愭的死,和我被貶其實有關聯?”
李鳳梧現在當然不能細說,只好隱晦其辭的道:“也不是有直接關聯,但屬於一種連鎖反應,只有你被貶,恭王纔會全力對付莊文太子,這纔有了後來的事情。”
頓了下,“今次安和郡主的事情,確實在我意料之外,不過對大局的影響並不重要。”
趙愷想明白了一件事:“所以,趙汝愚給我出策,拉攏地方節度使,你其實早就料到了?而且也是故意不阻攔,也是希望我再一次被攻擊?而且你有化解之策?”
李鳳梧點頭。
趙愷果然在逐漸成長,換做以前,他是絕對想不到這些的。
趙愷還有些不解,“但和之前不同,這一次被攻擊若是被貶,朝中再沒有第三個皇子來制衡恭王了,若是湯思退、柳子承等人順勢提出立儲,恭王就能暢然無阻的入主東宮。”
李鳳梧笑了笑,“確實如此。”
“那……”
趙愷是真想不明白,李鳳梧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李鳳梧笑眯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殿下放心罷,從當初選擇了殿下,我就一直在爲這些事情做準備,很多事我現在還不能說,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殿下,就算你被貶了,湯思退和柳子承提出立儲,恭王想要入主東宮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趙愷沉默了,雖然不明白李鳳梧究竟準備了什麼手段,但是自己只能選擇相信他。
“那我該如何做?”
李鳳梧想了想,“接下來湯思退肯定要拿你給胡銓、陸游、辛棄疾的三封密信做文章,這件事情,你不能承認,但也不要否認,保持沉默就好。”
“爲什麼?”
“你要是承認了,固然要被貶,但今後卻要背一個勾結地方武官的惡名,這就留下了隱患,但是你也不要否認,因爲你若是否認,湯思退就會然趙汝愚出面,來指證於你,屆時就落實了這個事情,但是保持沉默的話,湯思退就摸不清咱們的對策,他就不敢貿然讓趙汝愚現身。”
李鳳梧確實擔心這一點。
現在趙汝愚確實被自己的人盯着,但湯思退隨時可以讓他出來指證密信的事情。
當然,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計謀。
就算趙汝愚最後出來指證,自己也有辦法應付。
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迷惑湯思退和柳子承。
否則自己和趙愷完全沒有抵抗,湯思退反而要懷疑。
趙愷大驚,“你找到趙汝愚了?”
李鳳梧點頭,“他一直都在我監控之內,從始至終,我都沒信過他。”
其實有信過,只是那次看見他不自然的神色開始,才真正懷疑的。
趙愷既有些內疚,又有些振奮。
李鳳梧繼續道:“等揪出王府內鬼,殿下就要讓東方秦川大肆去查趙汝愚的蹤跡,一定要大肆,要讓湯思退他們覺得,咱們根本不知道趙汝愚在哪裡。”
趙愷點頭,“一切都聽鳳瞻之計。”
李鳳梧起身,忽然想起一事,“其實殿下,你應該發覺了,官家並不是想真正的打擊到你沒有爭儲的希望,我隱隱覺得,這一次官家不會再貶你,但可能將你外放。”
趙愷苦笑,“確實,否則以安和郡主那封信中的內容,我這個治家不嚴的王爺,此刻怕已是郡王了。”
父皇願意讓自己兄弟爭儲。
但他畢竟是個父親,勝出的孩子固然是儲君,失敗的孩子也終究是他的親兒子。
最差也能做個盛世王爺。
這無關制衡的帝王之術,只因爲趙昚的性情。
至孝,重情。
手心手背都是肉。
歷史上也確實如此,趙惇登基,趙愷成爲慶王出任明州,爲了表示優渥,趙愷在外地任職,可謂富貴至極,連華國夫人韋氏,都加封了封韓、魏兩國夫人,以示優禮。
畢竟大宋皇子的爭儲,遠遠沒有清朝爭儲那般來得血腥。
想到這些,趙愷越發堅毅,重拾的心氣在這一刻終於睥睨開來,話音落地鏗鏘,“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從今起,我就全力一搏,他日我若爲太子,鳳瞻必爲三公!”
三公,北宋承唐制,以太師、太傅、太保爲三師,太尉、司徒、司空爲三公,至宋徽宗,依三代舊制,改三公爲太師、太傅、太保,罷太尉、司徒、司空。
李鳳梧笑了。
果然,經歷過失敗的人,纔會更容易成長起來。
這樣的趙愷,纔像個爭儲的皇子!
桐木漸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