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是常老闆幹了半輩子餐飲，過得最舒心最輕鬆的一個節日了。
如果非要說誰不開心的話，那就是顧客了。
誰懂啊，做餐飲的大過年不開門，還想不想掙錢了？
好不容易正月十五開門營業了，上來就貼個大大的告示，告訴大家精品蔬菜沒有供貨，只有普通餐飲。
顧客：？？？
是不是想倒閉了？
如今長樂居客似雲來，想在這邊辦會員卡的能排到法國！
這不，才營業沒幾天呢，門口大片大片的車停下，呼啦啦涌進來一羣人，個個都問着前臺——
“跟你們老闆說說，做生意不是這樣做的，我都升級白金卡了，爲什麼還點不了精品？”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提前就有通知過的，這邊精品蔬菜難得，實在是供應不上。”
“蔬菜沒有就沒有，茶館每天還限量是什麼意思啊？我就喝杯茶談談事兒，我都不介意在樓下大廳自己來一壺了，你們還不樂意了？”
“就是！憑啥那個茶不賣？”
“不好意思，各位顧客，咱們的茶也是應季供應的。去年的庫存已經沒了，如今要等春茶上市呢……”
“咱們大家喝過的也知道，那個品質確實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前臺誠懇的一番解釋，對方倒沒有不依不饒，只是滿心不甘的嘟噥：
“我曉得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可我現在就想掏錢啊——其實我不介意陳茶的……這種品質你們家有沒有庫存啊？”
“不好意思，先生，這種茶我們老闆現在都沒得喝了。”
“那個，插個隊問一下啊，你們老闆是不是還準備做護膚這塊兒呢？過年那個禮盒裡的護手霜還有嗎？再給我來十支吧。”
“不好意思，女士，這邊禮盒也是咱們限量供應的。裡頭的護手霜同樣是限量款，隨節氣供應的，這邊現在沒有呢。”
“怎麼個意思？過年禮盒的護手霜很好用嗎？我一看連牌子都沒有就……就……”
“扔了？！哎喲我的天！你不要你跟我說一聲啊，你不知道那個多好用，你看我的手——”
“啊！你連手上都醫美了？”
“呸！什麼醫美，用那個護手霜每天抹一點點戴個手套睡覺……我恨不得再買100罐塗全身呢！”
“天吶！真有這麼好啊？過年好多品牌都送給我禮盒，那個早不知道扔哪裡去了……好像給我們家阿姨了——”
“你你你！你要氣死我啦！”
“打聽一下啊，你們老闆是不是要做護膚生意呀？什麼時候營業我可以去支持啊！”
“不好意思女士……”
嘰嘰喳喳，七嘴八舌。大家都是開豪車的，如今卻跟買快餐似的擠在一起排着隊嚷嚷。
常老闆剛從樓上下來，見狀呲溜一下又轉回了辦公室。
而後他痛心疾首：就是啊！怎麼放着錢不掙啊？
明明這邊大好的生意，他給錢那麼爽快，都是先款後貨的……冬天種點什麼菜那麼難嗎？種兩畝菠菜也行啊！
還有那個護手霜……可惡啊！這家到底怎麼想的？明明憑着這一個招牌產品他們就可以把品牌做到上市……
問就是懶得搞，沒產量，不樂意……
常老闆自詡自己是個儒商，沒有那麼愛財如命的。可如今看着老宋家這個作風，只恨不得他們是愛財如命的。
他又是慶幸又是驕傲，同時又深深失落着。
此刻站在窗前看着對面那棟樓，眼瞅着對面的玻璃都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突然又開心起來。
啊呀，雖然自己這邊的供貨跟不上，可總比對面的顧客供不上好吧？
那個曾經日益紅火的天然居，如今隨着大廚一茬一茬的換，口碑也是一分一分的降。
如今再看，竟然只有稀有的2點多分了。
嘖嘖嘖……
常老闆得意搖頭：三分以下的餐館啊……如今是再起不來嘍！
不過沒關係，他常樂天爲人就是這麼樂善好施，等對方徹底撐不下去的時候，他會給出一個公道的價錢的。
到時候一面兒專營做茶館，這邊兒就專門供應精品菜蔬。
錢嘛當然是掙不完的，可要是能把自家店打造成口碑地標，那他就成就感滿滿啦！
至於那個護膚品……
ε=(ο｀*)))唉！
攤上這樣連做大做強都不想的供貨商，他能有什麼辦法呢？只能繼續低調的向大衆瞞着了。
嘿嘿嘿聽說今年多了百十畝的茶山，他的茶館事業，指日可待啊！
倒是老宋家，這會兒真的風風火火在開幹。
新包下來一百多畝茶山大冬天的就已經讓挖掘機開幹了，如今該修修，該剪剪，該補種的補種，該備肥的備肥……
別看溫度還低，已經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狀態了。
看門兒的李老頭兒住在自己嶄新的小家裡，大約是在這事兒上着實心裡過不去，每天都盡職盡責的往山上去。
眼看着自己的老宅已經被推平挖好了地基，他除了搖頭嘆氣，也做不了什麼了。
而原定的那些個果樹，如今也在陸續往山上送。趁着家鄉人多，也是一茬一茬的安排着種植。
其他的空地也沒白閒着，發酵好的基肥一撒，地重新翻耕，這邊菠菜就那麼隨意敷衍的撒了種子。
二月末雖然還很冷，但剛巧菠菜不怕。
葉片墨綠的老品種趴地菠菜，別看葉片看起來又老又厚又油綠，可真的一嘗就知道——清甜軟嫩，菜市場都不好遇的。
如今漫山遍野的菠菜就那麼隨意且旺盛的生長着，上山晃悠時隨手鏟下兩筐來，不管是清炒還是涮着吃，都是分外鮮美。
唯一受影響的，大概只有喬喬的事業了吧。
因爲大過年的沒有什麼要教的，也沒有什麼要播的……他着實荒廢了好一陣兒。
如今眼看着菠菜已經長成了，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
“我帶小朋友們看菠菜吧。”
宋檀想起了漫山遍野的老品種趴地菠菜，因爲大冬天的都想休息，所以家裡只大面積種了這一樣。
只單這一種，沒必要往常老闆那邊供，老趙那邊給的也不值什麼……
她因此就乾脆道：“不然新年放個福利好了，今天賣菠菜。”
張燕平也連連點頭：“我正想問你呢，這麼久不直播，新粉絲都要忘記了，剛好給他們來個震撼的——他們直播的管這個叫什麼？寵粉固粉？”
“我想想啊……老菠菜特價一斤20包郵吧。”
這個價錢對比如今的菠菜受歡迎程度，屬實是不值一提了。
一斤的菜雖然不多，可也夠大家涮上一頓了。吃沒吃過的，吃上這麼一對兒就知道他們喬喬主播的實力了。
而且正因爲天冷，菠菜只需要隨手裝箱，就算偏遠地區寄過去之後可能會有點失水，但應該也並不影響口味。
“好哦！”
喬喬也高興起來，他振奮的蹬上小三輪兒：“寒假結束啦！我這就到山上去！”
“等一下。”
張燕平攔住他：“再安排十幾個人在現場打包吧。這菠菜不能久放，這邊兒一開賣，這邊兒就直接打包發出去——小張哥呢？讓他來現場打包吧。”小張哥整個冬天都沉迷於逗孩子，這個年過的又累又開心。
如今二三月份，孩子滿月酒也辦了，又趕上生意淡季。聽到老宋家需要，急忙開着自己的車就出發了。
車裡別的沒有，光面單打印機就帶了三臺，膠帶也裝了一箱。
至於紙盒子，老宋家如今都有自己的廠房和庫房了，各種規格的紙箱子比他的還多呢。
自己提供箱子，快遞價錢還能便宜的。
唯獨烏蘭有點兒發愁：
“村裡人手都去種果樹去了，這會兒哪兒去找那麼些個人摘菠菜呀？”
“沒事。”
宋檀晃晃手機：“我問問今天休息的保安隊願不願意？額外算工資。”
……
山上，正在宿舍做基礎鍛鍊的陳源笑了起來，轉頭就問着大家：
“今天不排班的可以去地裡鏟菠菜，有誰願意？一天80。願意的明天一人一碗清炒菠菜。”
“我我我我我！！”
大夥兒的嗓門兒格外嘹亮，此刻爭先恐後：“不要錢，明天再給我炒幾碗吧……”
來這裡一陣子了，誰不曉得老宋家的飯菜？哪怕他們在山上食堂吃的足夠好，也忍不住每天惦記着。
那個饞勁兒啊！
要不是職業素養還在，巡邏時見片綠葉子都想掐進嘴裡試試。
而且他們每天工作時間只有八個小時，剩下的大把時間不是鍛鍊就是跟狗玩……
嘖，怎麼說呢？雖然身上都有點不方便，可是日子也太輕鬆了吧。
在城市裡可能還有各種聚會以及其他娛樂項目，在村裡……好像除了練練車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事了。
而且聚會什麼的，實話，現在大家已經不是那麼熱衷了。
每天早上醒來感受着自己輕鬆的身體，這已經就是最大的舒服了。
因此，如今別說鏟菠菜給錢，不給錢他們也想去試試的！
只有今天還上班的哭喪着臉：“就我們這麼不湊巧嗎？”
陳源笑了起來：“別急，我去打聽打聽看明天還需不需要，爭取大家都排上。”
這麼一通安排下去，等張哥開着車子抵達時，喬喬才剛在山上架好手機——
【奶奶！您一直等着的主播終於開播了啦！】
【我還以爲過個年主播就把我們給忘了呢？】
【謝天謝地！終於有預告了是吧？】
【看見賣菜我就趕緊進來！】
【誰懂啊在上班呢看到預告！扔下報表就鑽廁所了！】
【賣菠菜了老天鵝！終於捨得賺我的錢了寶兒！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嗎？】
【主播儘管賣，我壓歲錢全在這兒，一分沒敢花！】
【這新鮮菠菜能不能一次打包100斤啊？我今晚就把我冰箱騰空，焯水全凍起來！】
【好傢伙，還是你有辦法呀！我還琢磨着買20斤不吃完會不會浪費？】
【？？？前面的都在做什麼美夢，要不要看看現在的觀看人數？】
【就是！還100斤20斤，能搶到兩斤，我都得叫你大爺！】
【嗚嗚嗚寶啊我錢剛花完嗚嗚嗚……求求了今天務必讓我搶到！】
【出租黨暴風哭泣！房間裡連個鍋都沒有，買新鮮菠菜要怎麼吃啊？】
【傻不傻？開水多燙，菠菜容易熟。】
【生吃也行啊，卷肉或者夾在三明治裡，又或者泡泡麪的時候泡進去……】
【？？？不是，剛一進來就看見你們爲了買菠菜都拼到這份兒上了……生吃幹嘛呀？這菠菜就不能不買嗎？】
【新粉同樣不懂……這菠菜不買不行嗎？】
【問出這話就知道你是新粉了……沒事你可以不買，年輕人多省錢，未來還得靠你們建設呢。】
【對對對，不建議買，這菠菜肯定不便宜，咱就是說沒有必要哈。】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直播間裡的老粉說話都陰陽怪氣嗎？】
【……】
【哪裡陰陽怪氣了？就是勸你少花錢啊！真心的！對天發誓！】
直播間的彈幕密密麻麻，恐怕也只有時刻盯着的網友們能跟住前邊兒的思維。
而張燕平看得眼花繚亂，不一會兒就被閃爍着各種特效的字符整得暈暈乎乎的。
他閉上眼睛緩了緩神兒，看着喬喬已經選定了位置，將手機鏡頭對好。
“小朋友們，寒假結束了！但是今天不上課哦，姐姐說今天就賣菜。”
【儘管賣，隨便賣，放肆賣，我就喜歡買！】
【喬寶！你的學生三天餓九頓了。這菠菜趕緊賣吧，別廢話了。】
【上鍊接上鍊接，上鍊接……】
【咦，看這地上的品種是老趴地菠菜啊？我喜歡吃，什麼價格？】
【應該價格差不多，我看別的直播間也有賣的，19塊錢三斤。】
【……】
【前面兒的別搗亂，19塊錢三斤想買喬喬家的寶貝……咱就是說，不合適哈。】
【？？不是，你們是被CPU上癮了吧？菠菜19塊錢3斤還便宜啊？六塊多一斤了都……】
【六塊多一斤能跟主播家的比嗎？一看就沒吃過吧……那你待會兒不要買多了，就買個一斤半斤的嚐嚐味兒就行了。】
【懂了，反向營銷是吧？我不吃！反正是今天菠菜一斤超過六塊我絕不買！】
【我不管我不管！主播啥也別說了，直接賣！】